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酒肆舊人藏秘辛 衛州惡戰起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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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錢雍跨步上前,粗糲的手掌直接拍在宋元肩上,震得他踉蹌半步,“不要命了?跑衛州這是非窩來幹什麽!”
宋元穩住身形,難以置信道,“掌櫃的,你怎麽在這兒,我還以為你沒了!”
錢雍啐了口唾沫,一屁股坐在吱呀作響的木椅上,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老子命硬得很!你前腳走,乞義門後腳就找到了我們,要不是顧北棠顧將軍的人及時趕到,你小子還真見不到我了!”
他扯了扯領口,露出鎖骨處結痂的刀疤,那猙獰的傷口仿佛還在訴說著當時的慘烈,“那些龜孫子掀桌子砸酒壇,把夥計們打得嗷嗷叫。老趙的腿被打折了,小李的門牙都被打掉兩顆,要不是顧北棠帶著燕雲十八騎殺過來,老子這會兒還真交代了。”
說到這兒,錢雍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也不知道那些夥計現在都怎麽樣了……”
宋元握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眼前浮現出酒館往日的熱鬧景象——錢雍站在櫃台後算賬的背影,夥計們穿梭於酒桌間的吆喝聲,如今都被乞義門的暴行毀於一旦。
“這幫人太狠了!那白憐前輩她……”他的聲音裏充滿擔憂。
“她和明教接應的人碰頭了。”錢雍摸出腰間癟癟的酒葫蘆晃了晃,又嫌棄地丟開,眼神不自覺柔和下來,掃過窗欞外的夜色,仿佛透過黑暗能看到白憐的身影,“這些天東躲西藏,住的都是漏風的破廟,吃的是餿掉的幹糧。有一回在山洞裏躲雨,差點被落石砸中。可算把她平安送到。現在可好,明教和乞義門兩撥人都往這兒湊,聽說乞義門還來了倆舵主,都是難啃的硬骨頭,眼下全藏在暗處憋著壞呢。”
他的語氣中既有對局勢的憂慮,又有對即將重逢的期待。
宋元急得在屋裏踱步,木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牆角的油燈忽明忽暗,將他的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
“那您打算怎麽辦?總不能幹等著他們動手吧?”他的話語中帶著迫切,渴望能立刻為錢雍分憂。
錢雍起身踢了踢牆角的木凳,木屑四濺:“我不放心她,打算留下來盯著。你小子明天一早就給我滾蛋,找個鄉下地方躲起來,別在這兒添亂。”
他的眼神嚴厲,卻藏不住對宋元的關切。
“放屁!”宋元猛地站住,烏雪劍出鞘半截,劍刃與劍鞘摩擦出刺耳的聲響,“當初要不是你收留,我早爛在路邊了。現在想把我支開?沒門!乞義門的人連酒館都不放過,我就算躲到天邊,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在找你的路上,我被他們的探子盯上了三次,每次都拚了命才逃脫。我天天晚上睡不好覺,一閉上眼睛就夢見他們拿著刀追我!”
他想起在尋找錢雍的路上,好幾次差點被乞義門的眼線發現,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讓他更加堅定了留下來的決心。
錢雍瞪圓眼睛,抄起桌上的茶碗作勢要砸:“你小子翅膀硬了?這是兩派火並,你那兩下子上去就是送死!”
“我這些天也沒閑著!”宋元抽出烏雪劍,在屋裏舞出幾道劍花,動作卻因緊張而略顯僵硬。劍風掃過油燈,火苗劇烈搖晃,“天天跟著明教的暗衛學功夫,被他們打得渾身是傷。有一次練劍,劍穗纏住脖子,差點把自己勒死!還不能自保了?再說了,您一個人能護得住白憐前輩?”
他想起學習武功時的艱辛,一次次摔倒又爬起,隻為了有能力保護在意的人。
錢雍盯著宋元略顯生疏的劍招,喉嚨裏發出一聲悶哼,把茶碗重重擱在桌上,濺出的茶水在木桌上暈開深色痕跡:“行!要死一起死。醜話說前頭,真碰上事兒,讓你跑就得跑,別跟老子犯倔!”
商議完對策,錢雍拍了拍宋元的肩膀,轉身離去。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宋元獨自坐在床邊,聽著錢雍的腳步聲在走廊上漸漸遠去。屋內陷入寂靜,唯有窗外呼嘯的風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更鼓聲。
他躺倒在床上,盯著斑駁的天花板,思緒萬千。棉被帶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卻讓他想起酒館裏溫暖的大通鋪。錢雍的安危、白憐的處境、即將爆發的爭鬥,如同亂麻般纏繞在他心頭。
他伸手摸向枕頭下的烏雪劍,冰冷的劍柄讓他稍稍安心。“一定要幫上忙”,他在心裏暗暗發誓,“不能再像個累贅。”
他回想起錢雍教他辨認酒壇標簽的耐心,教他算賬時的嚴厲,這些回憶讓他更加堅定了與錢雍共患難的決心。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中全是混亂的打鬥場麵:乞義門的人揮舞著武器,酒館在熊熊大火中燃燒,錢雍和白憐在火海中掙紮……
他猛地驚醒,滿頭大汗,心跳如擂鼓。窗外的天色依然黑暗,他坐起身,靜靜地等待黎明的到來。借著月光,他悄悄起身,從包袱裏翻出錢雍送他的舊玉佩,放在手心反複摩挲,那溫潤的觸感仿佛錢雍就在身邊。
次日清晨,鉛雲低垂,仿佛給衛州城扣上了一口沉重的黑鍋。空氣潮濕而壓抑,宋元早早醒來,推開窗縫向外張望。街道上彌漫著一層薄霧,石板路濕漉漉的,幾攤積水倒映著灰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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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巷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群乞丐從四麵八方湧來。
他們衣衫襤褸,有的拄著開裂的木棍,有的拖著破麻袋,可腳步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整齊。宋元眯起眼睛,看著一個瘸腿乞丐——那人膝蓋彎曲的角度始終不變,每一步落下時,木棍敲擊地麵的節奏分毫不差。
“裝得太刻意了。”他想起錢雍的話,心跳不由得加快。他仔細觀察著每個乞丐的動作,試圖從他們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找到線索。
隻見乞丐們突然發難,搶奪院中雜物,卻刻意壓低聲響,隻有布料撕裂聲和粗重的喘息聲斷斷續續傳來。片刻後,幾個錦袍玉帶的人踱出屋子,領頭的搖著折扇指指點點,乞丐們立刻停下動作,開始清掃院子,活像被牽線的木偶。
宋元的指甲深深掐進窗框,木頭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他看著那些人有條不紊地布置,腦海中浮現出錢雍身上的傷疤,以及酒館被毀的慘狀。
“就是這些人……”他咬牙切齒,心中湧起一股怒火,卻又不得不強壓下去。他想象著錢雍當時麵對這些人的情景,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接下來的時間裏,不斷有人影閃進院子。有挑著菜擔卻始終不叫賣的小販,竹筐裏的菜葉下隱隱露出刀柄的輪廓;有背著竹簍、露出半截劍柄的“樵夫”,走路時肩膀的晃動頻率與尋常人截然不同。
這些人進去後再沒出來,院子裏不時飄出幾句壓低的交談,卻被風撕得支離破碎。
每有新的人進入,宋元就感覺心口又壓上一塊石頭。他數著院子裏進進出出的人數,估算著對方的實力,汗水順著脊背緩緩流下,浸濕了衣衫。
他在心裏默默盤算著,如果真的發生衝突,自己該如何應對,怎樣才能保護錢雍和白憐。
“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宋元低聲呢喃,聲音裏帶著一絲焦慮。他望向對麵緊閉的院門,仿佛能透過牆壁看到裏麵的陰謀詭計。
他想象著院子裏的人在策劃著怎樣的陰謀,會不會對錢雍和白憐不利。突然,他注意到院子角落的狗開始狂吠,緊接著又安靜下來,這種反常的情況讓他更加警覺。
錢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目光如鷹隼般盯著院子:“你看剛進去那個灰衣人,走路時肩膀微沉,明顯是常年用刀的架勢。還有,他腰間凸起的形狀——是乞義門獨門暗器子午釘!”
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充滿了警惕。說話間,錢雍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兩個冷饅頭,遞給宋元一個,兩人一邊啃著饅頭,一邊繼續觀察。
夜幕降臨時,衛州城像被巨獸吞噬般陷入黑暗。唯有對麵院子裏火把明滅,將人影投射在斑駁的牆麵上,如同皮影戲般詭譎。宋元與錢雍屏住呼吸,看著院子裏黑影攢動。
一聲尖銳的口哨劃破寂靜,蒙麵人分成四隊,貼著牆根朝不同方向潛行。他們的腳步輕得像貓,刀鞘與甲胄卻在月光下偶爾閃過冷芒。
待最後一個黑影消失在街角,宋元才發現自己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雙手因長時間緊握劍柄而微微發麻。
錢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少見的凝重:“看來,這場架,明天就要打起來了……白憐那邊,也不知道準備得怎麽樣了……”
他望著黑暗中的院子,眼神裏滿是擔憂,而宋元則握緊了拳頭,默默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風暴。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與錢雍並肩作戰,守護他們所珍視的一切。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兩人對視一眼,知道暴風雨真的要來了。馬蹄聲如擂鼓般逼近,震得窗欞上的灰塵簌簌掉落。
錢雍一把將宋元拽到窗邊陰影處,兩人緊貼著牆根,透過糊著油紙的破洞向外窺視。三匹黑馬在院門前急刹,馬上的人裹著漆黑鬥篷,帽簷壓得極低,唯有腰間閃爍的銀色乞義門腰牌暴露身份。
為首者甩下韁繩時,宋元瞥見他虎口處猙獰的燒傷疤痕——正是在涿州追殺自己的那個疤麵人!
“不好,是他!”宋元壓低聲音,指甲幾乎摳進牆皮。錢雍按住他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衫傳來:“別慌,先看看他們要幹什麽。”
話音未落,院門“吱呀”洞開,幾個黑影躬身將三人迎入,門扉閉合的瞬間,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那佝僂著背的老仆,分明是錢雍酒館裏失蹤的賬房先生老周!
錢雍渾身肌肉緊繃,喉結上下滾動:“沒想到老周竟投靠了乞義門……”他攥緊腰間酒葫蘆,卻隻摸到空蕩蕩的係帶,這才想起方才隨手丟在了桌上。
宋元見狀,悄悄抽出烏雪劍,劍身與劍鞘摩擦出細微的“嘶”響,在死寂的夜裏格外清晰。
院中的火把突然全部熄滅,整座院子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宋元屏住呼吸,隻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片刻後,幾道幽綠的光芒從院牆四角亮起,竟是四盞繪著骷髏頭的燈籠,在夜風中詭異地搖晃。錢雍的聲音貼著他耳畔響起:“是乞義門的‘鬼火令’,看來他們要啟動總攻了。”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咚——”兩聲過後,本該是第三聲的間隔卻突兀地響起淒厲的鷹哨。
衛州城的夜空劃過一道紅色信號彈,如同一道滲血的傷口。錢雍望著天空,神色凝重:“是明教的‘烽火令’,他們也察覺到危險了。”
宋元握緊錢雍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老繭和微微的顫抖:“掌櫃的,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錢雍深吸一口氣,眼中重新燃起鬥誌:“去通知白憐,乞義門要提前動手了。你走密道,我從正門吸引他們注意。”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刻著蓮花紋樣的玉佩塞進宋元手中,“見到這個,白憐就會相信你。”宋元還想爭辯,卻被錢雍用力推向牆角的暗門:“別廢話,老子的命硬得很!”
暗門關閉的瞬間,宋元聽見錢雍大喝著衝進夜色:“狗娘養的乞義門,爺爺來會會你們!”烏雪劍出鞘的清鳴與兵器相撞的鏗鏘聲隨之響起。
宋元紅了眼眶,攥緊玉佩,轉身衝進潮濕陰冷的密道。腳下不知踩到什麽黏膩的東西,借著頭頂縫隙透下的月光,他驚恐地發現那是幹涸的血跡,在青磚上蜿蜒成可怖的圖案,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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