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天庭和逃逸天神誰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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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病例的老公跪在水田裏,衝著計生辦幹部哀求,希望他們能給妻子留點兒麵子,申言她是老三屆的初中生,加入過戰鬥隊,當過鐵姑娘,加入了礦幫。老公請計生辦的同誌放了他的妻子,他保證上公社去領結紮證,到衛生院夫妻雙雙把惹事生非的玩意兒都結紮了。
    老公在田埂上砰砰磕頭,磕得滿臉是泥,是混著血的泥。
    可是鐵麵無私的計生辦同誌不稀罕一個農民下跪磕頭,農民的頭增加不了他們的榮譽,隻能增加他們的工作負擔和領導的批評。
    老公雖然當過兵,卻是地道的農民,還有封建保守的殘餘思想。老婆被三級幹部紮根,是關在房子裏紮的。可今天卻被計生辦同誌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淩辱,一時想不開,他在妻子的淒涼悲切的驚呼聲中,發瘋一樣地四處奔走尋找,終於找到一個碗大的鵝卵石,給自己腦袋開了瓢,腦漿混入水田,泥土。
    驚叫聲驟然而止。女病例瘋了。
    女病例進了精神病院經過治療,病情一直反複。
    她一犯病,就罵當時計生辦亂下刀子。這是嚴重的認知錯亂,她沒認識到她屬於這個整體。羅主任客觀地說,當初創建了這個整體,這才使女病例當上了主人。
    她有了這個名義,認知卻沒有提高,必須對她進行正能量治療,教她認清自己的先進性。
    國家,軍隊,貨幣,都以這個整體冠名。使整體和個人都有可能獲得一切資源的優越性。計生辦為了保護整體的利益,給她作結紮手術,她應該以大局為重才是。
    “她既然屬於整體,就該受到整體的保護啊!”褚照天感到不解。
    “整體一個集合概念。當一個人自動從集合概念中分離出去,她就是一個人了,如果她為了個人痛苦個人利益而不顧全局,她就成了背叛整體的人。”
    “那麽,作為個人,在什麽情況下才能獲得你說的那些優越性呢?”
    “在什麽情況下都能獲得。行政機器,服務機構,保衛機構,報紙貨幣都用整體冠名了,整體的榮譽都有她的份兒,這優越性還不夠大嗎?”
    “大是大,可這些東西不屬於她個人的呀,她能搬回家去,自己用嗎?”
    羅主任笑道:“搬回家,就屬於侵占、盜竊行為,就不是整體了,而站在了整體的對立麵。”
    褚照天換了個角度問道:“你可以給集合概念的整體提提意見嗎?這樣粗暴地對待一個農村老太太,是不正確的。”
    王慈雪覺得老油條根本沒有望舒誇的那麽奸詐狡滑,還說什麽積累了兩千年的經驗。
    整體的人才是集合概念中的人;而個體的人,屬於非集合概念。
    紅塵的分配階層在概念的運用上可謂嘔心瀝血。
    非集合概念的個體,不能分享集合概念中那個整體的優越性。非集合概念的個體,批評集合概念的整體,就站在了對立麵。
    果然,羅主任笑了:“哈哈,別挖坑,我不上當。我批評了,我就患了瘋癲病。”
    “那麽,這位農村老太太瘋了,誰承擔責任?這幾十年身體和精神損失向誰索賠?”出於同情和尊重,褚照天沒再叫女病例。
    “整體的責任不就是我們每個個體的責任嗎?她自己得負責。她向整體索賠,就等於向自己索賠。她那種家庭條件,承擔不起高昂的賠償金。這說明你沒站在貧窮的女病例的立場上,去替她著想。你說說,她那種家庭條件,能承擔起賠償金嗎?”
    褚照天愕然了:“我就是站在她的立場上,希望她索賠。怎麽還要她承擔賠償呢?”
    為一次結紮手術,老公死了,她失去勞動力,孩子誰養,老人誰養?
    但褚照天轉眼又模模糊糊意識到,羅主任的邏輯跟自己不是同一個邏輯。
    他的邏輯是,作為非集合概念的個體,沒有利益,隻有責任。
    農村老太太受到摧殘,可以向整體索賠,但她一索賠,就同時成為了集合概念和非集合概念,作為集合概念的她,要向非集合概念的她作出賠償。而作為集合概念的她,在賠償時又成了非集合概念的她,而非集合概念的她,沒有能力支付這筆賠償。
    她沒有支付能力,也就沒有賠償能力。
    簡單地說,由於她在非集合概念和集合概念之間不斷轉換角色,她要索賠的話,就是她自己要賠償她自己。而她又沒有支付能力,那就不必索賠了。
    褚照天感到好奇:“如果她有能力支付賠償金,那麽,這些賠償能到她手上嗎?”
    “當然不能。因為她既是一個整體中的存在,又是一個個體的存在。當個體利益和整體利益發生衝突時,個體必須服從整體。而整體是不允許撕裂,不允許背叛的。因此,這個衝突也就不可能發生。連她都屬於整體的財產,賠償金就更是整體的財產了。”
    羅主任為奮鬥今後的前程做過不少功課,他已是製造和解決這種燒腦問題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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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別鑽牛角尖了。你的設想其實是多餘的,人礦法院就不可能判她勝訴。”
    道理是一樣的,法院以人礦冠名,但這個冠名的人礦是集合概念,當個體人礦跟整體人礦打官司,就意味著她背叛了整體,有了山癲病的風險。女病例狀告計生辦這種機構,也就把自己擺人礦的對立麵,還沒告狀,她就會進去。
    “那人礦的優越性又體現在哪兒呢?”
    “體現在給她冠名了,讓她成為集合概念中的一分子,還不優越嗎?這個女病例一發病,就能得到治療。”
    至於治療手段,羅主任說得比較保守,他發現,不管精神病患者想象力多豐富,隻要是經過饑餓的,再多的想象也填不飽肚子,對饑餓有切膚入骨的恐懼,隻要讓他們意識到下一頓有可能斷糧,就本能地喚醒了恐懼,從而接受治療。
    花園裏埋伏著的男護士,是杜絕他們吃花草、挖蚯蚓、啃樹皮的。
    羅主任說,那個男病例自恃能吃萬物,以為當知青時訓練出來野外生存本領頂用,就屢次抗拒治療,不配合我院對他的正能量思想教育,時不時要端出作家的架子。
    作品全是幾十年前寫的,都是寫他的經曆。屬於粗製濫造的應景之作。
    老作家現在的日子過得非常好,榮譽待遇早上去了。可眼下有很多當過知青的人十分懷舊,懷念青春時代的轟轟烈烈,懷念那個時候的平均主義。要吃屎,大家都平均地吃屎,誰也不嫌臭。不料,那種人人平等而又胡天胡地的大鍋飯,居然令當代年輕人十分向往。
    羅主任找不出這種向往的社會依據和心理依據。
    有個網名叫帶魚謅的年輕人上網去查父母過去的美好生活,卻查到了男病例的作品,一看寫的全是崇拜,批鬥,抄家,受苦之類的個人經曆和感受,三觀跟帶魚謅完全不符。揭紅塵的傷疤,就是吵醒了帶魚謅的美夢,挖了他家祖墳。
    他帶著愛塵激情,曬出自己的觀點。其觀點是,自個兒的膿瘡甘之如飴。
    由於紅塵人善於遺忘的特性,又沒別的渠道了解過去的荒誕真相,在五毛引導下,粉紅水軍鍵盤俠對老病例展開一場聲勢浩大的正能量網暴,隻有觀點立場,沒有是非事實。
    即使有人說點實話,大家卻認為事情過去了,再計較,就是在給敵人遞刀子。
    “要我說,這事兒怪來怪去,還怪男病例身上,過於敏感,網上的事一陣風一陣雨的,根本不用較真兒,一較真兒就輸了。更總體,他非要一根筋地堅持他的相求,維護他的既得利益,說的那些話隱含著對紅塵的不滿,忌恨,屬於為數不多,拒絕正能量的那類人。”
    “是你們把他弄到醫院來的?”褚照天聽他這麽說,立即有了這個猜測。
    “誰讓他非得維護自己的利益呢?一維護,免不了禍從口出。”
    日子安穩的男病例被網暴激怒了,被他視為無知的人激怒了。
    否定他的作品,等於否定他的人生,否定他的成就、榮譽。他為自己作品辯護,認為他在客觀描寫他們那代人所遭受的人禍。他指出,紅塵的人禍多於天災,人禍擴大了天災的效果,更有甚者利用天災製造人禍。
    事情壞就壞在他提出了一個尖銳而敏感的問題,他問:“誰有機會、有條件、有能力製造出運動式的大麵積人禍呢?”
    帶魚謅及其網友太幼稚了,認為老病例是諷刺他們利用網絡製造人禍。
    兩個女教授發出正能量言論為帶魚謅助攻。她們指出,在黑暗裏就該適應黑暗;掉進糞坑就該變成蛆;被外族侵略時,紅塵人能用紅塵文化同化外族,使侵略者皇帝學到紅塵皇帝一樣的文化,以此統治紅塵,效果也不錯。這說明,隻要有自信,看什麽都會美好。
    “隻有我院才看到問題的實質,老東西在認知上出了問題,犯病了。”
    羅主任接到男病例所在街道的通知,親自帶人去找他,居委會積極報信,派出所積極配合,羅主任指出他言論中流露的不當意識。沒想到老病例太脆弱了,以為他那個時代的風暴卷土重來,而他已不再是小將,比他當年他批鬥過的人還老,驚嚇之中分裂了。
    褚照天冷笑道:“是你們把人嚇瘋的。”
    羅主任拍了拍他肩頭,說道:“說實在的,他沒瘋。但他的言論有可能讓更多的人發瘋,他有名聲,地位,說話帶挑動性和煽動性,有可能產生不良影響,收治他是維穩的需要。我說過,我院會越來越貼近生活,貼近老百姓,及時發現、尋找、消除社會不穩定因素。”
    “你超出精神病病院的工作範圍了吧?”
    “哈哈,是超出你的想象範圍了。我院今後的工作範圍會更大,權力更大。司法部門不好意思下手的,不夠蹲大牢的,我院可以代勞。兄弟,知道已知的精神病有多少嗎?一百五十多種,隻要我院願意,總有一款適合你的。”羅院長得意洋洋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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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照天有一種極度的焦慮感。
    不是因為兩個老病例的悲慘,而是羅主任描繪了職能擴大了的精神病院,加重了他對天庭的顧忌、害怕。以前沒這感覺,可他完成搬運術的修煉,就有了。當初沒有,跟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是一個道理,那時他也知道有天條附則的約束,但他沒啥可約束的,也就沒有多怕。
    如今有了真正的搬運術,就等於窮人有了財富,怕偷,怕搶,怕有人找借口剝奪。
    他像農村老太太一樣,不管她是原告還是被告,本質上都是被剝奪的對象。
    也像那個老作家,不管他會不會寫字,他隻要用自己的腦子在思考,就是維持的對象。
    而天庭的權力比精神病院的權力大多了,多得沉甸甸的壓在心頭。遊覽車駛進招待所,褚照天想一個人待會兒,在青石板大道旁的長椅上坐坐,歇歇,想想事情。羅主任像親兄弟一樣體貼,放下他,立即下令清場,不許各個庭院的人出來遊蕩。
    一時,長長的石板道上,就隻有褚照天一個人。
    附近庭院樓閣的門窗也一概關閉,太陽西斜,風貼地吹起,牆上的燈籠晃晃悠悠。
    褚照天觀鼻凝思的眼睛,看見石板上有一道人影的頭,越過他直視的視線範圍,接著是肩,兩臂。他憂鬱而機械地側頭朝右邊看去,頓時心潮澎湃,激動得搖肝蕩肺。
    朝思暮想的王天神,一步一步地,帶著豐盈的體態慢慢向他走來,笑意晏晏。
    千種相思萬般欲念,刹那間湧上褚照天心間,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屋翳、天溪、食竇、期門、神封、膺窗勾勒出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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