年夜飯很豐盛，劉氏還亮了一手，弄了個手撕雞。
    雞肉燉得很爛，澆上特製的醬汁，沈舟都多吃了幾塊。
    劉氏見沈舟喜歡，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沈舟自小便離家就學，後麵也是難得回家一趟。
    到了現在，亦是如此。
    劉氏現在動手的時候也少了，不過看沈舟這樣子，她便記在了心裏。
    打算趁著沈舟在這邊住的時候，每日裏給他弄點吃的。
    年夜飯吃完後，一家人移步後院大堂，在暖和的炕上守歲。
    沈遠最近在忙玻璃窯的事，這兩天才得閑。
    他看了眼正在跟蘇婉清幾人聊閑的劉氏，想了想，往沈舟那邊挪了挪。
    “舟子，哥問你個事。”
    沈舟吃飽喝足，炕上又暖和，他靠著靠枕，整個人昏昏沉沉，聞言，睜開眼睛，“二哥，你說。”
    沈遠看他這副樣子，就想笑。
    “昨兒不是睡得挺早，這才多久，就困了？”
    “嗯哼。”
    沈舟雙手交叉墊在腦後，嗓子帶著困頓的微啞，“到平時睡覺的時辰了。”
    現在天黑得早，沈舟都是天暗下來時，就準備睡覺的。
    這會天已經暗了下來，瞌睡可不就來找他了。
    眼看這人眼睛又要閉上，沈遠擠過去，跟沈舟一樣，斜斜地靠在靠枕上。
    “上回你不是讓長青送了些新鮮玩意過來？我瞧著娘心裏好像有事，怕是擔心你若是有天沒了皇上的看重，會出什麽事。”
    沈舟眼睛都沒睜開，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微微轉動。
    “二哥放心，不會有這麽一天的。”
    沈遠轉頭看向沈舟，不懂他為何會有這麽大的底氣。
    他沉默了會，在平安幾個小孩的笑聲中，緩緩道“舟啊，這以後的事，莫要現在就下了定論。”
    “二哥，我騙你作甚？”
    沈舟失笑，睜開眼睛看向沈遠，輕聲道“年前我才與皇上聊了，皇上說不會。”
    沈遠一愣，即使他這些年成長了很多，也經曆了很多事，但聽到這話，還是不免心裏一驚。
    好一會，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直接問啊？”
    沈舟望著上麵昏暗的梁頂，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順勢就問了。”
    沈遠撐起半身，不可思議直直地看著沈舟，“這麽容易？”
    沈舟眨了下眼，目光落在沈遠臉上，一邊把手放下來，一邊笑著說“皇上心情好的時候，還是很好說話的。”
    當然，他也不會在皇上心情明顯不好時，說些失分寸的話。
    沈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勁一鬆，又靠回靠枕上。
    “大哥說你是個有主見的，做什麽事自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問了，總之，你沒事就好。”
    沈舟伸手拍了拍沈遠的手臂，聲音裏含著笑。
    “二哥莫要擔心，也莫要聽外麵的那些傳言，我們沈家，不會出事的。”
    沈遠偏頭，與沈舟對視了眼，一直以來墜在心上的顧慮隨之消去。
    他以為沈舟不知道外麵的那些關於他們沈家的傳言，沒想到這人看似什麽都不在意，不關心，也不愛往外湊的人，還能知道外麵那些難聽的話。
    他笑了笑，“我知道，一直沒信。”
    沈舟從考中狀元，到現在，五年不到，卻已經讓沈家進入那些權貴的眼中，讓他們高看一眼。
    新貴崛起，除了受人矚目之外，還有眼紅。
    沈遠一直沒跟沈舟說過他在外麵聽到的那些閑話。
    一是他覺得沒必要，讓沈舟知道之後，也不過是影響沈舟的心情。
    二來，他也不想讓沈大穀和劉氏他們知道，所以回家之後，也不會談論外麵的事。
    若是他不往外跑，那些話對他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可他因為要處理事情，幾乎天天都往外跑，所以每次都能聽到。
    久而久之，就難免給聽了進去。
    他起初以為過段時間就能忘掉，可在他那些刻意不去在意的日子裏，這些話在他心上劃下了痕跡。
    時不時地出來疼一下，讓他在下次聽到沈這個字時，就會下意識地在意起來。
    沈舟看了眼沈遠，對於他的話，並沒有相信。
    外麵傳他們沈家要不了十年，就會沒落。
    還說他們沈家勢力單薄，遲早要被人給鬥下去。
    可說來說去，也不過是羨慕他們罷了。
    這些話，沈舟向來不會放在心上。
    人怕出名豬怕壯。
    若是這點壓力他都抗不下，那他還不如早早退休，回家躺著去。
    初一這日天未亮，沈舟穿戴整齊，帶著精心準備的賀禮就出了門。
    一年一次的朝會，沈舟都習慣了。
    把賀禮交上去，忙完一係列的事情後，他也不過多逗留，直接便回了家。
    因為今年多了山迪他們的緣故，朝會散得比之前晚。
    起得又太早，到家之後，沈舟收拾收拾，就躺回被窩補覺。
    趙驁忙完事，回殿之後換了件薄些的外衣，便開始看賀禮。
    這事每年都來一次，剛開始還能看個新鮮，可次數多了，送來送去也沒個新意。
    趙驁看一眼，給個麵子，知道是什麽東西，便會看向下一件。
    等看到沈舟送過來的盒子裏躺著的那幅字畫時，他沉默半晌，淡淡地瞥了眼劉詹。
    劉詹恍惚了下，覺得自己受到了無妄之災。
    想了想，他低聲道“皇上？”
    趙驁什麽都沒說，伸手把字畫從盒子裏拿出來。
    打開一看，很好，是幅花鳥圖。
    這花團錦簇的，粗枝上停著一隻喜鵲，這探頭探腦的樣子，自帶一股嬌憨。
    這並不是幅水墨畫，而是重彩畫。
    顏色鮮豔，看著極為吸睛。
    趙驁的眼神溫和了些，“掛起來吧。”
    劉詹感受到皇上情緒上的細微變化，鬆了口氣。
    “皇上，可還是掛偏殿那？”
    趙驁剛想點頭，視線卻在瞥到那幅鮮豔的字畫時神色一頓。
    “就掛這裏吧。”
    劉詹心下一驚，眼裏波濤翻滾，像是怕自己驚呼出聲，他壓著嗓子，低低地應道“是。”
    他仔細尋了個位置，就在皇上的左手邊牆上，抬眼就能看到。
    他讓人比劃了下大概位置，確保高度適合，等差不多後，他走上前，小心詢問。
    “皇上，這裏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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