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內人頭攢動，坐滿了客人，這般熱鬧景象比起先前元旦佳節時更為鼎盛，幾個夥計忙的不可開交，不斷穿梭於各桌之間。
    看到宋元二人走進，一個夥計急忙迎了上來，“兩位客官，實在抱歉，今兒這客人實在是有點多，眼下已沒有空位了，要不您二位稍等會兒？”
    宋元微微一笑，“無妨，小二哥，勞煩想問一件事，你們這酒館的掌櫃的是何人，之前來這裏打雜的夥計們怎麽不見了？”
    不錯，他放眼看了一圈，愣是一個眼熟的人影都沒見到，不光是錢雍不見蹤跡，就連蘇吉他們的蹤影也沒看到。
    宋元心中隱隱有著不好的感覺，但還是耐著性子詢問著。
    那夥計上下打量一眼宋元，眼中帶著疑惑，卻也沒有多問什麽，隻是言簡意賅地解釋一句。
    “哦，你說之前的人啊，我也不清楚，我們這酒館是幾天前剛接手過來的，聽聞是之前那個掌櫃得罪了什麽人急著跑路，所以把店盤給我們掌櫃的了！”
    聞聲，宋元眉頭一皺，剛想問問這夥計知不知道之前的掌櫃的去哪兒了，可還沒等他開口，就有一桌客人喚起了小二，那夥計急忙應答一聲跑了過去。
    宋元就這般呆愣在原地，眉頭緊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難道真如自己所想，掌櫃的已經出事了，是因為明教和乞義門的爭鬥才引來的顧家軍？
    看到宋元呆愣在原地遲遲未動，吳震遲疑了一下，隨即上前詢問了一句。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這還是吳震第一次主動跟宋元講話，但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平淡。
    宋元愣了下，隨後搖搖頭，邊轉身向外走邊淡淡說了句。
    “沒事，本想著來此投靠個故人，沒想到人不在了，走吧！”
    出了酒館，宋元呆呆地站在街上，有些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是好。
    看出了他的心思，吳震遲疑了一下，隨即詢問一句，“若是無處可去的話，要不隨我回去？”
    宋元聞聲果斷搖了搖頭，微笑道，“無妨，有勞前輩了，我還有去處！”
    遲疑一下後，宋元又繼續朝吳震下起了逐客令，“前輩，如今已經安然到了涿州，看這樣乞義門的人也都不在了，前輩可以放心回去了！”
    心思較亂，宋元倒也顧不得自己的語氣是否無禮生硬了，但好在吳震也並未在意，顯然是早想到了宋元會說這些。
    但吳震並未第一時間應答，遲疑良久後，這才點了點頭。
    “好，既如此，那你自己當心！”
    宋元點點頭，吳震便轉身朝城門方向走去。
    望著吳震漸漸遠去的背影，宋元不由得皺了皺眉，緩緩收回了視線。
    四下掃視一周，宋元竟突然有種無家可歸的感覺，算起來他自打來到幽州地界就一直待在酒館，已經不由自主將酒館當成自己的家了，眼下家沒了，他該何去何從？
    輕歎一口氣，宋元牽著馬在城中漫步，漫無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耳邊忽地傳來一聲吆喝。
    “炊餅，熱乎的炊餅！”
    宋元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隨即茫然地看向四周。
    不知不覺，他竟然走到了北城門所在，望著周遭空蕩蕩的場麵，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那個夥計稱是因為酒館之前的掌櫃的要跑路才將酒館盤出去的，那豈不是說明掌櫃的幾天前還露過麵？
    剛才怎麽沒反應過來！
    宋元猛地拍了下腦門，暗暗自責自己的大意。
    但就算是如此，掌櫃的如今又身在何處呢？自己該去哪兒找他？
    酒館對掌櫃的而言何其重要，居然淪落到要將酒館都抵出去，隻怕這次遇到的麻煩非同小可！
    思來想去，宋元忽地想到了一個地方，幽州城！
    錢雍在幽州城同樣有著酒館開設，若是幽州城那邊並沒有發生動蕩的話，或許他也有可能前往那裏。
    就算是錢雍不在幽州城，隻要那裏的酒館不曾盤出去，也能暫時歇腳，想辦法去打探錢雍的動向。
    一念至此，宋元便打定了主意，不過在上馬之前，他猶豫片刻後，還是從那路邊攤買了幾張炊餅，而後打了一壺酒，這才策馬出了城。
    城北十五裏，群山之際，一座廢舊的城隍廟孑然而立，在冷風中維持著最後的倔強。
    眼下天色漸晚，夕陽餘暉籠罩著整個山頭，將整座山渲染上一層赤金色光澤。
    一人一馬頂著寒風徑直朝著山上而來，停在了城隍廟外。
    依舊是之前來時那般破爛景象，宋元還記著上次是從幽州城返回涿州時，途遭大雪，便在此處暫避了些許時間。
    當時還在此處遇到了乞義門的人，也正是那個時候，酒館徹底陷入了麻煩，不想這才短短幾日，酒館就已經易主了。
    宋元下馬，思緒萬千地掃了眼城隍廟，將馬隨意拴在一旁後，就提著酒，拿著炊餅走了進去。
    此去幽州城還有不斷的距離，至少也得一兩日的功夫，他已經接連趕了幾日的路了，加上身上的傷勢，狀態已是臨近極限了，萬一幽州城那邊還有乞義門的人，或是有什麽事，以他現在的情況來看，怕是壓根無法應對，倒不如在此處好生歇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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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廟內，宋元下意識四下打量起來，但除了滿地狼藉外，什麽也沒有！
    宋元略微遲滯了片刻後，隨即將酒和餅放在了供桌上，而後出了殿外。
    不多時，宋元便捧著一捧幹柴走了回來，可當他走進廟內之際，卻發現多出了一道身影，此刻正捧著酒壇子陶醉地聞著。
    一身破爛衣裳，鏽在一處的長發遮擋著大半張臉，看年紀怕有六旬。
    對於這冷不丁冒出來的人影，宋元並沒有任何意外，甚至都沒有去管老人的舉動，好似自己帶來的東西就是給老人準備的一般。
    輕車熟路點燃一叢篝火，宋元拍了拍手，正要去叫老人前來，但不想後者已經來到了身後，徑直坐在了他的身邊，依舊一聲不吭，隻是倒了一碗酒，大大咂了一口。
    看著老人露出愜意神態，宋元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並沒有去給自己倒酒，而是拿了一張炊餅吃了起來。
    老人看了眼宋元，遲疑片刻後，給他倒了碗酒，隨即當著宋元的麵直接將餘下一壇子酒直接抱到了自己左手邊，擺明了是在說剩下的都是他的了！
    這般無禮且霸道的行徑著實讓宋元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也並未說什麽，隻是從這老人的身上看到了幾分自己師父的影子，否則以他的性子，又豈能輪到這老頭占他的便宜。
    想著，宋元輕歎一口氣，眼中一閃而過落寞之意，低著頭看著碗裏的濁酒，緩緩端了起來，抿了一口。
    一老一少就這般沉默不語，各自思忖著自己的心事，一口酒一口餅，借著火堆驅散著這冬末的嚴寒。
    可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從外傳來。
    宋元下意識皺了皺眉，抬起頭朝外張望而去，手不自覺握上了烏雪，已是做好了準備。
    該不會又是乞義門之人吧？
    可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聽到外麵傳來一個女子的銀鈴聲。
    “你們也進來吧，外麵冷！”
    “是！”
    這聲音透露著幾分熟悉，可宋元有些思索不起究竟在哪兒聽過。
    片刻，幾道身影便相繼出現在了宋元的視線中。
    當先一道是個年紀看上去與他相差無幾的丫頭，身著一襲月白色織銀貂絨大氅，邊緣繡著精致的粉色山茶花，金線勾勒花蕊，走動間微微閃爍，內搭一件藕荷色軟緞襦裙，裙上用珍珠與碎鑽繡出流雲紋。
    秀發披肩，頭戴一頂貂絨帽，一張鵝蛋臉上嵌著雙水靈的大眼睛，是個絕佳的美人坯子。
    而在她身後，則是跟著三名身著銀甲的軍士，這三人與城門口的那些軍士別無二致，隻是佩戴的兵刃截然不同，這三人腰挎長短彎刀，背負長弓，白紗遮麵，外披一件白色披風，束邊流雲紋。
    宋元的目光在女子進來的瞬間就定格在了她的身上，眼中由茫然轉為詫異，後歸於驚訝，脫口而出一句。
    “顧……顧婉？”
    隨著這一聲呼喚，顧婉詫異地盯著宋元，秀眉微蹙，似乎並沒有認出宋元。
    “你認識我？你是誰？”
    宋元愣了下，剛想說這才過去了多久就把自己給忘了，突然想到了什麽，急忙摩挲著從臉上撕下了那張假麵。
    露出真容的刹那，顧婉明顯呆愣了片刻，顯然是沒想到宋元竟然戴著一張假臉，自己竟然丁點都沒看出來。
    盯著宋元那張臉，顧婉遲疑了片刻，忽地想起了什麽，眼中帶上濃濃的驚喜之色。
    “是你！”
    許是激動，顧婉下意識上前兩步，相距宋元不過隻有丈餘距離，顯然是認出了他。
    “宋……宋少俠？”
    顧婉回憶著，試探性詢問一句。
    這下倒是輪到了宋元驚訝了，沒想到顧婉竟然記得自己姓什麽，這可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了。
    “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來了幽州了！”
    顧婉倒是顯得頗為激動，驚歎之餘還帶著幾分鬆弛，像是鬆了口氣一樣，令宋元有些摸不著頭腦。
    片刻，他才微微一笑，“我向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你了，我當然會來！”
    他這話一出，顧婉還沒說什麽，身後就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是那個老人。
    顧婉掩嘴輕笑，這般作態令身後三人露出詫異神情，相互對視一眼，像是從沒見過自家小姐在外人麵前流露出這般作態一般。
    這時，顧婉招了招手，示意身後人將攜帶的東西拿出來。
    三人當即上前清理起了地上的亂象，打掃出一片空地後，提來一個餐盒，從中端出一盤盤豐盛的菜食，不多時便擺了滿地。
    “老爺爺，這是我特意給你帶的，還有你喜歡的酒！”
    顧婉沒再理會宋元，而是上前對老人笑著說起來。
    宋元眨巴著一雙疑惑的眸子，看著這一幕，著實驚到了他。
    這老人是什麽人，怎麽顧婉這堂堂將軍家的大小姐，居然還親自帶飯菜前來照料他？
    還沒等宋元消化這份驚訝，下一刻，老人竟是開口了，徹底讓他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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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顧丫頭貼心，倒還記得老頭子這點喜好！”
    “你……你會說話！”
    宋元驚訝地盯著老人，他可是一直都拿老人當聾啞人對待，畢竟自打上次前來就沒見過老人開口，哪兒成想居然會說話。
    麵對宋元的驚疑聲，老人卻是給了他個白眼，什麽話也沒說，自顧自蹲在一旁看著顧婉帶來的那些飯菜，毫不顧忌形象地伸手去抓。
    顧婉似乎也有些驚訝，詫異地扭頭詢問著宋元。
    “你也認識莫爺爺？”
    “顧丫頭！”
    老人忽地出聲，顧婉瞬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急忙伸手捂住嘴，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宋元茫然看著老人，“莫……敢問前輩名諱可是莫一玄？”
    老人不答，隻顧吃著麵前的飯菜。
    有了之前的失誤，顧婉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宋元皺皺眉，目光驚疑不定地看著老人，似乎想繼續詢問什麽，可看老人的模樣，分明沒有要跟他說話的意思。
    遲疑片刻後，宋元隻能強壓下心頭的困惑，看向顧婉。
    “顧小姐，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宋少俠請講！”
    麵對宋元，顧婉語氣極為客氣，哪怕宋元的身份遠不及她，但她卻很清楚這少年意味著什麽，更明白宋元能到幽州來，對於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麽！
    “之前涿州城內是發生過什麽爭鬥嗎，我有個朋友可能和這件事有關，不知顧小姐可知道這件事的內幕？”
    顧婉聞聲似乎想到了什麽，詢問一句。
    “宋少俠詢問的可是個身材較為豐碩的中年人，姓錢？”
    宋元急忙點頭，顧婉既然能說出來掌櫃的的名姓身形，無疑證明這件事她絕對是知道的。
    見宋元不自覺露出擔憂之色，顧婉也沒有遲疑，立馬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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