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慈雪見眾人神態緊張，料知他們想的什麽，她故作輕鬆道：“現在沒斷定是不是大豁歸墟功。大家請放心，我有分寸。”她又問吳六奇：“你有力氣使七門手嗎？”
    吳六奇點頭，但臉色又起顧慮：“九宮主，我怕，褻瀆兩位……”
    王慈雪淡淡一笑：“不用怕。表姐，你清楚誰的潔癖嚴重，帶他們避一避吧。”
    馬敬德笑道：“九宮主，您甭擔心，他在他上級麵前，連鼻孔的大氣兒也能憋住。”
    李涵出於另外的考慮，說道：“大夥兒都看看，以免下次遇見褚照天著了道。朝陽說，褚照天的三魂七魄，有兩個家夥能出竅。”
    王慈雪掠身退後一丈開外，指著麵前的幾株樹問道：“這礙事兒嗎？”
    司馬滅南道：“不會。老吳的七門手能穿牆透壁。”他後掠出去，仿照上午和褚照天相隔的距離，遠離王慈雪。不過，他見吳六奇不能動，又問道：“九宮主，要保持實際距離嗎？”
    “沒必要，有聲形的，帶上聲形，讓大家能瞧見。”
    王慈雪凝神一站，雖然還是平常那身不講究的夏裝短打扮，但體態，麵容在這時刻，都有了仙女的空靈氣韻，身形微動，升上半空，略一偏斜，身體橫陳，模仿褚照天下墜的情形。
    她身體在幾株大樹之間，有遮擋。
    司馬滅南雙掌一推，轟然作響，兩道幽藍光芒從掌心迸出，後勁綿綿。
    若細看，這藍光裏隱隱帶有紅色，如兩束激光一般，朝王慈雪腰間奔去。光束不是一昧地走直線，遇到樹幹樹枝的遮攔，又靈性十足地變了線、繞開阻擋，另尋路徑。目標卻未改變，光束一到，穩穩地托住了王慈雪的腰。這仙術叫做七丈靈光。
    一隻如七色彩珠串成的玉枕，也墊在王慈雪背部下麵。
    原來，司馬出手時，吳六奇坐在椅上，雙手四指在拇指下連彈，從指尖蹦出一連串晶瑩剔透的七色小球，猶如八串連珠朝王慈雪飛去，看上去很美，很絢。
    遇敵時，這七門手卻是陰鷙霸道的仙術，專取對手七門。所謂七門，指泥丸天門、尾閭地門、夾脊中門、明堂前門、玉枕後門、氣管樓門、心窩房門，全是修煉人的重要門戶。
    八串連珠遇到樹幹樹枝遮擋，洞穿而過，殊無聲息地前後奔到，鋪成了玉枕形狀。
    李涵微微頜首，向離得最近的柳雙喜說道：“秘書長和司馬旨在救人。”她說話時，目光稍有轉移，卻隻在這片刻之間，司馬滅南和吳六奇仙術所露形跡，已倏然消失了。
    老林子一陣驚呼。
    王慈雪落在李涵身邊，司馬滅南一個縱步，身形回到原來的位置，他說道：“九宮主，就是這種感覺，真氣像抽絲一般地流走了，很快。”
    王慈雪點了點頭，向吳六奇看去。
    吳六奇卻是疑惑和迷茫地搖頭：“九宮主，這不像我在老油條身上遇到的。我形容不出來，當時隻覺得突然間心裏空落落的，身上出了一層毛毛汗珠，像虛脫了。”
    “什麽？”中年美婦驚呼後，憂心忡忡地問，“老油條的焦海該不會化骨吧？”
    司馬滅南笑道：“你信他？他那是拉虛脫了的。”
    眾神民大笑聲起。
    中年美婦卻笑不出來，她叫李敏，在青溝鎮開藥店，是分舵在青溝地界的執事。她的仙術是祖傳七衝門手，名稱和七門手相似，卻不同宗不同流。
    李敏祖上在沒有隨主人升仙時，是主家所雇廚子，因家中獨子中邪厭食、絕食，夜夜哭泣。老爺雲遊修道去了，夫人在家整日以淚洗麵，竟生出負子跳崖的念頭。李敏祖上偶然聽人談及開焦海，通胃腸，當即請教。
    幾個藥鋪的夥計學徒告訴他，上焦向全身輸布氣血；中焦有消化、吸收、輸送水穀精微及化生氣血的作用；下焦排泄糟粕。還給他介紹了《難經》這本書。祖上日夜苦讀，悟到了七衝門這衝字的精義，從飛門、戶門、吸門、賁門、幽門、闌門、魄門入手灸治，不出三日，小公子胃口大開，病好了。
    當地有供奉狐黃白柳灰五仙的習俗，一夜，灰仙化為人形求祖上治厭食症。祖上自然不拒，哪知，卻把厭食的小耗子治成了饕餮。它當晚就吞食了家中一頭耕牛，連骨頭都化盡了。老爺回家聽了此事，說是灰仙有了人的元炁，破七衝後，通了焦海。
    此時，李敏擔心大豁歸墟功通了褚照天的焦海，才能吸納兩門仙力，還用的不同手法。
    吳六奇卻在笑聲中肯定了司馬滅南所說的話：“對，就像拉虛脫了。可是……”他本想說，可是，大家沒拉過，體會不到。當著王慈雪和李涵，這話不便說出。他下意識看向身邊的青春朝陽痘。
    王慈雪憑這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低頭吟想著。
    馬敬德剛才稟報情況時，又得王慈雪的助力調息，欠了她不少情了。此時，對她收回仙術的舉動，特別擔憂：“九宮主，您甭急著找褚照天，先想想他得到大豁歸墟功的時間，再估算他的修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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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敬德說過這話，沒人接話答話。
    林間寂靜肅然，風動葉動，反顯出肅靜得可怕。
    在場的神民都清楚，修術煉器講的是根骨，悟力，和時間長短沒多大關係。而關係最大的，是炁。這是基礎。可褚照天分明是凡胎，就算積蓄了兩年千穿越，吸納了不少宿主的元炁，再修煉一千年，沒能成仙，沒得內金丹，也是凡胎。這是無法和神民相比的。
    但是，司馬滅南和吳六奇被吸納去的仙力，是不同遭遇，就超出了大家認知範圍。
    老油條這凡胎的確是凡胎，在精神病院折磨他時，大家一出手就知道。可這孫子身上太詭異了，用一種仙法，吸納他人的仙力，卻讓被吸納者產生了兩種不同的感受。顯然他取走了九宮主的大豁歸墟功，另有滋養、摶聚、修煉的法門。
    他的三魂七魄可以出竅，也不算奇事。隻要練成金水分離，就能做到。
    可老油條的出竅卻奇了怪了。不僅青春朝陽痘用嗥鯨吼震出的七魄，在出竅之際能夠發聲說話，它們還能瞬間鑽回經絡。更出奇的是，非毒竟然站在他肩頭上施毒，簡直是離奇。
    天庭裏的那個細作，可沒說起老油條有這些本事。那麽，他還有沒有藏著別的鬼呢？
    為了避免九宮主冒險，隻有一個辦法，滅了褚照天。
    但剛才十一宮主李涵已宣布了一個決定，履仙門要和褚照天個人談和，再派他與望舒聯係。就是說這人另有用途，還不能滅。
    若不滅他，九宮主就有被反噬的危險。雖說大豁歸墟功，不是多麽不了得的仙法，但褚照天假如帶著盜走的功法反水，再歸降天庭，到時候，他必跟九宮主作對。
    因為褚照天隻認識九宮主，如果不另化應身躲避他的話，真有可能被天庭逮去。
    在老樹林子裏，除兩位宮主外，尚有十七八個神民。他們都看著吳六奇，覺得這時候應該由他說話了。
    吳六奇也看出眾人的心意，他凝重地向大家點了一下頭，表示答應大家的想法。
    “二位宮主，履仙門的決定在前，老油條露出怪異本事在後。能不能等門主到來後，把這些事告訴他，咱們不和談了。為了九宮主，還是滅了老油條為好，可以放他一馬，不動他的魂魄就是，任他自去投胎。”
    王慈雪向大家行禮道了謝：“沒這麽些顧慮。老油條下油鍋，能翻起多大的浪啊？”
    李涵當眾宣布的隻是和談，並沒說王慈雪要上天庭當間諜。眾所周知的間諜，還能叫間諜嗎？她推測，既然要靠褚照天搭橋當間諜，那麽，王慈雪想收回仙術，隻是泄個人之憤，雪個人之恥。對此，李涵也不能幹預，連門主宮主也不會幹擾。
    神民眼裏，個人的尊嚴和履仙門的尊嚴同等重要。
    沒有個體尊嚴，又哪來的整體尊嚴。連個人的尊嚴也維護不了，還有啥資格去談維護履仙門的尊嚴。正因為如此，李涵才更為同情王慈雪此時麵臨的矛盾境地。她要完成使命，就要靠褚照天牽線，還要靠他作保，當然不可能滅了這人。
    要收回仙術，不滅他，不傷他，這也很矛盾。
    李涵猜對了。
    王慈雪是有進退維穀的感覺，她不想當間諜，但既然定下了，當就當唄。但是，一定要收回褚照天的大豁歸墟，如果靠比拚法和術，她要收回還是容易。因此柳越在說出褚照天知道大豁歸墟功後，她並不放在心上，當時在考慮履仙門內是否出了內奸。
    可現在不同了，她收回仙術有難度了。
    一是，褚照天在神民麵前暴露出的法力，超出了她的意料，隻有硬來。可是，她的使命又不允許她來硬的，把這狗東西弄殘了，誰穿針引線呢？
    “我有個想法，但先要探出褚照天法力的虛實，火候的老嫩。”柳雙喜的聲音打破了肅靜。
    眾神民都看向了他，那張皺巴巴的老臉，像剛從苦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李涵清脆地蹦出一字：“說！”
    柳雙喜看向王慈雪，問道：“我先問問，九宮主是否知道，您怎麽泄漏仙法的？”
    王慈雪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個透，惱羞成怒地道：“叔，喝酒了？咋老不正經呢？”柳雙喜連忙拱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冒失了！朝陽，你願意幫九宮主做點兒力所能及的事嗎？”青春朝陽痘有氣無力地回答：“說吧。隻要能做，沒有願不願意。”
    柳雙喜這才向李涵提到一個他聽得不太清晰的細節。
    “當時褚照天被我壓在手掌下，那聲音微小，跟我手掌的血脈流動聲混一起，聽著模模糊糊的，像在說，讓誰去找他。聯係我前麵的話，應該是我要索取解藥，就讓朝陽去找他。”
    青春朝陽痘叫道：“非毒，定是非毒。”
    “哦，怪不得聲音那麽小。”柳雙喜道，“我的意思是，你去找褚照天討藥，趁機探探他的法力。九宮主找他之前，心裏也好有個計較，不會因為得罪他，壞了和談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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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六奇叫了一聲好：“對，了解透了，大家都想想辦法，出出主意，最好在褚照天不知不覺中取回仙法。咱們不僅沒破壞世界和平，更是維護了世界和平。”
    王慈雪帶著歉意看了李涵一眼，又對著站在李涵身邊左側，相隔兩米來遠的柳雙喜低聲道：“柳伯伯，對不起。”柳雙喜沒聽清：“啊？！”
    吳六奇斥道：“聾啊！我生病都聽見了，九宮主在向你道歉。”王慈雪道歉時想著受辱的情景，褚照天那舉動，本就叫她害羞，吳六奇這一嚷嚷，更是讓她嬌羞不已。
    柳雙喜忙道：“不用不用，九宮主，您甭客氣。”
    神民們都帶有神性，當柳雙喜問及九宮主怎麽泄漏仙法的，王慈雪又羞又臊的紅了臉，便明白她遭遇過不堪言說的事，大家沒有塵世間那些八卦無聊的好奇心，能避就避過去。
    但這時李涵覺得避不過了，若讓青春朝陽痘去作試探，必須了解是怎麽泄露的。
    她對眾人說道：“秘書長，門主宮主來了，在萬柳堂歇腳，你不必操勞。我跟九宮主商量個事兒，去去就來。大家稍等一下，還需要群策群力想對策。”
    來到李涵的私人休息室，隻有幾句說明，問話，兩人就沒坐下。
    “親，朝陽找褚照天要冒風險。他若不去，什麽事兒沒有。可聽柳雙喜那麽一說，他為了你的安危，肯定要去，偷偷摸摸也會去。我讓大家在林子裏等著，就怕他們散了，各行其是。我想，你也不願讓他冒著險仙力被吸的危險，去幫你吧？”李涵的神態鄭重。
    王慈雪點頭道：“我那晚在你這裏的茶室說了呀。我還在這兒洗過澡。”
    “不會！要是隻碰到你胸前，你的大豁歸墟功就外泄了，還叫仙法嗎？我打過他耳光，推過他，卻一點事沒有。”
    王慈雪頓時省悟——
    舌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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