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能怪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遭遇這般大的身世打擊，一時想不開，也是情有可原，反倒是那個鹿聞笙……”
    她看著鹿爾雅蒼白的臉色，被毀掉的半張臉，心疼不已，滿是不喜地道，“心狠手辣的東西，她怎麽敢對你下這般重的人？這樣毫無人性的人……怎麽配當我鹿家的女兒？！”
    “奶奶您千萬別這樣說，”鹿爾雅表情霎時間多出惶恐，半跪在地上，低著頭，哭著道，“哥哥已經因為霸淩笙兒的事件，不喜歡我了，若是您在對笙兒有意見，哥哥……會更不喜歡我的……”
    “我去跟笙兒說，讓她給您道歉，賠罪，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她這一次不敬……好不好……”
    鹿老夫人原本想拒絕，但看到鹿爾雅惶恐不安的麵容，想起日後她在鹿家的艱難處境……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冷冷地哼了一聲。
    鹿爾雅見她態度有所軟化，頓時麵露欣喜，忙不迭地道，“奶奶，笙兒剛回家，她很喜歡鋼琴。”
    “一直想要媽媽給她買鋼琴，讓她給您彈首曲子賠罪……您消消氣，好不好？
    鹿老夫人看著她畏縮歡喜的模樣，暗中心疼地歎了口氣，冷聲道，“看在爾雅你的麵子上，我再給她一次機會！”
    鹿爾雅垂眸，掩飾住眼底的神色，站了起來，“謝謝奶奶，我現在就去找笙兒……”
    鹿爾雅穿著白色的長裙，頂著那張半張雪白無瑕，半張形容略微猙獰的臉，柔弱無骨地走下高台，行過之處，幾乎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關注。
    迎著諸多神色各異的注視，鹿爾雅麵帶微笑，腳步款款地走到了鹿聞笙麵前。
    鹿爾雅臉上帶著溫柔高貴的笑意，“笙兒，抱歉，之前十八年，是我欠了你的，霸淩事件……也是我不對，請你原諒我。”
    說完，眾目睽睽之下，對著鹿聞笙歉意滿滿地彎下了腰。
    一地寂靜中，鹿聞笙輕輕抬眼，黑眸淡淡地看著鹿爾雅，沒有說話。
    鹿爾雅似是也不需要她說話，站起身，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來，“笙兒，無論過往我們有什麽恩怨，但以後總歸是一家人……”
    “你如何怪我都好，但奶奶年齡大了，她經不起你這般氣她……”
    說著說著，她突然垂下頭，聲音低了下來，多出一抹柔弱的味道，“鋼琴的事情，也是我不對。”
    “我不知道你喜歡鋼琴，所以才會纏著媽媽，給我買了鋼琴，從而傷害了你……”
    “對不起……”
    鹿夫人站在一旁，看著鹿爾雅真心誠意的模樣，眼眶一紅，心底湧起幾分欣慰。
    在鹿爾雅十八歲生日當天，給她送鋼琴的事情……鹿夫人承認是她虧欠了鹿聞笙。
    但她那個時候，又不知道鹿聞笙正站在窗外，又恰好經曆了那樣的事情……
    如今見鹿爾雅主動開口，想幫鹿聞笙解開這個心結，鹿夫人隻覺得她一手養大的女兒，雖然之前一時糊塗做錯了事，但本性依舊是貼心善良的。
    反倒是鹿聞笙……
    即便鹿爾雅主動提起了這件事，她的臉上也依舊不見一絲情緒波動。
    她就仿佛一個被抽空了情緒的假人似的，站在那裏，就那雙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杏眼，看著鹿爾雅，既不說原諒，也沒有憤怒。
    鹿夫人看著她平靜的麵容，心底莫名生出了幾分不安。
    同時，又有幾分不滿。
    橫豎她也隻是受到了驚嚇，沒出事不是嗎？
    她想要鋼琴……她以後給她買一架就是了……
    她不是已經砸了爾雅那架鋼琴出氣嗎？
    為什麽還要讓鹿爾雅下不了台？
    鹿夫人壓抑著心底的不滿，忍不住開口，“笙笙……爾雅跟你說話呢……”
    鹿聞笙纖長的眼睫微動，看著鹿爾雅，唇角微抿，“你到底想說什麽？”
    鹿爾雅皙白的手指掠了下鬢發，眼底凝著一抹溫婉的意味，“奶奶說，隻要你願意彈一首曲子給她聽，剛才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鹿爾雅原本以為她說出這個要求，一定會遭到鹿聞笙的拒絕。
    畢竟——
    鹿聞笙是喜歡鋼琴，但她從來都沒有學過鋼琴。
    在鹿家那一個月，她不止一次地看到，鹿聞笙站在琴房外，看著她的鋼琴發呆。
    但她可從來都沒有進琴房的機會。
    之後鹿聞笙被趕出了鹿家，就更加沒有了觸摸鋼琴的機會。
    一個連鋼琴這種名貴高雅之物，都沒有摸過的底層人，怎麽會答應這樣注定要當眾丟人現眼的請求？
    鹿爾雅甚至連逼迫鹿聞笙必須答應的緣由，都想好了。
    她滿臉善解人意地道，“奶奶是你的親祖母，血濃於水，她終究還是疼你的……”
    “不需要彈得多好，隨便彈首曲子，就可——”
    她正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強迫鹿聞笙不得不答應上台時，就聽到前方傳來鹿聞笙清淡到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的聲音，“可以。”
    鹿爾雅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臉上多出一抹錯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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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緊接著，那張說不清是美貌，還是猙獰的麵容上，顯露出一抹柔媚的笑意，她開心地道，“太好了，奶奶若是知道笙兒答應了……一定很高興。”
    “她很期待……笙兒的表演！”
    ——
    二樓上，司堰看到這一幕，微微擰眉，詢問一旁的人，“你不下去看看？”
    鹿修遠垂眸看著手中的酒液，語氣未明，“我不擔心她彈不出來。”
    畢竟，鹿聞笙有超憶症，她哪怕隻是隔著電視看別人彈過一次，都能照搬出來。
    司堰眼神不離樓下的鹿聞笙，嘲道，“……你也不喜歡這個妹妹？”
    不然怎麽會放任，她一個人被鹿家人欺負？
    鹿修遠看著樓下的鹿聞笙，眼神晦暗，“談舟說，她的雙相很嚴重，如果她不願意的話……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司堰一怔。
    鹿修遠眼底閃過一抹晦澀，“我想試試……”
    鹿聞笙應該是怨恨鹿家人的。
    如果連她最怨恨的鹿家人，都激不起她的任何情緒，這個女孩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正常地愛上任何一個人。
    她才十八歲……不該就這樣被毀了。
    司堰視線微微一凝，溫柔地垂了下眼睫。
    而就在他分神的那短短幾秒鍾內，樓下大廳內，鹿聞笙所在的位置，光影明暗似有一瞬間的變化，前後不過一秒鍾的時間，便恢複了正常。
    等司堰再次抬眸望去，便見一身粉色高定禮裙，戴著鑽石項鏈的小姑娘，正緩步朝著大廳裏的鋼琴走去。
    與此同時，三樓之上，一道修長優雅的身影，緩步走到了樓梯間，溫柔含笑的眼神，朝著樓下的“鹿聞笙”看了過去。
    迎著滿大廳賓客們驚豔期待的注視，“鹿聞笙”走到了那個萬眾矚目的位置上，拎起裙角優雅地坐了下來。
    鹿老夫人冷哼一聲，高傲又冷漠地等著“鹿聞笙”彈琴討好她。
    鹿爾雅唇角勾起冰冷嘲弄的笑意。
    聰明又如何？
    鹿聞笙不會知道……她這個鹿家大小姐，從這一刻起，將會有多丟人現眼！
    眾目睽睽之下，“鹿聞笙”將纖細的手指放在鋼琴上。
    而就在那一刹那，她周身的氣質忽然變了，所有的淡漠與冷靜霎時間褪去，多出了靈動與俏皮。
    她寶石般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圈，突然轉過頭，衝著鹿爾雅露出了一個冰冷惡劣的笑容。
    鹿爾雅一怔。
    下一秒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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