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貧困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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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慈雪見過凡人太多的血淚悲傷痛苦。
    紅塵體製,曆來都是大麵積的底層人物作為基石,以此搭建出瓊樓玉宇。基石要切割、粉碎、扭曲、澆注,基礎才牢固,基石在被重塑時,自然有代代相傳的淒慘哀號。
    這些搖肝蕩肺的嘶嚎聲,影響王慈雪玄同寧神的心境。於是,她叫閔晚晴陪鮑小娟在外麵待會兒,安慰安慰,再約定了聯係時間,便駕車離去。
    閔晚晴拉著鮑小娟在路邊的石條凳上坐了,讓她有委屈就說,要哭也哭出聲兒。
    可是,三十二年的委屈哪能說得盡呢?
    出生於著名老區陽信的鮑小娟,在三十二年人生裏,小時候裝著缺衣少食的貧困,長大了裝著裹足取暖的苦讀。裝了兩三年美夢,為此,又裝進了十年的屈辱、辛酸、悲切、勞累、絕望,還要強裝歡顏逢場作戲。
    兒子漸漸長大,她青春耗盡了,打算把人生出賣到底,掙幾年錢給孩子掙一份保障。
    如今,她有機會不走這一步了,真想得到園藝師這份堂堂正正的工作。
    鮑小娟挑撿著沒幾件可挑的衣服,清除身上可能帶有羞恥的痕跡。但無論她怎麽收拾打扮,一看鏡子就覺得天生自帶一股風塵氣,絕望地放棄了對外表的整理。
    她硬著頭皮去找費主任要樹葉兒,既是替丈夫給閔晚晴的交待,也表示她的誠心。
    可這老王八蛋在轄區的夜總會,能上任何一個的小姐,卻偏偏要睡一個三十多歲的殘花敗柳。在蹂躪中,鮑小娟才知道費主任是發泄憤怒,他送出去樹葉沒有功效,遭到斥罵,遭到嘲笑,他要把所受的恥辱還給周長軍,對鮑小娟極盡折磨。
    末了,費主任把一袋樹葉兒砸在鮑小娟頭上,叫這賤貨滾蛋。
    由於王慈雪每天要在子午時刻,給吳六奇和阮朝陽排除和抑製毒素,其餘時間回三星莊園的家裏,靜虛守一寧心地含光存神。她越來越不敢小瞧褚照天,萬一著了道,難以收拾殘局。因此,她給閔晚晴約的時間,是夜晚十點至十一點。
    當晚,閔晚晴就發了微信,八卦著別墅裏的情況。
    秦爽拿神樹葉兒去賣錢,沒能發財,被人揍了不說,還被酒店給開了。今天回來是道歉的,也想看看有沒有適合她做的事。閔晚晴讓她照顧褚媽穎穎褚歡,這三個主子不好伺候,但秦爽跟穎穎和褚歡都熟,應該能處。
    閔晚晴想替項玉龍省錢,就請溫雅玲拿秦爽還回來的樹葉熬了湯,給項法官老婆喝了。可是等了兩小時,也沒生效。項玉龍才拿出他自己買的樹葉熬了湯。
    李尚銘也很摳門,說熬好的樹葉水倒掉了可惜,端起來咕嘟嘟全喝了。
    奇跡在十來分鍾裏就發生了——秦爽見沒賣掉的樹葉兒水不能治病,卻能美容,李尚銘臉上的雀斑、皺紋全消了,疙疙瘩瘩的臉上跟鏡子一樣光滑。
    李尚銘知道自己的長相得罪人,也很得罪她自己,身上從不帶鏡子。秦爽取出小鏡子讓她照。你猜怎麽著?李尚銘被鏡子裏的李尚銘嚇昏死了。她醒來時,項法官和他妻子正抱頭痛哭,李尚銘以為是在給她哭喪,當自己真見了閻王,又嚇死一道。
    項法官帶老婆,跪下給閔晚晴磕頭。
    你猜他為什麽對老婆好嗎?他是山窩裏飛出的鳳凰男,妻子在大學裏跟他對上眼,不顧家人反對,非要嫁他,畢業就以結婚的形式向父母宣戰。可沒過多久,兩口子就麵臨就業的窘境了,他們學的專業,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後,妻子向父母投降了。
    她以離婚為條件,博取父母的好感和信任。
    可是,項玉龍的嶽父已在審判桌上練成了狼心狗肺的狐狸精,心想,你們生米煮成熟飯,連孩子也懷上了,離個雞毛婚?其中一定有詐。在中級法院當副院長的嶽父,一審就審出來了:女兒想掙份穩固的薪水,由著女婿去奔理想,供他考個律師。
    找別的飯碗還行,嶽父對律師這份沒出息的職業極其敏感、反感。他多年以來,就看透了律師的實質:有良心的,在維權;沒良心的,在當狗。
    副院長固執地認為,律師就這兩種:前者跟公檢法作對;後者圍著錢權轉。都不招他喜歡,於是就依著紅塵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規則,把項玉龍塞進城關區法院,從助理審判員起飛,六年後項玉龍成功地當上了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二級法官,民事庭庭長。
    謝勤來來,是告訴方瓊,他爹判了緩行,回家了。謝閑富聽說妻子在養生館入股,也拿賠償褚照天和閔晚晴的錢入了股,共計八十萬。閔晚晴一見又有錢入賬,立即訂了一千八百平方的移動住宅,還付了加急費,七天到貨,剛好是她掙的零花錢,便幹脆算入股。
    李尚銘指責賬務亂七八糟,且說不是所有財務都在管錢,坐支也違法。她自作主張,要讀大學學審計的方瓊當保管。她明天還要喝一碗神樹葉兒水,就上外麵找幾個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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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出閔晚晴認知經驗的人是鮑小娟。她太厲害了,八九年沒摸專業,現在一說起行話,頭頭是道。閔晚晴申明,這評價可不是她吹的。
    今天下午,外麵來應聘的那個園藝師,五十三歲了,想在公司裁員前找份工作。閔晚晴不懂怎麽跟他談,就讓鮑小娟幫幫忙,去主持招聘。兩人跟論文答辯似的,說了很久。那個園藝師拍馬屁,誇鮑小娟很棒很厲害。
    到底是怎麽個厲害,閔晚晴也不懂。
    “姐,你是學建築的,明天鮑小娟又要幹活。到時候你聽聽她說的,看看做的。”閔晚晴突然又冒出一個話頭:“姐,你怎麽想事情突然就想得周到了?”
    王慈雪平常也要講究斂神咽津養氣,不怎麽多說,她用拚音輸入和閔晚晴對話。
    “以前無所事事,不想捉磨事兒。現在我投錢了,不動動腦子還行?拜拜!”
    第二天晚上,閔晚晴又準時發來信息,說劉閃和溫雅玲帶著高福軒和方瓊,在園林裏的花園做康複訓練。沒多久,牛三跑來對劉閃說,七個保安到位,等劉警官訓話。
    大家帶著高福軒和方瓊去北門,閔晚晴以為劉閃要把病人和保安混在一塊兒訓練。
    還沒開訓,李尚銘陪著鮑小娟要出門,她說是去豪尚建築看看輕鋼材料,還要對移動住宅的色彩和風格提一些要求。由於褚家北門的環境是中式建築,南門則是西式的,所以,這兩處的移動住宅要相搭才行,避免破壞了主體風格。
    鮑小娟畫了圖,要拿給豪尚建築做參照。閔晚晴拍了照片,一會兒發給王慈雪。
    劉閃今天是安排防止騷擾的防衛工作,給每個保安劃分了任務區和責任區。
    明天才正式訓練,有單兵訓練和配合訓練兩個大內容。不過,劉閃都是紙上談兵,真講單兵技術,他不如地痞出身的保安。別人從小打架,早打出了肌肉記憶。劉閃的軍警擒拿術,沒亮出兩招,就被保安的王八拳揍趴下了。
    王慈雪發了摁了一串拚音發去:不是說隻安排工作,宣布訓練內容嗎?
    閔晚晴說道,打架是步虛大師兄挑起的,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麽八點鍾才出門。步虛建議在北門辟出一個練武的場地,今後來患者了,還能跳跳廣場舞。他又讓閔晚晴買些練跤的器械,搭個棚子長期放置,沒有凶器之嫌,用起來卻方便。
    建議完了,他就指責保安遇事就抄家夥,太流氓,問他們敢不敢向劉閃請教拳腳功夫。保安經不起激將,自然著了道;劉閃又仗著自己練了好些年正規的軍警擒拿,雙方就幹起來了。步虛把事兒挑起來後,笑著走了。
    對了,許大隊和原早泰昨天也走了,劉閃剛從地上爬起,就接到電話,催他回龍溪縣。
    到了下午,李尚銘回來,說鮑小娟給閔晚晴省了七萬七千塊錢,收加急費是蒙人的,兩處移動住宅的拚裝期,加起來隻要三天;她在材料費上又談下來四萬多。原來,鮑小娟早就要了另一家專業生產廠家的報價,她從屋頂牆壁底部的板材,談到梁柱防水保暖材料,二三十種,一樣一樣地談。要是對方虛報太多,她就去預訂材料,請人工自行拚裝。
    王慈雪暗自感歎,鮑小娟上大學的頭兩年,投入的心血夠多了。
    她從談價這種小事中,就能想象出鮑小娟對世界抱有多大的期望。
    王慈雪笑著給閔晚晴發了一條信息:你能幫助鮑小娟實現她考大學時的理想,不過,隻是把養生館建成一個生態花園。
    閔晚晴則不想幫別人實現理想,隻是把鮑小娟省下的錢,返還了一半給她。
    “姐,以後就這麽對待專業的市場人員吧。替養生館省下的錢,一半拿出來獎勵他。不要像人礦幫那樣,隻喊喊先富帶後富的口號,後來又殺雞取雞蛋,逼得先富起來的走的走,關的關。要走要關,也得等眼巴巴盼他們帶著致富的窮人富起來再說呀。對吧?”
    王慈雪聽得有些驚訝,這姑娘的行為挺怪異。
    說她大方吧,連師兄的一千塊也坑;說她摳門兒,她能把二十萬賠償金還給謝勤。
    想法呢,也幼稚可笑,還是紅塵普通人那種恨富仇富的傳統心理,不知道殺富濟貧的實質。曆史上的野心家都是殺別人之富,濟自己之貧。
    自商鞅以來,仇富仇商,是統治階層有意識培養出來的民間情緒。
    因為,商人富人始終是統治集團的間接敵人。
    商人富人愛惜財產,不可能一言不合就跟王朝幹,他們為了保住財產,獲得更多財富,還跟統治代理人官府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連財富的獲取也是由統治者許可的。可是,他們擁有了財富,又是統治者們的敵人。財大了,讓人氣粗,自以為有說話權,有了想法。
    而這說話權和想法,一旦不符合統治意圖,就容易發生矛盾衝突。若是暴民刁民流氓聚集韭菜生事,商人富人的財產就可能變成資助反賊的兵馬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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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必須抑商,富隻能讓一小部分人富。不富,則國家積弱;太富,則統治式微。要解決這一矛盾,隻讓一少部分人創造財富,成為榜樣,讓大部分人處於貧困狀態和溫飽線上,去效法富人這個榜樣,大多數的窮人,就成了少部分富人的最大資產,從而形成民間的層級。
    這種民間層級關係,得保持對立的情緒。富人視統治者為依靠,保護財產不受侵犯;窮人因統治者口頭倡導耕者有其田,而視富人壓製剝奪了他們發財的機會,而擁護官府。
    凡人不明白貧困是最有效的統治手段,隻有商鞅這類人精才知道,人人都富裕了,生活和未來就有保障,而有了保障,每個人的腰板兒就壯了,說話氣粗了,那就將萬人萬心,不再是萬眾一心乖乖聽話的局麵了,如此,社會容易生亂,生變。
    隻有保持貧困羸弱,韭菜們才把政權代表者官府當成依賴,當成申冤雪恨的青天。
    官府砍一兩個富人,能贏得萬眾的擁護和歌頌。就像朝廷殺幾個貪官一樣,都隻是統治手段。韭菜們從來不深究出現劣紳和貪官的社會根源,隻會直觀地感受到爽、解氣。
    王慈雪想,要讓閔晚晴慢慢消除仇富的心理。
    閔晚晴在第三天又發信息時,王慈雪就有意見了,委婉地建議她,幹脆寫寫日記,自個兒抒發抒發就好了。可閔晚晴說讓她當資金代理人,又不指導指導,等於一個不負責任的農民,撤下一片種子,就不管它是長成稗子,還是長成稻子了。
    王慈雪摁出一串拚音:
    “稗子的種子就長稗子,稻子的種子就長稻子。新疆人以前種地,就是撤下種子不管,能收糧食就收糧,不能收糧,就放牧。反正都有用。”但她確定閔晚晴是稻子,有責任感。
    王慈雪想靠著她,把養生館做成一個不尚賢,使民不爭的試驗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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