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霓虹漸漸弱去，濃重夜色籠罩城區，街巷空空蕩蕩，偶有奔波的車輛呼嘯而過，點綴萬籟俱寂的光景。
    地鐵站，普通人每日通勤必經之地，從天將破曉至夜色降臨，來來往往不知多少人路過，四通八達的鐵軌囊括大部分城區，人們做夢也想不到腳下踩著龍巢。
    不在運營時間的地鐵站依舊燈火通明，入口擺好施工維護的路標，另有裝扮成維護人員的黑龍衛值守，免得有些深夜嗨上頭的醉鬼闖入。
    “夏彌師妹，你最清楚尼伯龍根的規則，來領路？”
    一行人暢通無阻，走至冷清無人的站台前，嬴淮塵看著透明的屏蔽門，擁有龍軀的龍王隱於鬧市，也隻有特殊的尼伯龍根能滿足需求。
    “行啊。”
    黃金瞳亮起，古老龍文震動，夏彌溝通著藏匿於地鐵站深處的尼伯龍根，祂是尼伯龍根的主人，主人回自己家裏，哪裏還需要完成觸發空間接引的繁瑣條件。
    “轟隆隆！！”
    屏蔽門阻擋不了混血種敏銳的聽力，眾人能聽到列車行駛的呼嘯，鐵軌震動的顫鳴，一輛像是上個世紀遺物的破舊列車駛入站台，與充滿現代化氣息的設施充滿違和感。
    “好快。”
    隱約能看見隧道深處射來的昏黃燈光，一輛列車毫無預兆的現身令人驚異，楚子航細數著時間，不到十秒的功夫，完全不在運營序列，甚至早該廢棄的列車駛入站台。
    “好可愛的列車~。”
    紅白色塗裝，方塊一樣的車廂，看起來跟繪梨衣平時見到的完全不一樣，車上不明意義的模糊排字也看不懂，她覺得這是一件老舊的大玩具，頗有動漫番劇裏死亡列車的感覺。
    “各位，車來咯~！淮塵師兄，讓人打開屏蔽門，走啦！”
    夏彌手指輕輕敲透明屏蔽門，心底的情緒十分複雜，漫長又孤獨的時間裏，她好像還是頭一次帶朋友們去見哥哥，希望笨蛋哥哥看見陌生人不要應激，要是打起來....挨揍的鐵定是芬裏厄。
    “嘀.....”
    接收到命令的控製台展開屏蔽門，嬴淮塵等人踏上充滿年代感的列車，車廂內的陳設有些破舊，不少半脫落的畫報頑強掛在牆麵，上麵是幾十年前的老電影。
    “出發咯~！我們一會兒就能到了。”
    夏彌一聲令下，列車開始駛動，向著幽深的隧道深處駛去，窗外站台的光線很快被黑暗吞沒，隻剩下列車運作的聲響。
    這輛幽靈般的列車，像是進入另一個空間，幽靜氛圍彌漫，好在乘客們都不是什麽膽小鬼，反而是饒有興趣體驗著通往尼伯龍根的通勤。
    “淮塵~！窗外麵有小動物誒~！”
    列車行駛速度不算快，窗外掠過的生物被繪梨衣精準捕捉，閃爍著黃金色的瞳孔，無一不證明對方龍族亞種的身份。
    “繪梨衣，它們是鐮鼬，硬要算小動物....也行。”
    窗外飛掠而過的鐮鼬越來越多，它們是在迎接君主的歸來，嬴淮塵陪著繪梨衣靜靜觀看窗外的鐮鼬群，就像遠在東瀛之時一起乘坐觀光列車賞景。
    “我可以抓一隻玩嗎~？”
    繪梨衣伸手扶住車廂車窗，偏過頭充滿期待地望著嬴淮塵，從沒見過的生物太有趣了，想觀察，想研究，想拆....
    “.....可以，我幫你抓。”
    新王古奧威嚴的黃金瞳亮起，窗外鐮鼬群像是受驚的鳥群潰散，嬴淮塵眼前的車窗熔化，一團狂暴的風流卷進一隻九頭鐮鼬，它根本沒有一點抵抗的欲望，九頭砸進車廂地板，顫抖著身軀發出恐懼的哀鳴。
    “喂喂喂！淮塵師兄你輕點兒！鐮鼬女王扛不住你的言靈！”
    好家夥，又拆車，又抓鐮鼬，真當是自己家後花園啊！夏彌嘴角抽了抽，說出來的話卻是難有骨氣，繪梨衣師姐想看看鐮鼬她還能怎麽辦，不給看能成嗎？
    “九頭鐮鼬，好少見的物種。”
    楚子航端正坐在位置上，仔細打量著被“隨機捕獲”的龍族亞種，鐮鼬不算稀罕的生物，但能有九頭的鐮鼬女王就有點特別了，龍族亞種形體上的變異，代表著某種進化。
    “抓到了，繪梨衣，可以研究，但是不能拆。”
    這隻鐮鼬女王進化到現在的地步不容易，外麵的鐮鼬群還需要一個首領統禦，嬴淮塵和繪梨衣首次登門拜訪，要是拆掉人家養了許久的寵物，還是有些太失禮了。
    “知道啦~(???)。”
    迎著鐮鼬女王充滿恐懼的十八顆黃金瞳，繪梨衣直接上手開始扒拉它了，仔細研究著為什麽區區鐮鼬，還能比八岐大蛇多一個頭的原因。
    通往終點的時間，很快就在繪梨衣逗弄鐮鼬女王的過程中流逝，列車吭哧吭哧地停下，沿著水泥月台向內，空間驟然開闊，露出連頂的岩壁。
    “師兄、師姐，到站，下車。”
    催促著好奇心旺盛的活祖宗們趕緊下車，夏彌強忍著不去看鐮鼬女王失去高光的黃金瞳，龍族亞種也有性別，繪梨衣師姐你怎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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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繪梨衣，下車了，來洗手。”
    “來啦~。”
    冰晶熔火化水，詭異懸浮在半空，嬴淮塵走下車廂站在月台邊等著，繪梨衣放下無力動彈的鐮鼬女王，走到少年身邊乖巧地伸出雙手接住柔和水流。
    “......奇異的生活方式。”
    一台老舊的電視機，無聲放映著早就過時的電影，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扔在月台水泥地上，楚子航不太理解尼伯龍根裏電視怎麽通電運行，也不明白龍收藏的財寶為什麽會是瓶蓋、煙紙殼、指南針、彩色的包裝紙。
    “有意思的龍。”
    正在幫繪梨衣洗手的嬴淮塵抬起頭，黃金瞳凝望毫無異樣的岩壁，他能感受到一股火山般旺盛的生命氣息，無形間氤氳的力量比夏彌強大太多，不愧是大地與山之王裏負責掌握力的君主。
    “芬裏厄！你裝什麽睡？！接客了！”
    可憐的小可愛，一定很慘吧，夏彌踢動一塊碎石，正好砸在不遠處的岩壁上，她凶巴巴地吼著，不頂事兒的家夥，哪裏知道她出門在外的辛苦。
    “姐姐！快跑！我來攔住祂！”
    地動山搖的動靜來得毫無預兆，昏暗空間驟然變得明亮，龍文怒吼震蕩不休，探照燈般的光源耀眼刺目，那是巨龍睜開的瞳孔，自岩壁綻放出海潮般的威嚴，極致的威嚴，極致的鋒銳，極致的凶戾，猙獰古奧的生物，比任何一次屠龍戰爭所見的龍族君主，都要更符合傳說裏的形象。
    “芬裏厄？！快停下！”
    不是，真應激？這小子是薯片沒吃飽還是電視看夠？！夏彌隻覺眼前一黑，一陣疲憊湧上心頭，算了，挨揍就挨揍吧，太憨了，提前接受物理教育，免得出去繼續惹禍。
    “哦？”
    整座岩壁轟然碎裂，探出大半截龍軀的猙獰巨龍怒吼咆哮，吟唱著嬴淮塵再熟悉不過的龍文序列，尼伯龍根在君主的暴怒下搖搖欲墜，雙生子掌握力的一端，好像一直都挺勇敢的。
    “轟！！”
    黑色龍爪緊握成拳，嬴淮塵展開極速掠動音爆，瞬息降臨猙獰龍顱上方，沉重的拳鋒漠然砸落，為眾人現場演示一番，什麽是物理擊斷施法。
    “哢嚓。”
    嬴淮塵拳骨傳回擊中金鐵的觸感，大地與山之王的防禦力，確實是挺誇張的，不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拳力瞬間暴漲，疊加的發力浪潮般凶厲，轉瞬崩碎數塊對於混血種來說堅不可摧的青黑龍鱗。
    “嗷！好痛！混蛋！壞東西！”
    頭顱上的龍鱗被一拳幹碎，流淌出劇毒的龍血，一股鑽腦子的劇痛，震得芬裏厄嗷嗷亂叫，大地與山之王徹底怒了，不僅挾持姐姐，還敢揍祂的腦袋，簡直是....那什麽。
    “你不服？那就繼續挨揍，大地與山之王，芬裏厄。”
    完美融合完整的天空與風之王權柄，嬴淮塵現在覺得自身的權柄強到可怕，肉身、精神、言靈逐漸融入無法理解的領域，或許那就是黑王擁有的力量，源自太古和神話的權與力，最究極的存在狀態。
    “轟隆隆！！！”
    寬闊的空間奏響名為馴龍的轟鳴，不需要極度龍化，嬴淮塵以部分龍化的肢體，拳拳到肉腿腿暴擊，勁力輕鬆穿透龍鱗，打得芬裏厄爆發的情緒光速退滅。
    “揍龍，好有趣~。”
    赤金色的熔光覆去玫紅，繪梨衣興奮地盯著單方麵挨打的大地與山之王，理智的沒有上去白給添亂，原來淮塵說獵龍、馴龍、調教龍都是真的。
    “別...別打了！姐姐救我！芬裏厄快被人打死了！嗚嗚嗚~~！！”
    憑什麽？！芬裏厄黃金瞳暴戾的光彩變得清澈愚蠢，逐漸浮現出委屈與恐懼之色，太痛了，言靈被強勢擊斷，龍軀根本擋不住對方穿透性的暴力，祂感覺自己要被活生生打死了，估計要先姐姐一步歸天了。
    “祂不是你的哥哥麽？為什麽稱你為姐姐？”
    這頭龍似乎有些單純過頭了，楚子航不再看慘不忍睹的碾壓畫麵，轉而詢問一些其他話題，他能看出夏彌神色上流露出的不忍心，對方放任淮塵動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師兄不是明白麽，哥哥連自己是哥哥都不知道，龍太笨了，去人類和混血種的世界....會被人欺負死的。”
    “祂覺得我是姐姐就是姐姐好了，乖乖的待在尼伯龍根不出去，至少不會死，不是嗎？”
    “是的，凝聚大部分龍軀的龍王，離開這裏就會被整個世界圍攻。”
    孤獨、悲傷、疲憊，夏彌複雜的情緒，似乎能感染到楚子航，被兩個種族排擠和畏懼的龍族，祂們剛剛回到世界的時候，不也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麽，思考著怎麽才能活下去的難題。
    從漫長沉睡裏醒來再覺醒，龍族君主想起一切，眼前的世界卻早就變了模樣，曾經的輝煌被歲月湮滅，觸及陌生的一切，就像世界拋棄了祂們，所有發現祂們真實身份的人類或混血種，腦子裏隻會想要狩獵神話裏的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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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嗚~！！”
    岩壁徹底碎裂，芬裏厄與岩壁融為一體，發育不良的小半截龍軀被嬴淮塵扯了出來，撕裂的劇痛比龍鱗被打碎還刺激，沒看見孩子都在地上瘋狂打滾了麽，要不是尼伯龍根抗造還真不夠一頭龍折騰。
    “芬裏厄，服了麽？”
    龍鱗碎裂塵化，嬴淮塵氣息平穩地站在芬裏厄血淋淋的龍頭側麵，輕聲問著開揍之前的話，他現在的水準收拾單個龍族君主，就跟碾死垃圾死侍一樣輕鬆，待到新王降臨北極之日，即是海洋與水之王的終末。
    “嗷！你是壞家夥！”
    成功擁有心理陰影的芬裏厄選擇回避，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腦袋邊上的變態再補給自己兩拳，明明不是祂歸來了，為什麽會這麽強，完全不合理。
    “芬裏厄，我說過多少次，外麵的世界很危險，你覺得危險就火力全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雙生子是最了解對方性格的，夏彌很清楚哥哥不是勇敢，而是膽小且沒有安全感，新王的氣息逐漸變得像祂了，好多年沒有離開過尼伯龍根的芬裏厄，哪裏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變化，下意識認為黑色皇帝歸來，當然是見麵就開始玩兒命幹。
    “姐姐~，這個...人，太像祂了，害怕。”
    芬裏厄碩大的黃金瞳內溢滿無辜之色，兄弟姐妹都懼怕的存在歸來，那可不就是直接應激麽，祂們根本就沒有力量與黑色皇帝抗爭，遇上就等於死亡和審判。
    “哥哥，我們以後會有新的生活，以後不用擔心祂了。”
    “新的生活？可以有很多薯片、可樂、電影嗎？”
    “嗯，會有的，都會有的。”
    新的生活，行走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活著，夏彌走到芬裏厄旁邊，輕輕撫摸著有些狼藉的龍鱗，祂們不打算爭什麽了，有人踏上了接近黑色皇帝的路，開啟新的生命，好好活過一次，也挺不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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