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持令闖莊傳危訊 閉門待決陷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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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風裹挾著冰碴子,在山道間呼嘯盤旋,將五匹駿馬的鬃毛吹得淩亂如狂草。
    宋元的睫毛上結了層薄霜,每眨動一下都帶著細微的刺痛。
    近來這天氣也不知怎的了,冷的厲害,眼看就要入春,還真是應了那句春寒料峭。
    宋元艱難支撐著,一旁的黑衣男子不時扭頭朝他看去,忍不住提醒一聲。
    “還有三裏,就快到了!”
    宋元點點頭,可這時,馬蹄突然踢到塊尖銳的山石,劇烈的顛簸讓他悶哼出聲。
    傷口處新換的繃帶早已浸透血漬,暗紅的液體再度印出些許,好在隔著棉衣,外人倒是看不真切,唯有宋元清楚感受到了這點變化。
    轉過最後一道急彎,落星莊的輪廓終於浮現在眼前。
    莊園很大,坐落於山穀之中,宛若一隻龐然巨獸。
    兩丈高的青石城牆巍然聳立,牆縫間填塞的桐油石灰泛著冷硬的光澤,牆頭上每隔十步便立著一尊青銅火銃,黑洞洞的炮口仿佛巨獸的獠牙。
    牆頭之上,明黃旌旗獵獵作響,火焰圖騰在風中扭曲變形,赫然是象征明教的玄天烈火旗。
    "籲——"黑衣男子猛地勒住韁繩,馬匹前蹄高高揚起,停在了莊園外。
    莊門兩側的護衛聞聲而動,八柄長刀出鞘的清鳴整齊劃一,刀鋒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為首的守衛跨步而出,抬手喝止他們,厲聲喝問:"停!什麽人膽敢擅闖落星莊?"
    "明教風旗都統秦昭,護送這位少俠求見教主大人!"黑衣男子翻身下馬,掏出一枚令牌遞了過去。
    守衛接過看了眼,皺著眉,隨後扔了回去,目光徑直落在宋元身上,盯著他白皙的麵色,眯了眯眼。
    "你又是何人,難道不知道落星莊的規矩,此處外人不得入內!"
    聞聲,宋元緩緩從懷中掏出之前白憐交給他的令牌,遞了過去。
    “我並非明教中人,是受明教風旗旗主白憐所托,向你們教主匯報緊急情況的!”
    守衛神色微變,盯著宋元看了片刻,這才仔細端詳起了宋元遞來的令牌,看他的神情,明顯是認得這令牌的來曆,眼中帶上幾分詫異。
    似乎是看出了護衛的心思,宋元繼續出聲。
    “勞煩通報一聲,此事事關整個風旗的存亡,十萬火急,耽誤的久了可要壞了大事的,你承擔不起,我也承擔不起!”
    宋元的語氣平淡,但卻透露著幾分威脅之意,讓護衛不得不正視他的提醒。
    片刻後,護衛點了點頭,卻依舊沒有放鬆警惕,緊皺眉頭對著身後喊道:"來人,去通報護法大人!"
    說罷,又看向宋元,“你們在此等候,在教主和護法大人的令傳來之前,膽敢上前半步,按敵襲論處!”
    話音一落,列在他身後的一眾護衛紛紛將刀尖指向宋元幾人,眉宇間帶著淡漠之意,哪怕秦昭他們是明教弟子,卻依舊不曾和善半分,明教內部的情況可想而知。
    不過這些宋元並不介意,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若是落星莊不讓自己進的話,他就將信件交給秦昭,反正這也是他們風旗的事,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
    就在他思索之際,莊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多時,先前離去的那名護衛快步走出,附在那為首護衛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後者這才點點頭,衝著身後招了下手。
    “放行!”
    一眾護衛當即朝兩側退去,讓開了莊門的路。
    宋元當即大步朝莊內走去,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秦昭幾人跟上,可剛走一步,那為首護衛就伸手攔下了他。
    “護法大人有令,隻讓他一個人進去,你們離開吧!”
    這話一出,宋元和秦昭一眾人都愣在了原地,詫異地看向那護衛,可後者的神情波瀾不驚,沒有半點要解釋的意思。
    回頭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秦昭,宋元遲疑一下,隨後扭回頭,大步流星朝莊內走去。
    剛走兩步,就有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上前,衝著宋元道。
    “跟我來吧!”
    漢子說罷便徑直走了出去,帶著宋元繼續深入。
    穿過莊門,一條寬闊的青石甬道直通莊內,兩側鬆柏如衛士般挺立,樹幹上懸掛的紅色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投下斑駁的光影。
    宋元的目光掃過甬道兩側的建築,飛簷鬥拱間暗藏機關,牆角處隱約可見暗衛的身影一閃而過,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肅殺之意。
    路過一處月洞門時,忽聽得遠處傳來兵器相擊的鏗鏘聲。
    宋元轉頭望去,隻見演武場上數十名弟子正在操練,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帶著殺意,全然不像是同門切磋,更像是麵對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走過演武場,穿過不知多少條連廊,終於在一處很大的院落中停了下來。
    "此處乃是明教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隨意亂走,你們且在此等候,我去匯報護法大人。"
    漢子將宋元帶到院中一處偏殿,隨後冷冷地說道。
    宋元點點頭,隨後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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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內,青銅油燈跳動的火苗將光影投射在牆壁上,忽明忽暗。
    檀木桌上擺放著半卷泛黃的兵書,旁邊的青瓷筆洗裏,幾支狼毫筆結著幹涸的墨痂。
    此處似乎並不常有人前來,也不知是做什麽的地界。
    並沒有等多久,一道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沉穩而有力。
    片刻,一位白發老者邁步走入殿內,身著月白色長袍,腰間赤色絲帶隨風輕擺,老態龍鍾,周身並沒有半點氣勢流露而出,就像是個尋常老者一般。
    但宋元自然不可能將他當做尋常人對待,朝著老者拱了拱手,淡淡問候了句。
    “見過前輩!”
    老者擺擺手,自顧自走到一旁坐了下來,這才冷眼看著宋元,淡淡出聲。
    “說吧,白憐讓你傳什麽信!”
    宋元扯開棉服,從中取出了那被自己藏的隱秘的信件遞了過去,而後輕聲道。
    “乞義門突襲衛州,眼下整個風旗潰不成軍,白旗主身受重傷,如今身在涿州,但乞義門的人已經發現了她的行蹤,所以讓我前來送信!”
    老者聞聲皺了皺眉,帶著幾分驚詫之意,頓過片刻才仔細看起了那封信,久久不曾言語。
    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臉色愈發陰沉,額角青筋暴起。
    "乞義門這群該死的家夥,欺人太甚!"
    宋元並不清楚白憐這封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麽,可看老者的神情,似乎不是什麽好消息。
    這時,老者才從信上收回目光,眯著眼盯著宋元。
    “你既不是我明教中人,我很好奇,你為何願意趟這趟渾水?”
    老者的語氣平淡,可宋元還是從中聽出了幾分若有若無的冷意,毫無疑問,這老家夥怕是在懷疑宋元的身份了。
    宋元自然明白老者的意思,神色不改,淡淡出聲。
    “你大可不必懷疑我的身份,我雖非你們明教中人,但我欠白旗主一份人情,眼下她有難,我不過是代為送一封信罷了,我也不願牽扯到你們的爭鬥之中,至於這信是真是假,我相信你們自然有辦法辨別其真偽。”
    宋元倒不信白憐會沒有想到自己來送信身份會被懷疑的可能,既然是傳遞密信,想必是有什麽獨屬於明教的標識的。
    果然,宋元這話一出,老者眯了眯眼,並沒有急著開口,片刻後才點點頭。
    "這信確是白憐手筆,也有我教的暗印,信中的內容也可以證明你所言屬實,但此事如何決斷我一人無權決定,需稟報教主,由教主定奪,所以便有勞閣下在莊內稍作休養,待教主決定好之後,才能夠放閣下離開!"
    說罷,老者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偏殿,顯然是急著去找教主匯報情況了。
    未過多久,那漢子便又重新走了進來,朝宋元拱了拱手,明顯是老者吩咐過什麽,眼下的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
    “少俠,護法大人讓我來請少俠移駕後院歇息,隨我來吧!”
    宋元點點頭,跟著漢子朝後院走去,雖說自己眼下毫無疑問又成了明教的階下囚,但好在明教中人並不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隻要自己不出手,一時半會兒想必也不會遇到太大的麻煩,無非是在此等待幾日罷了。
    反正信已經遞交給了明教,眼下自己已經沒有當緊的事需要做了,倒不如在此養養傷。
    不過,若是有機會能離開的話,還是得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才是,明教對自己人尚且如此冷漠,自己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待的久了難免生變。
    來到後院,漢子將宋元引進一個小屋子內就離開了,片刻後又給宋元送來了飯菜。
    宋元用過飯後,便直接上床睡了去,畢竟趕了這麽多天的路,再加上身受重傷,眼下的狀態早已到了強弩之末,甚至連提防明教中人對自己出手都顧不得了。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後半晌,宋元才悠悠轉醒。
    經過這一番休整,宋元這才覺得自己的精力略微補充了幾分,但同時也有些好奇,那老頭說要與教主商議如何行事,可這都過去一天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還是說……他們並沒有要告訴自己的意思?
    宋元心中不解,但又不知該如何去問,隻好耐著性子等了起來,而這一等便又是半日。
    夜幕降臨,落星莊陷入一片死寂。
    宋元躺在硬木床上,聽著遠處傳來的梆子聲,已經是一更天了!
    傷口的疼痛與心中的焦慮交織在一起,讓他坐立難安。
    忽然,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隨即,一名少年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抱歉公子,今日莊內的人忙的緊,這才騰出功夫給您煎好了藥,公子小心燙!"
    宋元微笑著點點頭,從少年手中接過碗,沒有急著喝,而是打量著少年。
    一身粗布衣裳,遠沒有先前看到的那些人衣冠楚楚,似乎隻是個尋常的下人。
    略作思索後,宋元才緩緩出聲問了句。
    “我且問你,進來可曾聽聞明教風旗出事的消息,你們這莊內可曾聽到過什麽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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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顯然沒想到宋元居然會問這些,趕忙搖頭,“公子,我就是個尋常下人,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敢說啊!”
    宋元聽出了什麽,當即眯了眯眼,緊盯著少年。
    “沒關係,你知道什麽就說什麽,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而且,我可是你們明教的客人,我若是身份可疑的話,也就不可能安然待到現在了。”
    少年依舊遲疑,但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不瞞公子,我的確是什麽也不知道,也沒聽說過!”
    盯著少年看了看,宋元並沒有從他眼中看出任何其他情緒後,這才點點頭,並沒有再逼問,話鋒一轉,繼續道。
    “那最近莊內有什麽動作沒有,聽沒聽到什麽小道消息,我在這兒都等了一天了,也不見你們教主和護法過來告訴我接下來該當如何,你們明教做事也太能磨蹭了!”
    說著,宋元猛地將碗放在了桌子上,露出一副氣憤神情,但其實,他這番虛張聲勢,刻意直言不諱地說明教高層的不是,無非是想借此給少年灌灌迷魂湯,讓他高估自己的身份罷了。
    果然,少年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眼神中明顯帶上幾分敬畏,猶豫片刻後搖了搖頭,卻像是欲言又止。
    "未曾聽聞,不過……今日莊內戒備森嚴,長老們都在金頂殿議事,我聽廚房的王伯說,教主大發雷霆,摔碎了三個茶盞..….還說要徹查風旗失守的原因...…聽說風旗的傳訊鴿全部被截殺,所以才一直沒收到消息.….."
    宋元點點頭,看來明教是有所動作了,隻是……為何還沒有人來告訴自己,就算是不告知有關如何援助風旗之事,也總該告訴自己打算把自己關到什麽時候吧?
    宋元陷入沉思,見他遲遲沒有開口,少年才試探著問了句。
    “公子,我可以走了嗎?”
    宋元輕點了點頭,沒有再去看少年,隻是擺了下手,少年這才如釋重負,急忙退了出去。
    直到屋門關閉,宋元才雙手搭在腦後,靠在床頭閉上了眼,似乎是在思索什麽。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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