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萬琴自帶一身妖冶嬌豔，連嚴肅呆板的青灰色製服，也掩不住她每個毛孔裏散發出的狐媚；臉上的慍恚，心裏的仇視，反而增添了她那勾魂攝魄的魅惑氣質。
    她沒見過褚照天，但她具有特殊的感受能力——
    此人是凡胎雖是凡胎，但他體內先天三元、後天三元的充盈，如人似妖的舉動，都說明他是那個把新康神民弄得神經兮兮的老油條。羅萬琴第一次動念要趕走褚照天時，就用眼神請示過李涵：這孫子穿到紅塵來是當皇帝嗎？
    李涵卻阻止了她。
    鬥部星君白玉蟾升仙時，把家裏狐黃白柳灰五仙都帶上了天庭。
    羅家祖上是其中的狐仙，隨主人的姓，名叫白靈。她開朗活潑陽光，就算勾人吸髓也光明磊落，從不在半夜裏行鬼鬼祟祟之事。無論在天庭還是重返人間，白姓氏族從不因狐狸和人有差別感到自卑，所以，他們這一支神民世世代代都不隱瞞身份，該風流時，也照樣風流。
    但羅萬琴到這一世的再生，有點變異了。
    她仍然有著狐仙的伶俐精明，又有妖魅的麵容，卻拒絕繼承狐仙的騷勁兒。
    羅萬琴看到老油條時，立即對他身上透出褚照天那股渣男味兒，有種生理上的厭惡。
    她第二次用目光請示李涵，要懲處老油條，卻見舵主、董事長兼老板更為從容，鎮定冷靜，謙和有禮，渾身保持著八風不動的優雅之態。羅萬琴佩服之極：你是要放任這天庭的奸細，把萬柳堂的買賣搞砸不是？你使個眼神啊，我把他弄走！
    可李涵沒有回看她，兩眼淡然地注視褚照天。
    其實，在這不到四五分鍾的時間裏，李涵已在心裏把表妹王慈雪和老油條的祖宗罵了好幾遍了。現在，她還不罷休地罵著：“你他媽是來我這兒砸場子的吧？給我添這麽大的亂子，你叫我怎麽收場？！王慈雪那小蹄子，怎麽還沒把你弄到天庭送死呢？”
    兩個明星湊在一起本就容易穿幫，再讓金局和褚照天這一鬧，還得派紅三角去給片場那兩個正主兒灌迷魂湯。看來要定個規則，以後不管來多大的客人，都不興雙飛。可再豪橫的客人，也從不把兩個大牌明星湊到一起爭風吃醋啊。這姓金的混賬太猖狂了。
    李涵作為很少露麵的老板，考慮得比羅萬琴要多一些。
    見到褚照天出現，李涵是想把他弄走。可細一想，竟然沒有妥善的辦法。這屋子裏的歌姬舞姬樂師全是女性，要強行拖他出去，她們的身手立即會叫客人們起疑。褚照天再一反抗，出手就能覺察出她們不是常人。同意羅萬琴動手，她勢必要使用仙術，身份必定暴露。
    重要的是，表妹去天庭當間諜，跟老油條有合作關係，還不能鬧僵了。
    在場兩個神民的身份泄露了，履仙門就多了一分風險；室內的紅三角門被曝光，萬柳堂的生意將會徹底搞砸。因此，李涵除了讓伊萬卡去找王慈雪，沒別的辦法。她低聲說了一個電話號碼：“你出去打電話，把情況說嚴重點兒，請她立即來萬柳堂領她老公回家！”
    盡管在李涵眼裏，羅萬琴是處理內務、調解客人糾紛的一把好手。但她是萬柳堂裏除自己之外唯一一個女神民，李涵出於謹慎，不許她和老油條麵對麵去交談。
    李涵把這個原則向她交待了，又打算悄悄離去。
    她對羅萬琴既欣賞愛護，也有忌憚。搭進一個表妹已經夠了，好歹是自家人，好說話。可惹了白氏家族那一窩狐狸，後果不妙，輕則給萬柳堂弄出滿屋狐臭，重則不敢想象。
    李涵見褚照天在幾句話之間降服了金局；坐在食案前的市長、副主任，都聚精會神地看著東向座，極其重視地關注著事態。李涵略略有所放心，她走到門口，門已打開，卻聽金局又在喊她：“老板娘，請留步。剛才酒喝多了，再三給你添亂。這杯酒敬你，道個歉！”
    這狂徒拐這麽大個彎，讓李涵沒有想到，她佇步微笑。
    羅萬琴已拿尊斟酒，遞給了她。
    邢玉山朝她走來。
    李涵連忙道：“金局您請坐，萬柳堂知道天高地厚，哪敢讓尊貴的客人敬酒呢？是我考慮不周，惹您生氣了。”平常這種遇到這種情況，羅萬琴都會代她應酬，並向客人解釋，老板娘性格內向，不擅交際，要不是三伯遠走重洋，她絕不會拋頭露麵。
    “羅助理，拿瓶兒黃釉醬瓶來！”李涵豪邁地吩咐，她打算灌幾杯，借這理由開溜。
    在場三個官員大為歡欣。他們雖有錢，也沒闊氣到出手就一擲百萬往水裏砸的份上。這是純粹是肉包子打狗啊！再說，在歡娛場上喝黃釉醬瓶，多少還有僭越之嫌。
    邢玉山向李涵道歉，是褚照天促使的。他要印證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可是，要留住老板娘，方便能隨時找到，就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把柄。褚照天趁邢玉山去糾纏李涵時，默念誇克，叫它給臭肺轉話，問問紅瘢人是怎麽回事？這裏誰是紅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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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肺見過了這麽久，褚照天才問到這事，有些生氣，隻因關係重大，它才沒計較。“那個叫詹小菲的女明星經過褚照天身邊時，我嗅到了奇異的氣息。”
    誇克又驚訝又好奇道：“是天神？天神也坐台？出台嗎？”
    “想什麽呐？不是天神，不是人，甚至不是碳基生物。我在兩個包間都沒覺察到歌姬舞姬樂師的氣息有異，可能是它們在宴飲室裏待的時間長，氣息和人的氣息綜合在一起了。這詹小菲進來，恐怕是新鮮出爐的，身上有明顯的高分子材料味兒。”
    誇克不以為然：“人體含有多種天然高分子物質，皮膚、骨骼、軟骨組織中都膠原蛋白，還有參與細胞黏附和組織修複的多糖類物質，都是高分子呀。”
    臭肺輕蔑地哼了一聲。
    它不如誇克見多識廣，可它對氣息的分辨，比三魂和其他六魄專業，“我管呼吸係統，辨別氣息不比你強？她們身上沒有硫醇味，你沒有聞出來？”
    “沒有硫醇味我當然聞不出來……哎，是誰？誰呀？”誇克緊張地看向滿屋子的人。
    “剛才我又仔細辨別了在場每個人的氣息，除了老板娘、助理和那個俄羅斯美妞三人外，所有小姐的身體裏都沒有碳基生物那樣的生機、生氣、活力。不是因為清洗得幹淨，而是壓根兒沒有硫醇。”據臭肺介紹，人造高分子材料，都或或重地帶有香精氣味，而控製高分子材料氣味散播的設備和材料，也帶有乙烯、聚芳醚、聚酰亞胺等氣味。
    “這些歌姬舞姬樂師的氣息，和那晚跟褚照天打比賽的武術隊是一樣的。”
    誇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那天晚上臭肺還不能出竅，沒有親眼目睹，但聚集著幾百個紅瘢人散發出的氣息，從褚照天的九竅和毛孔，滲入到了體內，臭肺記得它們特殊的氣味，和這裏歌姬舞姬樂師的氣息完全相符。臭肺建議誇克溜進詹小菲體內看看，她的tpu和tfe兩種材料氣味最濃。
    褚照天聽了誇克的轉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胃裏一陣陣地翻騰著。
    逃逸天神高雅是高雅了，可你們也不能拿神仙機器人糊弄客人啊！這時，褚照天斷定紅瘢人，是逃逸天神製造出的玩偶，也許為了防禦圍剿，拿它們做擋箭牌，糊塗天庭的。
    想到剛才避開柳豔秋的視線，摸捏身邊舞姬的肉，催發著情意，褚照天真想吐。
    李涵應酬了邢玉山，又向林平之、戴柱擎以及兩個已能活動的衛士頭敬了酒，道了歉，再端著酒尊又朝東向座走來。羅萬琴握著酒瓶，往褚照天麵前的酒尊裏斟了一點酒：“老板意思一下。”褚照天連忙拈尊站起，李涵笑意濃重，摻了許多假，“先生，請問貴姓？”
    “免貴姓褚，敢問老板娘芳名？”
    “韓禮！承蒙關照！歡迎褚先生光臨！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褚先生，請！”她想喝完了趕緊走人，不跟他在這兒扯犢子。
    兩人都喝了，褚照天沒容她說話，提出要求：“韓小姐，請您留個電話！”
    “抱歉，我不用任何通訊工具。歡迎褚先生光臨，您若有什麽需要，請和我的助理羅小姐聯係。好嗎？”
    羅萬琴遞上一張名片：“請褚先生多多關照！我叫羅萬琴！”
    褚照天一邊問李涵，怎麽才能找到她，一邊接過羅萬琴的名片道謝。
    李涵閃過一絲慍色，聲稱不管會所的具體事務，平常獨自待著不出門，“實在抱歉！”
    褚照天急於想把這裏的事了卻了，趕去雷民的包間把柳豔秋帶走。他笑道：“韓小姐，是這樣的，我要開養生館，難免會遇到一些皮膚病患者。剛才我見詹小菲鎖骨上有一大塊三角形紅瘢，可轉眼間又消失了，請問她有什麽秘方嗎？望韓小姐不吝賜教。”
    李涵心裏頓起驚濤駭浪，但她臉上還保持著臉意，掃了詹小菲一眼，說道：“可以探討。”
    羅萬琴也朝詹小菲看去。
    “請和羅助理聯係吧。各位領導，韓禮不勝酒力，告辭了。”李涵向大家鞠了躬，轉身就走，顯得倉皇。羅萬琴立即解釋道：“各位領導，我家老板從不喝酒的。有不周的地方，請多多諒解。一會兒伊萬卡總理經親自來向各位道歉。”她也彎腰鞠躬，匆匆追去。
    一出門，李涵就疾問：“技術上出什麽問題了？詹小菲身上怎麽有紅瘢？”
    羅萬琴也很茫然：“不知道呀，姓金的撒潑打滾地叫我去接詹小菲，我改造好了，就放它出來，在萬柳堂不可能給它上標誌呀。”手機響了，她拿出來接聽。過了片刻對李涵說道：“九董在你的茶室裏。”
    李涵抬腿就走：“這笨蛋還在新康瞎逛。老油條給你打電話，你約明天見。”
    羅萬琴緊緊跟著：“你還要見他？”
    “不見怎麽辦？他這麽瞎碰亂撞的，遲早要把我們的人打探得一清二楚。你通知商會那邊，叫他們嚴防死守。”李涵沉吟道：“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九董家發現紅三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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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李涵和羅萬琴說話的時候，褚照天已經借助邢玉山的淫威，跟林平之、戴柱擎建立起了親切友好的關係。準確地說，是戴柱擎首先跟褚照天喝酒打了招呼。
    他問：“褚老板，我有一個叫劉閃的小朋友，是否還住在別墅裏？”
    戴柱擎早在醞釀，利用什麽和褚照天拉關係呢？劉閃顯然是一條路子，好借口。他和劉閃的父親有著一夜泡腳的交情，可以從關心劉閃開始，再關心老警察的病情，然後表示要宣傳養生館的人道主義精神。和褚照天搭上了線，給濘老找神樹葉兒也就順理成章了。
    林來之更想化解跟褚照天的矛盾，等戴柱擎說完，他把封堵辦執照的問題解決了。
    “我也表個態吧，雖說上麵在管控民企，我就不敢承擔這個風險，這就親自給工商稅務部門打個電話，上上德養生館要辦的一切手續，必須一路開綠燈。戴主任，讓宣傳部抓住收治老警察這個典型事件，好好宣傳宣傳。”
    林市長想好了，還要給那個管神樹葉兒的閔晚晴，送上一份厚禮。
    褚照天想盡快逃離這個充斥著紅瘢人的邪惡娛樂場所，他簡明扼要地表達了謝意。
    “得空了，我專門去林市長、戴副主任府上拜訪！”，褚照天出去時，把一個叫明陽的衛士頭兒也帶了出去。
    林平之和戴柱擎都是明白人兒，心想，能上家裏去，一切就好說了。
    明陽進來，恭敬地對邢玉山道：“金局，褚老板吩咐我送金局一份兒大禮，他說，天之道利而無害。”
    邢玉山怔住，迷茫，一腦袋霧水。
    “天之道利而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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