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透過廠房窗戶，在陳宇剛簽下的「宇力製衣」新生產線圖紙上投下斜影。距離收購國營服裝廠已過去三個月，車間裏機器轟鳴，工人們正加班加點趕製出口東南亞的首批訂單——那是蘇瑤通過家族貿易渠道談下的關鍵合作。王大力抱著一疊財務報表推門而入，古銅色的臉膛泛著油光：“陳宇，生產線提前兩周投產，成本比預期低了12！”
    陳宇放下鋼筆，指尖敲了敲報表上的利潤曲線：“先別急著高興。東南亞那邊傳來消息，美國開始對紡織品加征關稅，這批貨怕是要卡在海關。”他旋開保溫杯，蒸騰的茉莉花香裏混著幾分焦慮——重生者的先知優勢在複雜的國際局勢前顯得格外單薄。
    王大力聞言猛地站直，粗糲的手掌拍在辦公桌上：“狗日的！那我們豈不是要賠個底朝天？”
    “未必。”陳宇突然想起前世讀過的外貿資料，抓起鉛筆在台曆背麵畫起思維導圖，“80年代中期西方盛行‘環保風’，我們可以把庫存的純棉麵料改造成‘有機棉’概念產品。對了，你還記得郊區那片閑置的桑樹林嗎？”
    王大力皺眉回憶：“你是說老周頭那片快砍完的林子？他正愁沒人接手呢。”
    “立刻派人去談，簽20年承包權。”陳宇的筆尖重重落下，在“蠶絲麵料”四個字上畫了個圈，“我們要做國內第一批天然纖維品牌。另外，讓設計部明天就出幾款‘國風改良旗袍’的樣衣，我記得下個月廣交會有個‘傳統文化複興’主題展區。”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爭吵聲。陳宇拉開門，隻見質檢員張師傅揪著個染黃發的小年輕，後者胳膊上還纏著“港商考察團”的紅布條。
    “陳老板，這小子偷偷拍我們的新設備！”張師傅滿臉怒容。
    黃發青年甩著港台腔掙紮：“哎哎，我是來談合作的嘛！我們老板想看看內地工廠的實力——”
    “實力不是靠偷拍來看的。”陳宇冷著臉接過張師傅手中的相機，抽出膠卷扔進垃圾桶，“回去告訴你們老板，想合作就帶正式文件來，耍這種手段，別怪我不客氣。”
    當晚，陳宇在紡織廠宿舍區的路燈下踱步，皮鞋碾過滿地梧桐葉。他清楚，這次偷拍事件絕非偶然——最近半個月，已經有三家本地私企以高薪挖角的方式試圖撬走技術骨幹，而今天這個所謂的“港商”，十有八九是競爭對手派來摸底的。
    手機突然在褲兜震動，是蘇瑤的電話。聽筒裏傳來港島特有的喧囂背景音：“陳宇，我剛得到消息，趙宏的表哥從深圳回來了，據說帶了筆港資，要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開一家合資服裝廠。”
    陳宇的腳步猛地頓住。趙宏在警局關了半個月，出獄後便銷聲匿跡，沒想到背後竟藏著這樣的後手。他抬頭望向廠區外牆，新刷的“質量為本”四個紅漆大字在夜色中格外刺目——對方顯然是要借著政策東風，用“合資”招牌打壓本土企業。
    “蘇瑤，你能幫我查一下這個合資廠的審批文件嗎？”陳宇的聲音冷靜下來，“另外，聯係一下省輕工局的周處長，我記得他明天來考察‘老舊廠區改造示範項目’。”
    次日清晨，陳宇帶著王大力站在紡織廠門口，迎向省輕工局的考察車。周處長下車時握著他的手感慨：“小陳啊，你們把瀕臨破產的國營廠盤活成省級示範單位，可是給咱們改革派長臉了！”
    “全靠政策扶持。”陳宇謙遜地笑笑，引著眾人走向車間，卻在拐角處故意放慢腳步，“對了周處長，聽說最近有個合資服裝廠在報批，叫‘宏盛紡織’？我們昨天收到消息，他們好像打算用咱們淘汰的舊設備生產出口產品......”
    周處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王大力適時掏出一疊文件：“這是我們整理的設備參數對比，老舊設備根本達不到出口標準。要是讓這種廠拿了指標，怕是要砸了咱們輕工係統的招牌。”
    考察結束後，周處長臨走前拍了拍陳宇的肩膀：“年輕人，眼裏要容得下沙子，但更要守得住底線。宏盛的事我會跟進，你們隻管把‘宇力’的牌子擦亮。”
    送走考察團，陳宇站在辦公樓頂層遠眺。遠處的荒地上，幾台挖掘機正在平整土地——那是趙宏表哥圈下的地塊，原定今天舉行合資廠奠基儀式。此刻工地上卻隻有寥寥幾人，推土機蔫頭耷腦地停在一旁，顯然是審批出了問題。
    “陳哥，你說他們會善罷甘休嗎？”王大力遞來一支煙。
    陳宇接過煙卻沒點，任由尼古丁氣息在指尖蔓延：“不會。但他們選錯了戰場。”他轉身走進辦公室，打開保險櫃取出一份文件——那是昨天連夜讓律師起草的《天然纖維產業聯盟倡議書》，上麵已經簽了五個本地紡織廠老板的名字。
    窗外突然刮起大風，卷起滿地金黃的落葉。陳宇望著風中翻飛的樹葉，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句詩：“風起於青萍之末。”此刻的他，正站在改革開放這場颶風的前夜，而他手中的“天然纖維”牌，或許就是那片能掀起風暴的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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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陳宇在台燈下修改廣交會參展方案，突然聽見廠區外傳來汽車轟鳴。他拉開窗簾，隻見三輛黑色轎車悄然停在圍牆外，車燈在夜色中劃出冷冽的光弧。手機恰在此時響起，陌生號碼發來一條短信：“陳老板，明日午後三點，帝豪茶館，故人有約。”
    短信末尾附了張照片——正是白天在工地看到的那台推土機，隻不過鏡頭拉近後，能清楚看見車身上“粵a·hk888”的車牌。陳宇盯著那串號碼，突然想起蘇瑤曾說過，趙宏的表哥背後站著個港島黑道背景的投資人，車牌裏的“hk”正是香港的縮寫。
    他關掉台燈，在黑暗中摸出抽屜裏的彈簧刀，指尖劃過冰冷的金屬外殼。重生以來，他一直避免涉足灰色地帶，可當商業競爭觸碰到底線時，有些手段或許不得不使。窗外，月光如霜，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像一柄出鞘的劍。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陳宇撥通了王大力的電話：“大力，找幾個信得過人，明天陪我去趟茶館。另外，給報社的劉記者打個電話，就說我們發現了一起‘外資企業涉嫌違規用地’的線索......”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點燃的聲音，王大力的笑聲帶著幾分狠勁：“早就該這麽幹了。陳哥，你說咱們這幫泥腿子，能鬥得過港島來的過江龍嗎？”
    陳宇望向東方漸白的天空，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不是猛龍不過江，但這是1983年的江北，龍來了，也得盤著。”
    下章預告：廣交會驚現抄襲風波，神秘港島商人攜資本入場，陳宇的“國風旗袍”與對方的“改良唐裝”正麵交鋒；桑樹林裏暗藏的蠶絲產業鏈計劃即將浮出水麵，卻意外牽扯出一樁二十年前的林權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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