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紅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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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算做席地而坐,屁股下有座墊,再下麵是才黑色地毯。
柳豔秋貼坐在褚照天身邊,見他手一撐地,便按住他手背,輕聲阻止:“我這樣坐也不舒服。忍忍,才剛上菜呢。誰叫你們來體驗這活受罪的貴族生活?”褚照天笑道:“貴族在這種場合是虐宴虐飲。左擁右抱的是扶手。”他搭著右側歌姬的肩頭站起,直往外奔。
他一邊說道:“常廳,兩位局長,不用等我,你們先喝。回來我自罰三杯!”
眾人愕然。
萬柳堂的外大門是高大寬闊的烏頭門,鐵門扇連同兩邊的圍牆,都包著柳木。
進門滿眼是鬱鬱蔥蔥的柳林,柳條萬千飛舞。車道上方的柳樹的造型猶如拱門。
人從地下車庫升上前廳,電梯門一打開,深藍玻璃中鑲嵌著無數星星閃爍的水晶燈,營造出深幽夜空的氣氛。戳在眼前的是光壁一般的漢白玉屏風,像示威一般提醒著從三台電梯出來的客人。屏風上是一行籮筐大的小學生童體字:複興紅塵文化
再看落款,是礦幫中心總主任,國家元首,軍隊統帥薛易止。
柳豔秋被震驚到了。她是中文係的,懂點兒題詞文化,是避邪驅惡鎮場子的法寶。題詞人的身份,往往彰顯著商家的背景。題詞人的身份地位越高,表明商家的後台越硬。
可她想不到,萬柳堂這麽一個三線城市的會所,竟能搞到薛總的題詞。
紅塵的社會人際關係,實質上是血酬關係,按得付比計價,難道萬柳堂有薛總的幹股?柳豔秋啞然失笑,絕對不可能,天下都是他的,怎麽瞧得上小小會所的幹股?這塊屏風本身就是文物,價值連城,比整個萬柳堂都值錢。
但要說萬柳堂敢拉大旗作虎皮,拿這玩意兒自抬身份,那是嫌命長了。
就算老板和薛總有親戚、師生、鐵哥們兒關係,把題詞放在這兒,也叫招搖、招風。
四個女服務員分別攙扶四個客人,引領他們進了暗無天日的時光隧道,柳豔秋雖然不樂意胳膊緊緊貼在同性柔軟的胸上,但也隻能這樣,才不會撞牆,摔跟鬥。過了一會兒有所適應了,她問常廳,那塊屏風的題詞是真是假。
常廳斷言是假的,嘩眾取寵。
礦幫紀律糾察辦公廳有禁止性規定,中心領導不為任何商業活動題詞,商家更不得引用領導批示和指示作為商業宣傳。
“那司法部門怎麽不幹涉呢?”
挽著她的服務員在黑暗中糾正常廳:“是真的。”
常規不屑跟服務員爭執這種問題,隻認為新康市的官員不作為,公然瀆職。
穿過時光隧道直接進入了秦代的堂室,粗獷的燈柱燃著蠟燭,黑色的基調,厚重的帷幕,陳腐的鐵鏽味。在輕紗飄拂間,像有暗藏的刀斧手,總體風格是鄙俗、陰暗。
進東門三五步遠的角落,窩著三排由節、笙、琴、瑟、笛、箏、琵琶組成的白袍樂隊,他們像狗,見了生人就汪汪叫,柳豔秋等人一到,啪,擊節聲響,編鍾再響,管弦齊奏。雷民、曾少康迎來,抱歉地解釋,他們沒到大堂迎接是這裏的規矩。
萬柳堂是要讓每個客人每來一次,都體驗到穿越時光隧道的感覺。
柳豔秋在得知他倆身份後,暗道:就你們男人才喜歡這調調,在黑暗中吃豆腐方便,當熱身。可這裏領班兼歌姬用她清亮的嗓子證明柳豔秋想錯了。
“各位嘉賓這樣來俺們秦代符合邏輯。鼓坎坎,舞蹲蹲,歡迎大家。”
這位秦嶺大山裏的妞兒介紹道,客人每次來都要穿越隧道,歌姬舞姬每次也要宣講秦代知識,“這是文化複興的重要環節。客人們總誤會秦朝的血腥暴力,錯了,焚書坑儒隻是為了俺們思想純潔,大一統而已。很親切。”
那大秦音樂懶懶散散給歌姬的解說伴奏,結結巴巴,磕磕碰碰,有氣無力有一聲沒一聲地奏響著。在粗糙艱澀的噪聲中,歌姬介紹了樂器,說了秦箏的來曆和功用。
她叨逼完了,客人剛好按她領路的節奏,徐徐走到食案和憑幾圍成的四方長陣。
東向座和西向座相距四米,南向座和北向座相距離兩米,客人和客人誰也不挨著誰。中間的黑毯空地是舞姬們獻藝的舞池,也是上菜斟酒的通道。
九個舞姬本來跪在舞池裏,伏身埋首,鼻子杵在地毯上。聽見擊節聲,就有四名花容月貌卻穿著土了巴嘰麻布的舞姬,卑微低賤地躬著身子,把四個男客人分別領入他們的食案。
又由兩名舞姬把女客人帶到她們夫君、情夫或奸夫身邊坐下,充分顯示了男尊女卑。
柳豔秋認為,來這種地方吃飯的狗男女,不外這三種關係。東向食案後這家夥從今天起就叫奸夫了。她坐下後,朝褚照天笑了笑,又覺得跟這森嚴的氛圍不搭。扶褚照天入座的舞姬也緊貼著他坐下。
舞姬探出臉對柳豔秋說:“要跪要跽悉聽尊便。要是嫌坐墊太現代,就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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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挺作的。”這遭罪的文化享受,讓剛剛刑滿釋放的柳豔秋更為憤世嫉俗。
她想知道褚照天有沒有被這秦代文化熏陶到,可是又見其他三個男嘉賓也一樣的假模假式,就不便發問。在家裏被禁閉了十天,她現在看到狗和兩個警察局長都帶著一往深情。再看南向座的的米盈,更裝。
“這騒娘們兒陪領導來這兒應酬過。”柳豔秋想道,“強奸犯不吃醋嗎?”
和她把褚照天夾在中間的那個舞姬,像情人聊天的竊竊私語,給所陪客人介紹著崇尚黑色的秦代服飾,“那些樂師是庶人,穿白袍深衣。越往後的朝代,音樂人地位越低,連白色也穿不成了,弄得五彩斑斕,跟耍猴兒似的。”
舞姬呻吟般的聲音,像拉著絲,聽得柳豔秋害臊:這也算樂子?
“我們穿的黃藂羅衫,算是恩寵了。”她微扯胸襟,示意褚照天看,“您瞧,據說秦始皇那老混蛋憑個人喜好,不顧禮製,要求嬪妃花枝招展,配上了芙蓉冠、五色花羅裙、泥金鞋。我們藝術總監說,舞姬身份低,比不上嬪妃,衣料得用的麻布。”
柳豔秋插嘴道:“你們藝術總監也不怕把客人紮著,硌著。”
她在舞姬拉開胸襟時,注意到褚照天的頭偏斜了一下,猜都能猜到他那猥瑣狎邪的目光一定往裏麵瞟過,便撞了撞褚照天的肋間,輕聲問:“看見衣服裏裝的東西了嗎?”
褚照天掉過頭低聲道:“看了,白富美。大家都浸泡在傳統文化裏,你也裝裝。”
那舞姬舉著長大的寬袖遮住臉,嗤嗤笑道:“俺的褚哥不裝,真正的皇帝和貴族都是不裝逼的。”她這樣跑題,隻能打破一下該食案的莊嚴氣氛,並不影響別的客人。
接著,她又說起秦朝的婚製。雖說跟男女有關,聽來也十分枯燥。
柳豔秋好奇,這四個沒一個好東西的男客人,是怎麽忍受住沉悶的?她剛被褚照天解救出來,又一頭紮進這連座次也要講究森嚴等級的地方,真踏馬倒了血黴,純粹是在提醒她,她和女樂師、歌姬舞姬都是韭菜。
十天的隔離,她瘋了。
不打電話,是怕監聽;不敢出門,是怕盯梢。
國絕局的便衣離開時暗示她:韭菜人礦的眼睛是雪亮的。這話,讓柳豔秋發現滿屋的空氣裏都長了眼睛,在竊聽她,在監控她。她每天叫外賣,不敢跟騎手多說一句話,害怕國絕局懷疑她在用暗語傳遞情報。無聊時想拿跳蛋解悶兒,也怕第二天上網曝光。
她不清楚,是自覺營造出了一個無形的監獄,還是便衣的暗示造成的。
反正屋裏屋外都是看守。
每天一絲不苟寫著罪行交待時,她發現自己早已背叛紅塵了,隻是以前沒意識到。小時候有同學去市裏吃了麥當勞肯德基,回到班裏炫耀,柳豔秋就覺得家裏的飯菜像喂豬的,從這時,她就在嫌棄祖國的糧食和人民的乳汁了;長大後喜歡看韓劇,是在嫌棄祖國文化。
眼下這悠久的曆史文化擺在她麵前,她嫌陰森、煩悶、壓抑。
下午回去繼續寫交待材料,把廳長局長都招供了。
可她不知道,來萬柳堂的客人們在感受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時,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在陪坐舞姬的臉蛋和服裝遮掩著的內容上,並不關心她們說什麽。
隻是今天不同,有女客人在,男客人正襟危坐,手腳沒亂動。
特別是雷民和曾少康,他倆作東是賠禮道歉求和解的,對褚照天帶來的客人,必須禮敬尊重。他們分析過,避開閔晚晴,帶了米盈和柳豔秋來,說明這兩個女人更重要。盡管介紹時,知道米盈是常廳長的老婆,但褚照天就不能給一個離休領導戴戴頂綠帽子嗎?
終於熬到上菜,雷民想盡快說完場麵上的話,結束秦宴去阿房宮泡澡。
請褚照天用他的邪術,多多關照警二局的偵查工作。這是雷局在秦朝設宴的目的。秦代的大澡堂子不興男女同浴,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倆女的打發到渭水去,而男人在涇水裏套套交情,談談交易,花出去的錢才值。
哪知,褚照天突然起身躥了出去。
他遇到誰了?那金局是誰?
褚照天奔出宮室就傻了,門一關,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就像剛才穿行的時光隧道一樣,無聲無形無光。褚照天急切地想道,誇克,在嗎?
誇克在耳蝸說道:“找不著路了?在你左手邊。門的隔音效果好,打霰彈槍也聽不見。”
褚照天又想,你聽沒聽見神仙姐姐的說話?
誇克說道:“你能聽見,我就能聽見。排除信噪和信號失真,相似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怎麽是百分之八十?褚照天認為,百分百是她。
可誇克認為,逃逸天神個個修道,潔身自好,甘於清貧。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從她說話的內容看,像是萬柳堂的領班,經理。
褚照天急切想見到聲音好聽的那神仙妞兒,不想聽誇克的自以為是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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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誇克出竅,用微觀知覺查查她在哪兒。剛才能聽見聲音,說明有兩道門是在同一時間打開了,人就在附近。可這該死的隧道連一點光也沒有。
宿主曾經來過一次,去的金陵十六樓的樂富堂,那是明朝的開國國營青樓。明代教坊女子才情俱佳,多功能全方位服務,她們和皇帝一起推動了整個朝代色情事業的興旺發達,但因宿主自負帥氣,不屑跟從事公共服務的女子有染,他心生反感,後來再也來過。
誇克說道:“走吧,有人來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先生,請問您是找不到房間了?我是巷道服務生。”
“謝謝!我找得著。你別多事兒。”褚照天按誇克的指引,扶牆摸索著前行。
誇克在他鎖骨裏說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裏的男女服務生都看得見。”
褚照天在心裏和誇克聊著:不奇怪,他們有隱形眼鏡。
走了不到一百步,誇克下令推門。褚照天的手剛觸碰到冰冷金屬材料,門有熱感應,光線噴湧而出。他一眼之下,掃遍了全場。
這裏也是秦朝堂室的飲宴風格。
東向座坐著一位喝醉了酒,神色倨傲霸道的男人。三個穿著現代製服的女性麵向他,大概在解釋或道歉。她們背對著門。男人左右都有舞姬,其中一個像是影視明星,也穿著黃藂羅衫,頭戴芙蓉冠。
誇克跟褚照天一樣疑惑:明星也在這兒坐台?
而南向次座,坐著的竟是被精神病院羅主任尊為首腦的市政署市長林子平。那麽,東向最尊的位置上坐著的又是什麽人物?不像官場的吧?
在這一眼之間,門又開了。臭肺和一個女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女聲是低吟:“羅助理!”
臭肺是驚叫:“紅瘢人!”
褚照天驚愕中,在座客人和三個製服女人都朝進門的方向看來,他的胸口猶如被重物狠擊,身心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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