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夢境從頭走到尾，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直到燃燒著光焰的槍，貫穿少年的肩膀。
    “嘀....”
    醫療儀器的微弱電子音，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楚子航緩緩睜開眼睛，側頭看向床頭櫃，他伸出手就能摸到床頭櫃的刀鞘，有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2311。”
    “戰爭結束了麽。”
    床頭櫃的抽屜裏放著手機，連電量都維持在100，楚子航劃開屏幕登陸守夜人論壇，臨近深夜論壇依舊處於火熱狀態。
    最顯眼的信息早已置頂，他迅速瀏覽著精華帖，浮誇華麗的詞藻不失寫實，很符合狗仔頭子芬格爾的撰稿風格。
    “我的身體...痊愈了。”
    穿著睡衣的楚子航翻身下床，身上失去意識之前的痛楚完全消失，他撩起衣擺，腹部除了線條分明的肌肉，一絲傷痕的遺留都沒有，現在的狀態，與其說是大病初愈，不如說是一個被誤診的病患在強製休養。
    “糟糕，郵件。”
    楚子航翻看論壇的手指頓住，迅速轉入主屏幕點開郵箱軟件，他媽媽不是每天都會看郵件，總是會堆住幾天，像批閱積壓文件一樣統一閱讀，但那個神經大條的女人，隻要看見有時間間隔的郵件，就會擔心兒子在國外過得不好。
    “這是.....”
    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就在眼前，郵箱裏每一份郵件，都按照他以往的習慣定時發送，顯得有些嘮叨的文字，摻雜著一些可愛的時興詞匯。
    一日三餐，學習日常，學院風情，事無巨細呈現著，甚至還有叮囑蘇小妍睡前喝上一杯熱牛奶，那是她的日常生活，真實潤色過的日常。
    “夏彌。”
    楚子航形容不了此時心底的感受，隻是有些想念那個鬧騰的女孩，諾頓館裏的人都走了，但他並不覺得孤獨，他們都會好好的回來。
    .......
    巨輪一側，幾張折疊椅展開，圍著一張簡易圓桌，上等海鮮樸素拚盤擺好，三瓶50年陳的acaan威士忌見了底，搖晃的暖光灑落桌麵，為愈發冰冷的夜染上幾分煙火氣。
    多數有頭有臉的混血種，都不是願意過苦行僧生活的受虐狂，他們很樂意享受權力帶來的奢華生活，就算是提著刀劍上戰場的前幾分鍾，也會抽著雪茄喝著好酒為自己餞行。
    “繪梨衣，我們一定會找到塵君的，多少吃一點東西好不好？他要是知道肯定會擔心你的...”
    源稚女端著一碗剝好的帝王蟹肉，蹲在妹妹的身邊，溫聲細語地哄著，他臉上浮現罕見的愁容，妹妹不是心靈空虛的“客戶”，他根本沒有哄妹妹的經驗，隻能用沒有上限的耐心不斷嚐試。
    “........”
    沉默，還是沉默，繪梨衣無神望著躍上海麵的銀月，腳邊插著一柄黑白交織的長槍，也隻有看見它的時候，女孩無神的眸子才會閃過光彩。
    “對不起，稚女哥哥，我沒有胃口...”
    繪梨衣懷裏緊緊抱著一條綁著繃帶的龍化殘臂，殘碎的龍鱗與血肉隻能依靠外力固定，可想而知殘臂主人麵臨的戰況有多慘烈。
    嬴淮塵與奧丁兌子的殘臂，以及龍爪緊握的長槍，這是漢高等人搜尋到的“收獲”之一，另外一份就是被封入煉金器具的奧丁殘臂與昆古尼爾。
    “沒關係，餓了就告訴哥哥，我讓他們去準備新鮮的食物。”
    “好...”
    總算是願意開口講話了，源稚女心底暗鬆一口氣，端著碗輕手輕腳離開，他們看著驟然憔悴的女孩很是揪心，生怕她再做出什麽極端的行動。
    “源君，你不去哄一下妹妹？”
    愷撒不客氣地掃蕩桌上的海鮮盛宴，一旁的帕西完美融入管家角色，為自家少爺精細處理著食材，高強度逃亡行動消耗的體力需要得到補充，他們不知道後麵又會遇到什麽樣的事情，維持好體力和精力是最保險的方式。
    “等塵君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源稚生輕抿水晶杯裏的威士忌，注視著被月色籠罩的海麵，他們都不是能讓繪梨衣重新振作的人，他們隻能好好守著她。
    “你們有什麽打算？航行在海上的船，遲早有靠岸的一天。”
    東瀛一別，驕傲又中二的意大利貴公子，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變化，依舊驕傲堅韌不懂退縮，卻是染上了幾分窮途末路的悲涼。
    源稚生很清楚愷撒需要麵對什麽，失去家族支持之後，他光是行走在陽光下，就要麵對整個混血種世界的排擠與惡意。
    “等找到淮塵師弟，我想拜托他一些事情，尋找秘密的時候，還是得找值得信任的人同路。”
    加圖索家族的秘密太多了，愷撒從出生到現在的人生，實際上都走在家族製定好的道路上，他乖巧是一條路，叛逆是另一條路，不管繼承人想擁有什麽樣的“個性”，隱藏於幕後的老人們，也不過是將其當作頑皮孩子少不更事的笑鬧。
    “你剛才去問了姑姑，你心裏其實知道想要的東西在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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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擅長權謀與算計，不代表源稚生分析不出熟人的心理，身處危機之中，還能堅持去做，不管是人還是物，對願意玩兒命的人都是最重要的。
    “愷撒，你要是想活下去，眼前有很多條退路，蛇岐八家都有能力讓你安度餘生，為了弄清楚答案，追逐那些本該埋葬的東西，最後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位蛇岐八家前任大家長，難得苦口婆心的勸說他人，以前過慣了刀口舔血的生活，源稚生才知道平靜的日子有多麽寶貴，熟悉的人、在意的人都在身邊，很完美了不是麽。
    “源君，我退不了的，有很多人在等我...”
    愷撒雕塑般的麵容上滿是堅定，如果混血種世界有99的人想要他的命，那就還有1的人在期待他的歸來，隻需要為那1的人努力就好了，他是加圖索的少主，敗落的家族需要他的領導。
    “是麽，祝你好運。”
    “謝謝。”
    源稚生舉起酒杯飲盡，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主仆二人，有些人就是如此驕傲，為了責任與堅持可以慷慨赴死。
    他要去看望一下上杉越了，末代影皇正在前端甲板借酒消愁，為哄不好女兒的挫敗感埋單。
    “帕西，你知道弗羅斯特叔叔會去哪裏嗎？”
    愷撒放下空杯，伸手捂住杯口，他轉過頭盯著靜候在側的帕西，對方微微彎腰，正準備將新的威士忌倒入杯裏，那雙象征著危險血統的黃金瞳，直直映入他海藍色的瞳孔。
    “少爺，弗羅斯特先生的選擇，大概是與我們一樣的。”
    時至今日，帕西對愷撒變得“坦誠”了許多，陸地上能夠抓到弗羅斯特的人太多了，科技發達的現代，海上一樣危險，但也比內陸安全太多了。
    “他帶走了什麽？”
    加圖索家有一套完美的自毀係統，一旦啟動就能把整個領地炸成廢墟，小時候愷撒覺得那是玉石俱焚的手段，現在看來是為了跟秘密一起埋葬於灰燼裏的瘋狂。
    “抱歉，少爺，我無法回答您，作為家族培養的兵器，我沒有資格知道太多。”
    帕西雙手恭敬抱著酒瓶，平淡的語氣很難聽出波瀾，即便是在逃亡的路上，這個男人也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精密運轉的機器，除了損毀....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影響他運行下去。
    “是麽，我們得在大海上待一段時間了。”
    “目前來看是的。”
    為了獲得更多有效的信息，愷撒厚著臉皮向嬴善淶詢問過戰場的情況，先賢祠裏令人惡心的老古董全部都戰死了，那些惜命的家夥，最後以龍王親衛的身份，與古秦嬴氏的超級混血種拚了刺刀。
    他的龍王老爹跨著戰馬提著長槍，真是難得威風凜凜，跟淮塵師弟從地麵廝殺至天穹，最後選擇在無人海域上死鬥，龍王偶爾履行的道德底線，似乎都比卑鄙的陰謀家來得光明正大。
    弗羅斯特並未錄入死亡名單，那個老是嘮叨侄子的中年男人，跟愷撒一樣踏上了逃亡的道路，隻不過相比加圖索少主的狼狽，他消失速度之快，連秘黨都抓不到他的影子，顯得從容多了。
    “轟！！”
    一陣不算劇烈的晃動，刺耳蜂鳴警報響起，打斷愷撒與帕西的交談，夜空閃現火紅色的尾焰，有人在對巨輪發動進攻。
    “敵襲！攔截導彈！弄死那些狗崽子！”
    漢高家族準備的軍用巨輪很結實，它是為了戰爭而生產的造物，任何敢上來挑釁的家夥，都得考慮一下自己能不能頂住導彈的火力覆蓋。
    “帕西。”
    黃金瞳無聲亮起，捕捉著遠處的動靜，愷撒拔出腰間的黃金沙鷹，朝著甲板前端狂奔，沒有混血種勢力敢對這艘巨輪動手，對待講規矩的對手，沒有道德就是最有效的手段，攻擊者大概率是雇傭兵之類的亡命徒。
    “我在，少爺。”
    奧古斯都閃爍著寒光，帕西像是影子一般落後愷撒半步， 另一隻正常的瞳孔被暗金填滿，他很清楚少爺想做什麽，連吃帶拿寄人籬下，總得做點什麽回報主人家的善意。
    “嘿，師兄們！有不要命的家夥登場咯~！咱們該補船票了~！”
    甲板上聚集著不少混血種，冷眼觀看著餘興節目，夏彌對趕來的兩人揮了揮手，黃金瞳裏盡是興奮之色，她身邊暴躁的風愈演愈烈，透明風刃極速飛向高空，獻上一場華麗的煙火秀。
    她玩得很開心，一點沒有隱藏能力的意思，這裏有一船的怪物，不開龍化之前，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裏去，看看對麵那暴躁的老頭，恨不得一人清場。
    “少爺，有些漏網之魚...”
    看清敵人的成色之後，軍用巨輪的防禦反擊敷衍至極，帕西撐開氣流結界擋住天空墜落的流火餘燼，遠處有不知死活的雜魚爬上了甲板，對上了一群亮著黃金瞳的怪物。
    “處理掉。”
    收好黃金沙鷹，愷撒拔出狄克推多，一腳踹翻撲來的壯漢，刀鋒拉出豔麗的弧線，師妹說得很對，他們該補船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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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襲擊者的搶灘登陸戰，變成了純粹的找死，沒有人會憐憫死亡者，看不清生意能不能做的蠢貨，死掉也是活該，等完事後將屍體丟下海喂魚，大家也算是盡了人道主義，當然，前提是海底還有魚群。
    “言靈·黑日。”
    月夜之下，一輪黑色日冕升起，如同神環懸浮在上杉越背後，那些凶狠的亡命徒，在神明般的力量下悲嚎碳化，女婿找不到，女兒不開心，他現在火氣很大，找死的東西全部都下地獄懺悔去吧。
    “老爹...火氣挺大的。”
    “網上說這是典型的女兒奴，繪梨衣不開心，他就渾身難受，發泄會兒挺好。”
    黑日不遠處，手持煉金古刀的兄弟守在死角，大聲吐槽著某位不靠譜的老爹，那麽大年紀情緒說來就來，哪裏有影皇的樣子。
    .......
    “轟！”
    綻開“荊棘”的銀色巨鯨劃開海麵騰躍，宛若一柄深海升起的雪銀巨鐮，數不清的海洋生物屍體暴雨般落下，幹癟枯涸的模樣格外悚人。
    黃昏至深夜的短暫時間，祂的體型變得更加巨大，七十多米的龐然軀體，每一次狩獵都能捕獲更多的生命，銀色巨鯨逐漸強盛的生命氣息，吸引著更多的生物循來。
    “嘭！！”
    滔天巨浪升起，那抹璀璨的銀，消失於月光瀲灩的海麵，祂遵循著本能繼續前行，展現出遠超萬噸巨輪的遊弋速度，吸引、狩獵、吞噬、消化，循環著之前的步驟攝入生命能量。
    “極北，生命...”
    複雜交錯的鯨骨中央，繭絲托舉包裹著一道人形，嬴淮塵腦海裏勉強複蘇一絲意識，吞噬...吃掉...困，意識很快陷入沉睡，高速移動的銀色巨鯨驟然停滯，朝著愈發寒冷的深海墜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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