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沈凝是刺向他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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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你不是想冊封女兒為長公主嗎?她就在這裏,那一團血肉,當年沒人敢叫你看她一眼吧?”
    沈凝的聲音,像旋轉的利刃,在謝雲璋胸口上紮了個洞,然後一寸一寸的推送,嵌入,翻攪著挖他的肉。
    謝雲璋看到沈凝推開冰封的棺槨,裏麵密封的錦盒裏,是一團烏黑的血肉。
    隱隱可見的手腳,頭腦卻碎裂了。
    謝雲璋見過邊疆沙場,經曆過無數刺殺,鮮血鋪路讓他走上帝位,他自認沒什麽場景能夠讓他失控。
    除了發現沈凝‘屍骨’的那一夜。
    再有一幕,便是現在。
    血腥味在他身體裏掀起驚濤駭浪,衝擊的他頭疼,渾身都疼。
    那是,他的女兒。
    他和沈凝的第一個孩子。
    沈凝目光中帶著哀傷,從七年前將她安置在這,到她偷偷的祭祀她,陪伴她,她以為自己已經看到麻木,不會再痛了。
    可她還是痛,還是愧疚啊。
    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血肉,是已經成型卻沒能生下來的女兒。
    她每每看到稚嫩的小女孩,都會想到,自己也曾懷過一個女兒。
    她該是多麽的俏皮可愛?定會軟糯的叫她母親,她也定然比兒子更加貼心。
    她可以好好的裝扮她,抱她春日看花,夏日遊湖。
    她年幼時未曾享受過的一切,她都可以彌補給女兒。
    讓女兒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
    她沒有能力保住她,讓她來這世上,享一天的福。
    八年過去了,她還要利用女兒,來逼迫她的父親。
    謝雲璋顫抖著伸出手,用力的把冰棺給關上。
    轟的一聲,冰棺上浮現出裂痕,如同張牙舞爪的魅影,每一條痕跡,都裂在人心口上。
    他與沈凝之間的氣氛,比冰棺的溫度還要低。
    “朕已經擬定旨意,要冊封公主,你把她安置在這裏……”
    “冊封又能給她什麽呢?皇上,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沈凝毫不遲疑的往謝雲璋心口送刀,他所謂的彌補,蒼白無力,毫無任何用處。
    “皇上,我們今後的人生還很長,又何必兩看相厭,相互蹉跎呢?”
    “你還要繼續做皇帝,天下的重任都在你身上,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互相捆綁,互相折磨,這樣的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沈凝坦然的跟他分析,講道理,每一個字都極為冷靜,冷靜到,謝雲璋覺得陌生。
    他覺得,沈凝似乎從未愛過他一樣。
    “沈凝,一點機會都沒有嗎?你隻離開了朕一年。”
    她做了他七年的皇後啊!
    為什麽隻離開了他一年,就變成了這樣?
    “一年時間不長,可七年的時間夠長了,蹉跎也好,怨懟也罷,都是過去,懇求皇上成全。”
    沈凝身軀筆直的跪了下去。
    她沒有哀求,沒有哭訴,隻有過分的冷靜,和她眼中無比的堅定。
    她不是金絲籠中的雀鳥了,她長期收斂著的,健碩有力的翅膀,足夠堅挺。
    她要飛出皇宮,離開他。
    到她想去的地方。
    謝雲璋拂袖而去。
    他臨走時告訴沈凝,“朕不願。”
    皇帝不願意的事情,世上無人能勉強他。
    皇後的位置,她逃不脫,跑不掉。
    沈凝緩緩起身,走出了密道。
    十七在外扶著她,有些擔憂,“主子,皇上怒意昭昭,出宮之事隻怕更難了。”
    “不怕。”
    沈凝抬頭仰望天空,她眼中是一片晴朗。
    若沒有出宮那些自由的日子,她拘束在深宮裏,能看到的,接觸到的,都很有限。
    可她出去過,經曆過,見識過,痛苦過,也承擔過。
    恐懼是前行路上最大的阻礙。
    但隻要她足夠有耐心,足夠勇敢,麵對一切艱難險阻,都會迎刃而解。
    這也是當初師父教她,想要她擁有的能力。
    勤政殿裏。
    謝雲璋禦案前的燭火,換了兩遍,他麵前是冊封長公主的詔書。
    中書省已經來問過,是否要按時下發,他都沒有回複。
    沈凝帶他去看了女兒,他腦中回想起那一團血肉,整個人都被陰霾籠罩了。
    這冊封的詔書,當真還有必要嗎?
    沒有。
    而且它的存在,還十分的諷刺。
    謝雲璋命薑忠把詔書銷毀了。
    他把禦案抽屜裏,藏了許久的手諭拿了出來。
    沈凝自請廢後的手諭。
    一年前的她,字跡清秀,卻筆鋒顫抖,寫字的時候猶豫不決,痛苦難熬。
    可最後蓋上皇後金印的這一下,卻格外用力。
    是堅定的。
    如今她依舊隻有這個願望了。
    沒有看到女兒以前,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他絕不會對沈凝放手。
    可沈凝用了最狠的手段。
    她可以對自己狠,對孩子狠,對他狠。
    她為了出宮,什麽都能做。
    她不再像從前一樣愛他,對他唯命是從,滿眼眷戀。
    甚至將她留在宮中,就像埋了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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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影響他,會影響到奕兒。
    這個可能,讓謝雲璋自己都冷笑起來。
    他這些年究竟是錯的有多離譜,才把溫婉的沈凝,變成了鋒利的刀尖,最後刺向自己的這一刀,是他自找的。
    他宣了崔扶硯連夜進宮。
    崔扶硯在勤政殿待了一夜,次日出宮,連薑忠都不知道,這一夜他跟謝雲璋都談了些什麽。
    謝雲璋等到謝錦奕休息的日子,帶著沈凝去東宮看他。
    原本他也是貪玩的性子,可巧碰上他與崔淩源打賭,在規定時日內,崔淩源要解出奇書之謎,而謝錦奕則是要練出騎馬飛射。
    褚嬤嬤告訴謝雲璋和沈凝,“殿下晨起便去了校場,說是要練到午後才回來呢。”
    “今日是他休息不用做功課的時日,他也這麽練嗎?”
    褚嬤嬤回,“是,皇後娘娘,殿下自從遷入東宮,便格外勤奮,不曾有一日懈怠,又有小侯爺在旁陪伴,殿下更加鼓舞振奮。”
    “勤奮雖好,可嬤嬤也要提醒他,保養身子,別太累了。”
    沈凝柔聲吩咐。
    褚嬤嬤都記下了。
    謝雲璋又帶著沈凝去了校場。
    綠草如茵的場地上,箭靶子擺了整整齊齊的三排,謝錦奕策馬其中,熟練的張弓,射出箭矢,身姿矯健,英武不凡。
    他起初有幾箭射歪了,控馬之時便會浮躁些,與馬兒配合的不好。
    可幾圈跑下來,心態逐漸沉穩之後,騎射的動作也穩重了許多。
    “嗖——”
    一箭正中靶心。
    沈凝忍不住歡笑,“真好。”
    奕兒的騎射功夫練的遠比她看到書信之後,想象的要好。
    謝錦奕累了策馬回亭子裏歇息,服侍他的人卻通報道,“皇上和皇後娘娘來了,正在看台上等殿下呢。”
    謝錦奕抬頭望看台上一望,果然看到了他們。
    謝錦奕放下弓弦,擦幹淨身上的汗,隨後便望看台上去了。
    他穿著玄色騎裝,英武氣派,跪下請安時還帶著校場上練出的雄渾氣息。
    “兒臣參見父皇,參見母後。”
    如此沉穩的嗓音,沈凝很難想,是她七歲的兒子發出來的。
    她溫和上前,抬起他的手臂,“起來吧,奕兒。”
    謝錦奕站起身,他抬頭看沈凝,發現她與從前不同了,這般瑩潤有光澤的眸子,比夜裏盛放的煙火還要閃耀。
    “母後今日好美。”
    謝錦奕望著她粲然一笑,發自內心的讚美她。
    沈凝驀地怔住,隨後羞澀的紅了臉。
    她朝謝錦奕張開雙臂,想要抱一抱他。
    謝錦奕也怔住了,按理說,他已經是東宮太子,不可以太依賴母後,沒得讓人看了笑話他。
    可是……
    他真的好想念母後的懷抱。
    尤其是這一年多,母後不在,他反思了許多之後,他生出了很多悔意。
    “還不快讓你母後抱一抱,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謝雲璋語氣溫和說道。
    謝錦奕一開始還有點忸怩,直到沈凝又朝他走了一步,他才張開手臂,撲進沈凝懷裏。
    沈凝突然發現,孩子長得可真高,都快到她胸口了,他長得本就比普通孩子高一些,將來成年,應當是和謝雲璋一樣的高挑。
    沈凝抱了抱謝錦奕,謝雲璋便讓他去換了常服,說今日要帶他微服出宮。
    謝錦奕分外詫異,可他還是立刻去了。
    京城最熱鬧的朱雀大街上,謝雲璋和沈凝牽著謝錦奕,一家三口極為出眾的相貌和氣質,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哎喲,好俊俏的相公和小娘子,生的孩子也不一樣,跟畫裏跑出來的人似的。”
    “一家三口多和美啊!”
    “夫君,人家也想給你生個漂亮的孩子。”
    “天黑了,咱們回去生。”
    謝錦奕被牽著,耳力極好的聽到了後麵這對小夫妻說的話。
    他問謝雲璋,“父皇,為什麽要天黑了生孩子?母後生兒臣也是夜間嗎?”
    沈凝輕咳了一聲,捏了捏謝錦奕的手,“這件事等以後……”
    “要吃糖葫蘆嗎?”
    謝雲璋直接打斷了他,而他壓迫性的眼神下,謝錦奕也不敢再問了。
    他的目光立刻看向街邊的糖葫蘆攤。
    他拉著沈凝上前,“母後……母親看看想吃哪個?孩兒瞧著還有水果的呢。”
    宮中就沒做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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