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站在那邁不開步子。
    哪怕重來一世，他依舊很難麵對康叔的死亡。
    隻不過這一世不同的是，他接到了葉淇的電話，親眼目睹了這一個場景而已。
    葉淇給康明潤潤唇後，他稍微有了些精神頭，扭頭跟放下手裏水杯的葉淇說：“把我的床抬高點吧。”
    葉淇依言，起身去翻找床的遙控器，沒了他的遮擋後，康明自然而然就看到了還站在原地跟個木樁子一樣的葉塵。
    他一愣，隨後緩緩無奈的笑了，抬眼瞥了一眼佯裝忙碌的葉淇，有氣無力的招呼著葉塵：“小塵也來了啊。”
    “快過來，讓康叔看看你。”他枯瘦的手輕輕抬起來衝他招了一下。
    葉塵走近後，坐下來低垂著頭握住他的手，不斷的眨著眼睛。
    “對不起。”他語氣低沉，嗓音裏是止不住的顫抖。
    這幾個月來，他與康叔見了五六次麵，但是根本沒發現他整個人已經孱弱到這種地步了。
    “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康明緩慢的拍了幾下他的手，笑得平和，眼裏沒有一絲麵對死亡的恐懼，反而全都是慶幸。
    “我活了這麽久，也真是活夠了，要是再繼續活下去，那才是遭罪呢。”
    葉塵彎下腰，把額頭貼在他的手背上，眼淚一滴一滴往地下掉落著。
    屋內不知何時隻剩下了他們兩人，葉淇在給康明調好床的高度後，就已經默默打開門出去了。
    他和葉塵不同，他從小在家族中長大，長輩眾多，沒吃過什麽苦頭，唯一的苦頭也就是非得脫離家族來社會上自己生存時剛開始吃了一點苦頭，但葉塵呢，七八歲時就被父母拋棄，家族不接納他這種“雜交種”，母親那邊也嫌棄他是個異種任由他自生自滅，如果不是在臨近被餓死的時候被康叔撿到，他可能早就存活不到現在了。
    所以，雖然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他們是同父，但實際康明更配被稱為葉塵的“父親”。
    兩人之間的感情，自然也是格外深厚的。
    “葉塵啊.....”康明蒼老無力的聲音在病房內響起：“不要為我的死覺得難過，這已經是我期盼已久的盡頭了。”
    “你肯定知道這為什麽是我期盼已久的盡頭吧。”
    葉塵抬手擦擦眼淚，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了，上一世，他也是同樣的想法。
    可人的情緒，根本不受控製。
    康明的目光緩緩地從葉塵身上移到了窗外，夜晚的微風輕輕拂過，路邊高大的樹木在微風的吹拂下，枝葉相互交織，發出沙沙的聲音。
    葉塵起身給他往上蓋了蓋被子，他們不像那些“純種”，隻懼怕炎熱不懼怕寒冷。
    看到康叔疲乏的樣子，他安靜的坐回去陪著他，一時間屋內隻剩下康明平穩悠長的呼吸聲。
    就在葉塵以為康明睡著之後，他突然低聲說了一句：“其實，我找到了我的“月亮”。”
    葉塵：“什麽？”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結婚了。”康明閉著眼睛就像在說夢話一樣繼續訴說著。
    “她看起來真的很幸福。”
    “所以，我壓根就沒有什麽理由去靠近她。”
    “......”
    後麵，可能是病床上的人真的睡著了，也可能是他還在裝睡，總之葉塵是再也聽不到他跟剛剛一樣小聲自言自語的聲音了。
    動作輕緩的拉開病房門後，葉淇就坐在門口的板凳上，聽到聲響抬頭問他：“康叔睡著了？”
    “嗯。”葉塵輕聲回應，轉身關上了門。
    “這幾天多來看看他吧。”葉淇重新把視線挪回自己手機上，無心似的說道：“他嘴上說不想讓你知道，但誰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呢。”
    想到康叔當時心口不一的樣子，他輕笑一聲：“別到回來，這小老頭下去了還得怨我這時候真的沒跟你說一聲。”
    葉淇的話落許久，靠著牆仰著頭的葉塵認真的回了句：“謝謝。”
    “你居然還會說謝謝。”葉淇這是真的嘲笑了他一聲。
    回到家後，已經是淩晨快一點了，整個樓道黑的都一點見不著光，但葉塵的視力在黑夜中毫無阻礙，上完樓梯剛拐彎就看到了自己門前有一個突兀的東西。
    是一個印著他不認識的卡通圖案的打包袋子，他蹲下來拉開拉鏈後，引入眼簾的是一張手寫的便簽。
    “今天我做了好吃的本來想趁熱給你送過來，但是你一直沒有回來，所以就打包到保溫盒裏給你放在門口了，記得熱一下再吃，可以連盒子一起放進去加熱的！”———來自熱心的對門鄰居。“
    看見這個字條後，葉塵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麽，最後還是站起來打開門，把江知南送過來的吃的拿了進去。
    因為頭一天直播，精神疲勞的江知南第二天一覺睡到快十一點才起床，洗漱完後給自己炒了兩個菜煲了一個湯，在櫥櫃裏找裝菜的盤子時才想起昨晚給葉塵送飯這一事。
    把飯菜都裝好後，她去屋裏換下一身沾染了油煙味道的睡衣扔到洗衣機裏，穿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拉開了大門。
    原本是想看看葉塵昨晚到底把她送的餐拿進去沒有的江知南，一拉開門就看到了自己門口地上放著的眼熟的東西。
    這不是昨晚給葉塵送飯裝的那套餐具嗎？
    他今天起的這麽早嗎？
    帶著疑惑，江知南把地上的袋子拎了起來，拿進屋打開看了一下。.
    袋子裏麵裝的保溫盒已經被洗的幹幹淨淨，一點水漬都沒有，而保溫盒的蓋子上，還放了一張紙條。
    “謝謝招待，飯錢我放在袋子最底下了，不過以後就不用給我送飯了，我這段時間很忙，可能不經常回來，免得浪費您的精力和食物。————葉塵。”
    男人的字寫的工工整整，可是裏麵的內容卻讓江知南原本上揚的嘴角垂落了下來。
    “您？”
    她怎麽看這個字怎麽不順眼，好歹兩人也認識幾個月了，怎麽稱呼還越來越客氣了呢？
    這莫名其妙的距離感是怎麽回事。
    江知南想了半天，又打開大門走到對門處，抬手敲了敲門。
    萬一他沒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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