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老油條穿了幾千年幹過不少行當，卻毫無建樹，任何史書都沒有記載他的名字和事跡，日曆上更沒標記。這種不出眾的平凡，容易和修煉成凡人的逃逸天神打成一片。
    第二，他雖然平凡，卻有各個曆史時期的生活經曆，儲存著社會各層麵的生活經驗，了解凡人的心理。關鍵還在於他是凡人，凡人那些雞鳴狗盜的活兒，他能幹；凡人那些爾虞我詐的詭計，他會使。老油條若混跡於神民之中，如魚得水。
    第三，他累積了兩千年的元炁，練了兩千年的後天之氣，卻沒煉出內丹，這種難得的平庸，讓逃逸天神防不勝防。他們不會想到自己將要落入一個蠢貨手中。老油條世俗氣重，所有神民根據味道都能識別出，他和天庭沒關係；就算吃他一口肉，也吃不出唐僧肉的口感。
    望舒的建議引起天庭大佬的爭議，有人指責她是神經病。
    月亮正神常羲是老資曆的上古天神，她出來給望舒站台。
    帝俊有兩個正房老婆，羲和生了十個太陽，常羲生了十二個月亮，單是他的家族就能搭建了一張巨大的關係網。羲和和常羲分別掌管太陽和月亮的運轉，她要是倆發飆，天神們就要在烏漆麻黑中過上真正暗無天日的日子。
    這次，常羲拋開對年輕美貌的望舒的嫉妒，以大局為重，力挺望舒。
    指責望舒的大佬很快作出權衡：常羲本人就厲害，有強大的帝俊撐腰，有羲和助陣。羲和這娘們沒事兒就給她的太陽寶寶洗澡，把自己脾氣越洗越火爆。惹她，就叫惹火燒身。
    於是，大佬們統一地仿效道家的心態：道法自然吧。都給望舒投了讚成票。
    步虛苦口婆心作出提示和解說：
    “也就是說，天庭那個大佬聚集的小圈子做出決議，您要是不承擔這個光榮的使命，別說吊銷您無限穿越資格，就是吊銷您穿越資格，吊銷您胎光和生命也應該。因為您辜負了決議，就是辜負了正確，辜負了信任。拿咱江湖行話說，您打了他們臉，把他們羞社死了。”
    “我是凡胎，鬥一大幫天神，得有個武器呀！”褚照天老調重彈。軀殼的原裝貨是惡棍，別說天神了，凡人也想弄死他。“這麽凶險，不得有件兒防身的寶貝呀？”
    “一概不用！天庭是您強大的後盾！”步虛大包大攬道，“因為逃逸天神也不敢用法術靈器、仙術寶器，他們一用，就會被天庭的專門機構發現，一露痕跡，他們死定了。”
    而褚照天為什麽不能用呢？是因為他用了更會暴露，更危險。
    “逃逸天神和凡人難以區別。您在真假難辨的情況下，萬一把凡人弄死弄傷了，觸犯人間法律，是犯罪。逃逸天神因此覺察出您代表天庭，要跟他們作對，弄死了您，叫活該。”
    “弄死我，那我那強大的後盾都在幹嘛呢？”
    “您違反了天條附則呀。”
    “靠！”褚照天無力地指責道：“他們天上，講不講理呀？”
    “講，更講天條附則的理兒。所以您得隨行就市，一切行為以凡間法律為準繩；用凡間的倫理道德政治思想武裝頭腦，嚴格要求自己。”
    “我遇到危險怎麽辦？肯定要遇上。”褚照天感到被人堵在絕路了，神民不會找他嗎？
    “甭擔心這個！即使您不幸掉進逃逸天神設的圈套，發生衝突，引起交鋒，他們膽敢趁著單挑的時候pk您，別說我動手，就是威脅一句要上天庭告發，逃逸天神必將嚇得魂飛魄散。放心吧，您壓根兒就沒機會遇到危險，我二十四小時跟您形影不離。”
    他這話，讓褚照天雙腎齊涼，斷然否決：“不行！”
    步虛以為他還在擺主人架子，否認驢的智慧：“您認為沒有找您單挑的可能？雖然有我保護，您也不能麻痹呀。”
    褚照天隻能接受這無賴使命。可就算死不成，也不能活得枯燥絕望啊！
    “說不行就不行，我有前妻，有小三兒。你處處戳在我身邊兒，算怎麽回事兒？我總得有個人愛好和情趣，調節調節生活吧？譬如說林好，她在草坪上跑得那麽辛苦，我應該感謝她吧？十九歲了，交個男朋友不違法，你說是不是？”
    “您的感謝，隻有獻身賣身這一種創意嗎？”
    褚照天冷哼一聲：“我師父修的不是全真教。再說了，我不保持點兒酒色財氣，不保持六根不清靜，四大皆不空，我就成高僧了，怎麽跟逃逸天神打一片？”
    這話把步虛封住了。
    “可我的使命是保護您，有責任過濾您身邊的一切人畜和物品。”
    “你誰呀？又不是安檢。你沒戶口，沒身份，沒爹沒媽，沒工作單位，沒五險一金，整個兒一流躥犯，跟我身邊還查我，想招雷子逮你不成？”
    步虛很自信，他會人間所有武功，會天界的仙術，搞個身份不難。
    何況這回來新康，有花不完的錢，隨便買一個鬼來推磨，警察看不出來。步虛覺得自己混在凡塵，不算難事，便向褚照天分享了共同的喜悅：“您接受這項使命，酬勞豐厚啊，出道即富翁，愛怎麽揮霍，就怎麽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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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來的錢揮霍？天庭敢給我假鈔，我踏馬也得敢花呀。”
    “褚照天的錢不就您的錢嗎？您給您師父蓋道觀、修禪院都行。愛修什麽修什麽。”
    “錢是我掙的，怎麽又成天庭給的報酬了？”
    “您好好想想，您來新康才多久，是您掙的嗎？”
    褚照天不用想，隻想罵娘。天庭太摳門了，這麽大個艱巨任務，連活動經費也要從宿主的腰包裏掏。要不是宿主有錢，當這貧道，得貧出血來。
    “線索呢？”
    步虛一懵，摸著腦袋找：“什麽線索？”
    “你當助手是幹嘛吃的？逮天神沒個線索，我上哪兒跟他們打成一片，上哪兒逮去？”
    “要有線索，找您幹嘛？”
    “天庭成立的那個專門機構又是幹什麽吃的？”褚照天暗暗高興。
    沒線索太好了，就不必自個兒去找逃逸天神的抽。不結仇，天下太平。用宿主的錢給殘缺師父蓋個道觀，躲裏麵修道、煉丹；讓步虛當個門神辟辟邪，誰敢殺我呢？爽死！
    這一刻，生活又開始美好了。
    步虛腦子慢點兒，才說到天庭情報機構的名稱：千裏順風司。剛介紹到兩位郎中，趙千裏和宋順風，褚照天就說：“打住，工作討論完畢。”他去洗漱一番。
    酒店已送上行頭，借給他們豪車。步虛敲門帶出閔晚晴。
    從酒店大廳出來，閔晚晴見到褚照天，很是驚異，你腿上的骨頭不是折了嗎？走路走得這麽颯爽？
    褚照天笑道：“你是我福星，遇見你，就算絕症，也讓你那雙妙手抱回春了。”
    閔晚晴忽覺臉燙，羞澀了，她怯怯低頭，拉開車門就鑽。三人就朝公司奔去
    高福軒再次和陳支隊見了麵。在他辦公室，把了解的情況和自己的分析匯報了。
    現在的難題是，陳舒婷知不知道、或看沒看過送的貨。知情與不知情，所采取的偵查手段完全不同，這是案情性質決定的。
    陳紹清聽得六神無主。
    到這一步，他失去了最初在氣頭上那大義滅親的果斷。這個高福軒對毒販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戰友、同事、徒弟傷殘一大批，他的腿被打瘸了，卻拒絕大隊長任命，謝絕省廳專家組的邀請，非要在第一線跟毒販死扛，想豁出老命。
    “老高，市局遲遲破不了根文件這案子，才借調你來，組織對你有充分信任。”陳紹清耍了個滑頭，擠出笑把難題推給他：“我女兒的事怎麽辦，你定奪，好嗎？”
    他小心試探。
    “支隊，根文件這代號取得貼切。專案組全力以赴，子文件抓一波，換一波，沒觸及到要害，找不著那根兒。我還得努把力不是嗎？”
    陳紹清見他想推，就以客氣為當頭炮：“老高，辛苦你了！”頓了頓，他又承認自己工作上的失誤，承認他之前對高福軒的態度很孫子。
    “我好勝，總覺得禁毒局責令市局從縣局借你，是忽視我的能力。老高，對不起！”
    高福軒對同一戰壕的戰友，深懷共情，一仗義，便要幫他卸包袱，但工作須講策略，他裝著請示：“看這樣行不行，您找兩個信得過又能嚴守秘密的兄弟，全天看著舒婷。我叫劉閃侵入她的電腦和手機，查出交接方式，就可以找到嫌疑人。”
    “要是舒婷知道送的什麽呢？”
    高福軒沉吟了片刻，才說：“盡量讓她不知道吧。”
    在沉吟時，他想起了曾經帶過的周月，一個不到十九歲的女輔警，上崗沒多久，就中了毒販圈套。後來，在對販毒團夥收網時，姑娘勇敢得過分了，不顧輔警沒有執法權的條款，單獨出警，搶了一條抓捕線，憑硬功夫從毒販手中奪了槍。
    毒販盡悉落網，她卻一槍殺了自己。高福軒找到她時，她已咽咽一息。
    被師傅抱著時，周月說：“師傅，我不後悔。我打小沒媽媽，是爸爸拉扯我長大的，他苦，肝病是累的，才四十出頭呢。他換個肝，能多活些時候兒……”
    高福軒悄悄在她耳畔說：“師傅知道這事兒，許大隊也知道。要追究，早逮你了。”
    在毒販基本上被掌握後，高福軒就知道情況了。但他認為，培養一個合格能幹的禁毒警太難了。周月是好苗子，小年輕為救老爸，犯了錯，不該一棍子打死。給個機會，也許她更能體會到成長的意義。收網當天，許大隊才宣布抓捕的時間和地點，也在暗中給了她單獨出警的機會，檢驗她會不會繼續泄密，隊裏冒這個險，非常大。
    姑娘剛硬，要強，任務結束了，就衝胸口開了一槍，用生命完成了她的救贖。
    高福軒痛得肺顫：“咱姑娘傻不是……靈活兒點不行嗎？”
    “不傻，師傅，我不傻，我爸能活下去了。”周月心滿間足閉了眼。她不知道，父親聽到女兒死訊，當晚就從病房窗口跳了。周月更不知道，她才是父親活著的唯一理由。
    外界都說高福軒心狠手辣。可徒弟們知道，師傅的俠骨裏滿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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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險送死的事兒，都是他先上。禁毒大隊長許剛是他帶的第一個徒弟，也是他救下的第一個徒弟，能摸到師傅的心脈。那時候，許剛隻想替師傅挽救師妹。
    眼下高福軒遇到了和周月相似的情況，不想有悲劇再發生。
    他打量著麵前的陳紹清，沉沉地尋思，要是陳舒婷自殺了，當爹的怎麽麵對？因此，他說的“盡量不讓她知道”，其真正含義是，即使她知道，大家也當她不知道吧。
    不管陳紹清是否領會暗示，高福軒都不深說。幫徒弟背鍋和幫領導背鍋，兩碼事兒。
    有了這暗示，高福軒也算脫了身，由於失去褚照天的音訊，他帶劉閃離開支隊大樓，交待了入侵的事。劉閃正要說拜拜，高福軒又接到老朋友、四醫院醫師鄒練的電話。
    “老高，聽過張伸脈診的醫生都說他是祝由。意思不言而喻，是羞辱。”
    老中醫張伸受四醫院邀請，去看看線人複活的原因。他看了，覺得奇怪，便請四醫院跟其他兩家醫院聯係、協商，又相繼看了另外兩個躺在病床上的線人。
    鄒練道：“跟張伸見個麵吧，多少跟你案子有關。”
    褚照天氣宇軒昂，帶著步虛、閔晚晴走入歌盛大廈，立即惹起無聲的驚訝和注目。褚照天對注目者抱以微笑，點頭。
    前台低聲議論。散落各處的幾名保安，想上前說話，卻又不敢，畏首畏尾地踟躕著。
    閔晚晴暗暗嘀咕，褚照天上了早間新聞，都沒看嗎？
    三人到了電梯口，才有一位五大三粗、歪嘴斜眼的保安頭兒奔了過來，大著膽子攔在褚照天前麵。
    褚照天微笑道：“空三媽，怎麽了？”
    “褚總，您公司整整一層樓，被經偵封了，您去趟分局吧。”
    “開玩笑，三小時前，我還是醫院的vip，警察怎麽沒上門兒找我呢？世紀風暴合法經營，不偷稅不欠債。封什麽封？”
    “就在早上查封的。具體情況，您得去問問分局經偵大隊。”
    “借你手機用用。”
    空三媽老老實實拿出手機遞出，趕緊退了兩步，害怕這孫子打了電話，核實到消息後，把手機朝自己砸來。
    閔晚晴熱望的心在降溫，她目不轉瞬盯著褚照天撥號。
    電話打了五個，關機，占線，銷號。
    閔晚晴盯手機，眼睛快盯出老花閃光了。
    褚照天笑道：“沒事兒，褚哥人品是差，可最不差的，就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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