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動因促使王慈雪接手養生館。
    她也曾有過善意的謊言，但從不惡意騙人，不造惡果，這是修德修行的要求。而她卻騙了閔晚晴，雖說不得已，但客觀上容易引發惡果。這種欺騙需要及時去挽回。
    挽回本身就是修德養德。
    她和吳六奇談完事，攔住閔晚晴說了真相，又讓閔晚晴接高福軒上褚家治療，這既是補償，也是試探，以觀閔晚晴的德行。
    讓閔晚晴就業，則出於另一種考慮。確切地說，是收攬。
    王慈雪最初借錢給褚照天開養生堂，隻為擺脫糾纏，把人送進精神病院。可她承諾過要賠償陸靚，認為即使褚照天願意償還，也未必有這能力。為這事兒，還要和他商量解釋。一商量，免不了又要接觸，這很煩人。
    挽回惡意欺騙閔晚晴的過錯，是王慈雪借褚家別墅合開養生堂的第二個動因。
    有了養生堂，能給新康創業商會創造財富，也給邵澤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在等待總部的和談決定時，利用空閑打出養生堂的名聲，不等開業，活廣告就產生效應了。日後，她離開新康，讓李涵偶爾施展一丁點法術，便可延續養生堂的神奇傳說。
    當然，這是有了第一動因後的想法。沒有這個動因，她不敢出頭去幹這種事。
    因為一旦用仙術治病，等於向天庭泄露了身份和行蹤。
    吳六奇傳來履仙門的旨意，王慈雪才想到，要用借出的七十萬塊錢謀取養生館的主導權。吳六奇帶數百神民去引出鈴鐺的主人，必然要用仙術，用仙術，又必然要引起天庭重視。可李涵兩次試探，天庭卻沒反應，這反常的平靜，意味著有別的意圖。
    而這意圖正是王慈雪一直擔心的。
    猜不出，摸不透，就會成為履仙門解除不了的危機，成為所有神民的心病。
    有心病，就不安，心不安，易生亂。到神民無心修道的份兒上，距發生背離、背叛、奔逃的事就不遠了。所以，王慈雪決意自己來測試天庭的反應。她自恃修為高，更能引起天庭的注意，犧牲自己一個，可以保全吳六奇等數百人。
    表麵上看，好像沒什麽必然聯係，但從道心講，卻是自然而然的事。
    逃逸之初，神民間的紛亂造成的刻骨之痛，還記憶猶新。結盟創建履仙門，才得以安定。如今她自然而然走出，要讓履仙門及其神民能夠繼續平安地存活於紅塵，避免當初那亂象再生。行自然之道，毀滅也就順乎自然，不刻意追求意義和價值。
    王慈雪利用畫舫區域治療，空間大，無遮擋，能使仙術的磁層衝擊直達天庭。
    給閔貴田熬樹葉湯，都是王慈雪操辦的，她給紫薇樹灌注靈氣，采摘樹葉、進廚房煎熬、端燙進舫，都蘊含著仙術。
    她拖延時間，變換場地，擴散仙術能量。可即使如此，天庭也跟睡死了似的。
    天庭不跟王慈雪玩兒，那她是不是該主動去玩兒天庭呢？老是猜來猜去，沒有雞毛用，純屬白耗精力，她想去蹚一蹚天河那一河水。用異術法術仙術開辦養生館，也照做。既然是救治凡人，就找個凡人打理，所以，她要收攬閔晚晴。
    柳豔秋雖是閨蜜，但這家夥太精明，太能幹，不怎麽好操控；
    米盈表麵和善圓滑，卻有自己的抱負雄心，再加上她年齡大，在體製內受了多年正能量灌輸，奴性意誌堅定，思維方式不正常，沒邏輯。不合邏輯的人想法多變，行為多變。而履仙門門規有法條規定，不得幹涉凡人的思維和思想。
    溫雅玲性子懦弱，何況她和褚照天的關係特別，沒必要操控她。
    目前最合適的人隻有閔晚晴，她最大的優勢在於單純，罕有腦殘跡象，可塑性強，用起來容易合拍。王慈雪扶持她成為自己的資金代表，等李涵回來，再讓她和閔晚晴對接，養生館創造的財富，就可以掌控在創業商會手上。
    至於褚照天，再也不用擔心了。
    履仙門不和談，他休想離開精神病院，能不能正常過完這一世，也難說。
    能夠和談，他更不存在威脅和危險，可直接叫板：
    “混到私下求和的份兒上，還講條件？天庭首先就得拍死你。向創業商會交納會費，有意見嗎？有意見投胎去，慢走你嘞，這一世不留你了。錢是養生館掙的？說什麽呐，你那點兒醫術有這能耐？借你名字開店而已，我找佩奇史努比冠名，也是名店。”
    “對，你豬狗不如。”
    “不掛名？行啊，我把別墅變沒了，養生館轉到閔晚晴名下，任她找地兒開。”
    “不服啊？打呀，我直接把巧取變成豪奪，叫你陪你爹吃牢飯去。”
    既然履仙門允許吳六奇用仙術，王慈雪對老油條沒顧忌了。
    雙方在紅塵亮了身份，都有顧忌。老油條是穿越者，算異類。
    步虛就由閔晚晴盯著，王慈雪沒心思搭理了。武功和醫術不錯，可用就用。如果他真是天庭派給老油條的警衛員，隻要他一直在隱蔽，拍不拍死他都沒關係。警衛員起不到保護作用，然並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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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虛發現，畫舫裏的人聊天喝酒劃拳吃涮羊肉，把他看成透明人，不是瞧不起，不叫格格不入，是無視。連醜得辣眼睛的李尚銘對他的話也不搭理。
    秦爽很快大夥兒打成一片，聽說神樹的功效後，早忘記來幹嘛了。
    隻有閔晚晴似聽非聽的，聽步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
    昨晚步虛在一家餐飲外賣平台注冊簽協議，要求他辦執照、做稅務登記、拿配送許可證、要健康證，辦保險，連交管部門也插手，各個環節都要錢，官府窮瘋了。
    “你窮你去遠洋捕撈啊！”步虛正給官府出主意，跳出了一個語音彈窗。
    這下他開了眼界，對方除了介紹其他餐飲平台，還有生鮮、藥品、酒水、日用品等多種配送平台，除了器官和毒品，都有貨要送。他一一點開，挑了四五家生意飽滿的。又趁大半夜，出其不意竄到世紀風暴一名前雇員家中，以褚照天的名義把哈雷冒險要到手。
    “你怎麽知道人家有公司的摩托的？”閔晚晴挺納悶兒。
    步虛胡謅是在歌盛大廈打聽到的。他一天跑了一百多單，加小費，總共掙了一千多。常人頂了天能跑六五十單，可他體能好，路熟，車好，車技好，遙遙領先。可這成績，畫舫裏沒一個人肯欣賞。步虛氣得隻想一展神通，沉沒石舫。
    閔晚晴在不跟別人說話時，才問他一句。
    至於他回不回答，回答的什麽，閔晚晴不在意。最後，連她也嫌棄步虛話多了，勸道：“師兄，別想充當主角，沒見別人關心什麽嗎？紫薇神樹。”
    步虛在凡人堆裏都被忽視，感到埋沒：瞎呀，我是神驢誒！我就不相信這兩棵下凡的樹。他憤然道：“我，我還不如一棵吹牛的樹嗎？”
    偏偏這話被大夥兒聽見，眾目怒放。
    褚照天一覺睡到日頭高照，酣暢之極，周身真元充盈。
    可屍狗又在耳畔叨叨了：“該練功了。”
    “哎呀，你鬧鍾啊？”褚照天昨天立下堅定的誌，今天又綿軟了。“養養大豁歸墟功珠胎不行嗎？煉丹又不是投胎，講究趕早趕晚。鬼門關二十四小時對人間開放，不收門票，啥時候想去就去，你非得把生命搞得這麽倉促，幹嘛呀？”
    褚照天教育著步虛，讓它回去找個肺泡睡睡，別瞎跑。
    “你不怕王慈雪給你動手術？不怕那個聲音好聽的神仙姐姐克隆出七八十個你，到處宣揚你是逮天神的巡察特使？”屍狗提醒道。
    褚照天一咕嚕爬起來怒嚎：“誰也別想耽誤我瞌睡。”
    他這動靜，嚇得小沈小薑毛骨悚然。兩人聽他滿嘴胡言，隻當犯病了，正想通知人。見他坐起，卻又不敢動彈了。
    屍狗突然叫道：“有異味兒！當心！”
    柳越和倪帥穿著醫生的白大褂，閃進來。褚照天仿佛有感覺，慢慢回頭中，見小薑小沈呆頭呆腦地在玩木偶人，不動不說話。他的頭再轉動，才看到帥得讓姑娘眼裏流血的倪帥，和裝出嚴肅狀的柳越。
    褚照天問道：“該體檢了？羅主任夠意思，派金童玉女來接，玉女留下吧……”
    柳越沒繃下去，不再裝嚴肅，她好久沒打人，今天特開心，像狗見了骨頭一樣喜悅：“姐夫，該挨打了，我先過過癮！”
    一陣淩厲的勁風直襲褚照天的臉，啪地一巴掌摑在他麵頰上。
    可柳越的身子一動沒動。
    褚照天慘叫著，嚴格地說是想慘叫來著，可風太大，讓他窒息，叫不出聲。
    “越姐，爽了嗎？”倪帥問。
    “嗯！”
    褚照天剛好緩過氣來：“姐夫是打哪兒論的？你這是傳說中的意念耳光嗎？”
    倪帥笑道：“越姐，再來一下，出去人多，不容易打著了。”
    褚照天急抓床頭，大喊大叫：“要打在這兒打，出去丟人現眼，我不出去！”他緊緊把頭卡在床檔頭的床框裏。
    屍狗笑道：“他們不是醫生，是逃逸天神。你手術提前了，哈哈哈哈……”
    笑聲中，一陣陰柔的風撲到褚照天臉上，頭被風托起，托得端端正正後，才響起了一記巴掌，這回臉上火辣辣的，像著了火。這證明屍狗的話踏馬是真的。
    接著，褚照天的身體飛起，見門撞門，見櫃撞櫃，乒乒乓乓一路飛出去。
    砰！
    褚照天硬硬地摔在院裏的石板空地上，卻又像皮球一樣彈了起來，噗嗵一聲，腦袋紮進魚缸。這四合院是按老北京的生活場景裝修的，有天棚魚缸石榴樹，缺肥狗先生胖丫頭。院內被定住的護士服務員勉強充丫頭，卻不胖。
    被種在魚缸裏的褚照天，兩腿亂蹬，頭在缸裏咕咕嘟嘟地喝著水。
    柳越飛身落在魚缸前，朝冒著泡的缸裏看：“酒量不小啊。這一缸能喝完不？”
    周圍站著的，都是昨天來的那波神民。
    吳六奇看了看天空，神情憂鬱地對柳雙喜說：“師傅，動靜不大呀！弄不了多一會兒，人還給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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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敬德站在院牆上，他麵前盤旋著一隻羅盤，和褚照天那晚見過的一樣。
    “吳局，是不是咱們磁場強度不行，天庭裏沒給一個表情包。”馬敬德有點兒急，覺得被天庭小覷他了。“外麵這麽多兄弟姐妹閑著沒事兒，氣氛太冷了。”
    柳雙喜兩指一並，朝魚缸指去：“嗯，弄點兒氣氛。起！”
    褚照天帶著嘩啦——嗖的響聲，如出水芙蓉，倒著頭就向天上衝去，一身水淋淋的，連湯帶水地飛著。
    天旋地轉升上天空，壓力增加，褚照天在飛行中傾吐了一肚水和水蟲子。
    柳雙喜騰空而起，一邊招呼著下麵的神民：“嘿，大家都用腳拳腳吧，把熱鬧氣氛打出來。”他孫女或者說他奶奶，是個極愛起哄稼秧子的仙女，一身本事沒用過，聽說要動用拳腳，旋即升飛去湊熱鬧了。
    刹時間，石板道上的幾百個白大褂，冉冉升起。
    柳越疾叫道：“大夥兒別來多了，讓精神病院外麵的人瞧見，影響不好。”
    褚照天終究有一身兩千年積蓄的元炁護體，很快適應了壓力，他挺配合，諂媚地告訴柳越：“沒事兒，小姨子，在我這兒看下麵的人，全是一隻隻螞蟻。小姨子，我給您談談和平計劃唄。”
    柳越眨眼間就飛到他身邊，手腳並用，掌劈拳打，膝頂腿踢。
    其他飛上來的神民迅速加入，就像餓久了的人搶饅頭一樣。
    柳越一邊打，一邊叫：“談你姥姥和平。快說，誰給你的鈴鐺？鈴鐺的主人是誰？”
    褚照天根本躲不開避不了，怒道：“你們就會這一套。有本事單練。”
    柳越奇道：“你會什麽？”她半空一爪抓出，拎著褚照天的頭發就往上飛。哪知，怎麽拎都拎不動。她衝下麵喊道：“爺爺——”
    褚照天呼痛道：“哎，你拎痛我了，我動不了！”
    柳越大怒：“敢占我便宜！”鬆了手，一腳踹下。
    褚照天直朝下墜，一口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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