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爽在做客服經理時，常有做醫療器材和藥品生意的人來住店，偶爾會向她打聽醫院的情況。而秦經理恰恰是一位優秀的客服，不管做哪個行當的客人，隻要有人向她谘詢，哪怕隻是隨意問問，她就馬上做功課，去打聽，去了解，爭取給客人提供最滿意的服務。
    後來，客人的話題多了，交換項目也多了，沒想到賣神樹葉兒栽了個大跟鬥。
    但她了解到的信息卻牢固儲存下來。她知道，別說醫療器械和輔助設備了，就是必不可少的醫療耗材也有上百種呐。
    秦爽高中生畢業開始闖蕩社會，她學曆低，長相一般，卻能越過那些去海外學酒店管理的留學生，做到客服經理，除了靠勤苦肯幹，當然還要用心。所以，她自然要用心提防沙安然。送這麽大好處給我，是不是挖了什麽坑在前麵等著呢？
    “妹妹，你的這些點子也是在大學裏學到的？”
    沙安然當著秦爽的麵被警察逮過，對她不避諱：“嗨，是以前那老公教的。玩我玩下課了，他閑著沒事就拿他的專業聊天，當談戀愛一樣談。其實也不是他的專業，他幹偵查，哪個行當都知道點兒，經手的案子也多。我要給他湊湊趣兒，總會查查他說的那些事兒。”
    跟別的學生不同，沙安然的許多知識和思考，都是為了奉迎討好曾少康而獲得的。
    曾少康聊的是形而下，個別，微觀，具象，當沙安然通過查詢、閱讀、總結，拔到形而上的高度，就能係統，宏觀，抽象地去看待事物了。
    除此之外，曾少康還會聊到單位，社會，人際。
    他知道他排隊上位的前景不樂觀，從市局偵查處調到警二局當副局長算到頭了，人也快五十了，便一門心思撈錢。過去那鑽營過的經曆，成了他人生的豐富積累。
    “黑政惡政能造就人的生存能力，啟迪智慧！”
    曾少康曾給沙安然說過這樣一句帶哲理的話，他說，這是經驗。爬到他這個位置，除了業務能力外，更需要凶狠、險詐，有不計後果的勇猛，有精雕細琢的算計。明麵兒上要對付罪犯，暗地裏要提防競爭者。想混官場，像是腹背受敵，必須用心用力。
    雖然昨天還見過曾少康，但沙安然這時提起他，仍有不少的感激和懷念。
    秦爽碰了碰她：“別走神兒。姐姐沒啥文化，這些事兒我不懂，具體怎麽做，到時候還要請教你呐。咱姐妹不說客氣話，你給我出了這麽些點子，妹妹，我拿什麽回報你呀？”
    “哎呀，要圖回報，我聽到你喊的這聲妹妹，就沒臉答應了。”
    沙安然聽她假模假式的文字組合，就想，在我麵前裝嫩啊？忘了一年前你教過我來著？
    可她並不戳穿，做事各有際遇，各有心計，挑開了，傷彼此的麵子。誰沒個見不得人的事兒呢？件件都挑開，人和人沒法相處。
    “可我要說我是在感恩，又太假。”
    秦爽不解地看她，說感恩合適呀，能掩蓋你所有真實目的。
    “我要了你電話，為什麽一年多沒跟你聯係過呢？你知道我底細，對我影響不利，我當時就後悔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你了。這次見了你，我也該回避。回避不了，我就該借褚照天的手整你，借老太太對我的好感，搞挑撥才符合邏輯。把你趕走更好！”
    秦爽大是驚愕，心虛，不安，她住在褚家打的是褚歡大姨的招牌，沒有過硬的關係。
    沙安然拉著她的手笑道：“姐，和我相處，你心安然。我不要回報，不要你給好處。靠床上那點兒技術，哄好褚照天就是好處。可我又不能老趴床上。有鐵姐們兒好朋友當然更好了。在枕頭上幫你吹吹風，在老太太跟前說說你的好。你安然了，我也開心。”
    “你怎麽開心呢？就圖一個白開心？”秦爽有過一次被開除的教訓，做事更細心。
    “幫到你就開心了。姐，我這是跟你學的。”沙安然見她不懂，也不多解釋。有些人層次擺在那兒，醍醐灌頂也開不了竅。那些宮鬥劇低級，就因為寫戲的，把人物的爭鬥放在人吃人，狗咬狗的野蠻低級層麵上。而文明人可以通過文明方式獲得自己想獲得的一切。
    如果理解不到這一點，沙安然這一年多跟曾少康的學習，是白學了。
    而如果離開曾少康，卻跳出不他製造的生活氛圍，自己這輩子真就隻是一隻玩具，一個性奴。所以，沙安然給自己的規劃是，跳出這一年多來那種被放大了、又成為習慣的生理本能，要不斷刷新和更新，才能進步，才有意義。
    秦爽把手搭在她腿上，由衷地說道：“妹妹，打今兒起，我跟你學。”
    “要學我的全套嗎？”沙安然笑吟吟地問一句，湊在她耳畔嘰嘰咕咕低語。
    秦爽臉上慢慢生出紅暈，耳根子充血，緋紅，用勁兒掀翻沙安然，摁著她，胳肢著她癢癢肉。
    沙安然咯咯大笑。
    “喲，姐兒倆樂什麽呐？”褚媽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真絲浴袍，一點兒沒透出內衣底色。她從樓梯走下，見兩個姑娘在沙發上打滾，滿心眼兒的高興，往日裏這主樓太沉悶，太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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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爽見到她，立即規規矩矩站起：“阿姨……”
    鮑小娟一手拎著一隻送餐保溫箱，進客廳向褚媽匯報。
    工人去了酒店，非常感謝褚媽的關心，他們說，驗收時若有不合格的，不合心意的，馬上返工；另外，閔爸找到廚師和勤雜工了，正往家裏帶。
    秦爽沒大沒小的在客廳裏打鬧嘻笑，被褚媽看見了，正擔心受訓，卻被鮑小娟岔開了，她帶著感激連忙賠禮：“小娟對不起，我把工作都忘了，還勞駕你送來。”
    沙安然又幫她岔開了失職：“哇，這麽豐盛呀。我通知老少爺們兒開飯了。”她已打保溫箱看了，誇道：“閔媽能幹，我下午要去拜師學藝。”說著，往樓上跑。
    薑玉善喜歡這氣氛，說道：“回來！你給那三個傻子送上去，咱們四個人去飯廳用膳。”
    秦爽和鮑小娟陪著褚媽用膳，才真叫受寵若驚了。
    這老太太平常見了人，跟誰借了她的米，還了她的糠一樣，總沒個好臉色。今天在飯廳裏坐，才有了平等的感覺。剛開始的一點點拘束，很快就被沙安然的說笑化解了。
    “薑媽媽，跟您一塊兒吃飯，連米粒兒都有幸福感，樂意讓咱們吃。”
    秦爽又確定：這騷安然缺心眼兒，是書呆子，小傻b！
    鮑小娟匆匆吃完飯，要去廣亮門看著做匾額。
    她離開後，褚媽三人說說笑笑吃了好一陣，說她歇一會兒要去遊泳池。
    這時，褚照天進了客廳，把柳豔秋要來看望褚媽的請求說了。
    褚媽端坐著，頭一回敢在兒子麵前端了：“來就來唄，怎麽她還派你通報呢？”
    秦爽接了電話，說閔爸帶廚子師傅到了，褚媽要不要看一看。
    褚照天告訴大家，晚上別做飯了，有客人來。當聽說還有五十來個工人技師，又叫秦爽再補訂五桌，都送晚香樓。然後，他去給柳豔秋傳話，沒注意褚媽穿著浴袍。
    褚媽不想跟不認識的人瞎應酬，晚上不去湊熱鬧。
    “我也不去！陪您吃咱家的飯，香！”沙安然說道。
    褚照天一見明陽，說了幸會，又說歡迎，道完歉又賠不是。
    雷民、曾少康、米盈打亂了座次格局，把椅子圍成一圈兒，聊得正歡。柳豔秋接了魏所長給的執照本兒，邀請他挪把椅子加入她已熟悉的群聊。魏所長持重地擺了擺頭，老老實實跟秦爽站一排，聽明處和褚總寒暄。
    褚照天稱自己學了一點三腳貓把式，修養卻差，要論真功夫，絕不是明處的對手。
    明陽感到褚總給足麵子了。中午保衛處兩大高手一齊偷襲，都沒落好。不見褚總出手，他和戚副處長就莫名其妙中招，當著領導出了大醜。他從特種部隊轉業當了專業保鏢，在這裏不好承認失敗，卻也不能讓褚總單方麵謙虛道歉，得換個角度拍。
    明處在機關混久了，雖是武人，但他一張嘴，吧吧吧的，像有糖尿病，齁甜。
    他覺得，褚老板在邢玉山眼裏也是有分量的人物。林市長、戴副主任對他評價更高，欣賞中透著兄弟般的親切。如此重要人物，明陽必須討好！借著去工商所當監工，他就想結交這位新秀。作為領導貼身保鏢的頭兒，他早練出一套特殊本領——
    領導串稀，他是紙尿褲；領導便秘，他當開塞露。
    所以，明陽找的話題拉滿情緒，能出情趣，借武功這引子，扯出了兩人一堆興致。
    誇克提醒褚照天：“雀陰要我對你說，關照一下工商所魏所的情緒，別涼久了。”
    褚照天下意識摸了摸鎖骨，向旁邊看去，秦爽陪魏所在等著作介紹。
    “你猜對了，到遊泳池大家都溜出來看熱鬧了，看沙安然。”誇克道。
    褚照天仍靠暗想給它傳遞信息：工商所是一幫敲骨吸髓的家夥，涼就涼一會兒。
    可誇克說：“二哥說，這些人是來做交易的，交往也是交易，他們更懂你來我往的交換規則。要你記住提你交換條件，決策者有政策，執行者有對策，要他們的手下對老百姓好點兒，能放一馬就放一馬。管好執行者，神民的生態環境就好了，這是咱們和履仙門的交換。”
    要跟履仙門和平共處，就力所能及地幫他們治理環境，這是褚照天的決定。
    他認可爽靈的話，杜絕了執行者作惡，決策者也不好意思出文件公開叫人繼續作惡。
    明陽平常習武練武，使他比一般的秘書眼疾手快，經常能充當領導的心靈調度，精神藥鋪。他注意到褚照天看了一眼魏所長，覺得自己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兄弟，明向東是我堂弟，當初跟著褚老爺子才混出了名堂，我替他看看老爺子去。”
    這一招也用得好，言明兩家有的老交情，再借褚家的父子關係，進一步增進感情。
    褚照天暗想：褚爸誰都不認了，這招沒毛用。“大姨，請給明處領領路。”
    秦爽道：“好。曾局問沙安然聽不聽話，她犯了錯，你別慣著。褚總，他們是親戚嗎？要不要叫安然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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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照天不好介紹，不好回答，便說：“你問問她吧。”
    秦爽又按禮節和規矩，報了明處長送來的禮物名稱，省得送的重禮拎到傻老頭跟前，沒人領情，送禮白送了。
    褚照天見明陽專門給老人買的禮，是真用心了，又握著他的手道謝。
    不想，明陽掏出一張卡塞進他手裏：“老弟開張那天，不好當著別人麵給，就這裏給了。小意思，收下是個吉利。銀行的初始密碼。”他雙手握了握褚照天的手。秦爽怕他倆再磨嘰，冷落了魏所長，趕緊說道：“褚總，這位是工商所的魏所長。明處長，請！”
    褚照天一拍腦門，連連向魏所拱手：“抱歉抱歉，實在抱歉。”然後再伸出手。
    魏所沒有明處那麽能吹能拍，人實在，一握手，褚照天握住了一張卡。魏所笑道：“褚總別嫌我俗氣。我上哪兒吃飯都要交飯票，省得有人說我利用職務之便，多吃多占。”
    “理解理解，工商工作惹眼，難得魏所潔身自好，清正廉潔。”
    褚照天接到一條信息，看了後，一手拉著魏所，親自提著一把沉重的椅子，湊到雷民等人的堆裏：“魏所長，你跟兩位局長大人聊聊，我回個電話。秋姐，勞駕你把魏所長的茶端來。哎，盈姐，常廳上哪去了？”
    米盈笑道：“在外麵瞎逛呐，上次來你家被山水木石迷住了。甭管他。”
    柳豔秋把魏所的茶水放在茶幾上，拉著褚照天往外走：“咱們找找常廳，他別迷路了。”
    出了廳門，褚照天調笑道：“想叫我在你身上迷路吧？”
    “虧你說得出口，四十二秒不嫌磕磣呀？”柳豔秋強求道，“夏雨軒晚香樓裏的住房空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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