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珈回到80層，有些話和情緒對哨兵們是沒法說的，她忽然莫名希望能見到某人。
    而沒有令她失望，鹿角青年就站在門口，和她對視，仿佛是等她回來、一如既往。
    盧迪爾看到少女看向他時眸中隱隱的迷茫和疲憊，隻覺得精神圖景中黑色的精神力湧動，毀滅欲再次浮現。
    他忽然有些氣自己。
    為什麽總是任由她去撞南牆，去痛去受傷，去認識到自己的愚蠢和天真，沒有護在她身邊，也沒有早點把那群垃圾弄死。
    “我都知道了。”
    “嗯……”
    盧迪爾說：“你放心，我去汙染區的時候，一定弄死那群鬣狗。”
    他咬牙冷嗤：“還有那黑熊，真是沒用啊，還留在基地做什麽長官，不如也去汙染區。”
    “…沒事，不是他們的錯。”洛珈沉默，發出歎息：“隻是、我現在更能明白，為什麽向導都願意分化成控製係了。”
    盧迪爾紅眸睨她，莫名有些欣慰：“現在終於知道這群垃圾的惡劣人性了，被人欺負成這樣，還要去理解、憐憫心軟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為了活命不擇手段，今天受這個道德綁架，明天就受別人武力脅迫，你再這麽心軟，就真的要被當成血包。”
    “現在塔裏還有人能護你，如果都不在了呢，如果周圍群狼環伺，你還打算讓誰護你。”
    “所以早些看明白是好事，不然、你再這麽心軟、對這些垃圾憐憫，就真的誰都救不了你！”
    “我知道，可是、我能怎麽辦……”
    洛珈聽著他恨鐵不成鋼的狠話，這兩天一直忍著獨自消化、疲憊負累的情緒忽然翻湧。
    她抬眸：“我能怎麽辦，盧迪爾？”
    “我從醒來就分化成了淨化係向導，能力就是這樣，我對他們來說都是救命稻草，人人都想抓住，自己沒有自保能力，誰能完全護得住我？”
    “人性就是這樣，能遇到善意最好，遇到惡意也沒辦法。我也不能隨便就讓人去死，或者見死不救……”
    洛珈隻覺得內心特別疲憊，身體無力地滑落，雙手抱著膝蓋蹲坐在牆邊。
    一路走來，她用善意對待哨兵們，不停被推著走、連軸轉，卻莫名受到輿論攻擊、出門散心還被威脅淨化，見到複雜人性。
    有些事情她可以果斷地定性，比如完全是無理取鬧、糾纏不放、人性之惡的嗎嘍。
    但是有些事，無論是凱若寧、大貓、蟲子，還是這次的亥娜，偏偏他們都有原因，該死的同理心、還總是能去理解對方的苦衷。
    她原本的觀念，讓她在努力去拯救值得尊重的戰士們命懸一線的生命，又怎麽讓她能輕易地叫人去死。
    可她又偏偏是淨化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她像是在不停被推著往前走，想要簡單，卻又不停見到這個真實複雜的世界。
    她知道堅持善良需要一顆更加強大的心髒，知道人性複雜、每個人都是半人半鬼，她已經很堅強了。
    ……可是、她也會累的，真的好累啊。
    洛珈在比爾的麵前都沒有哭，不停說自己沒事。可是在盧迪爾這個惡魔鹿麵前，不知道為什麽，反而會泄露真實的、罕見的疲憊脆弱情緒。
    昏暗的樓道中，少女蹲坐在牆邊，把頭埋起來，高大的鹿角青年垂眸看著她，影子將她籠罩包裹。
    青年無奈地歎氣，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頭，快貼近時卻還是收回，在她麵前半蹲下來。
    “別哭了。”他的聲音有些無奈。
    “我知道。”少女抹了把淚，聲音悶悶的：“我沒想哭，可是、眼淚它就是止不住。”
    “你別看，別管我，我就是太累了，一會就好了。”
    青年又好氣又好笑。
    “你要我拿你怎麽辦，小章魚？讓你放棄對那些垃圾的憐憫，你做不到，天天理解別人，可是到頭來，隻會把自己內傷到躲在這哭。”
    “偏偏你是淨化係，這種性子，想要手上不沾血，現在遇到的還隻是小打小鬧，遇到真正的惡，可要怎麽辦？”
    如果他還有時間，能陪在她身邊，還能幫她去除那些垃圾，可是他的時間不多了，她又是個死不悔改的性子，要怎麽辦？
    “我也不想做，可是我醒來就是淨化係向導，我沒的選。”
    洛珈負能量爆棚的狀態下，破罐子破摔：“你說得對，我當初還不如就死在汙染區，醒過來做什麽。”
    盧迪爾反而瞪她：“別說這種話！”
    “明明是你之前說的話！”
    “之前…是我不對。”他噎了下，狼狽地偏過臉，沉默片刻，開口說：“你這個淨化係，已經做的很好了。”
    “不好的是這個世界。上位者不仁，腐朽黑暗，世人皆利己，為了活命隻能想方設法、不擇手段，利他者不得好死。”
    “惡劣畸形的環境下，人性向惡，善是種原罪，小章魚。”他笑笑：“你改變不了環境，隻有改變自己，哪怕是變成曾經最厭惡的樣子，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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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出發去汙染區之前，我會告訴你，變成控製係的辦法，要不要做，你自己到時決定。”
    洛珈怔住，能變成控製係的辦法…？
    如果之前她覺得淨化係還不錯，經過這兩天懷璧其罪、麵對人性之惡的鬱悶、無力，她也開始希望自己能擁有力量，如果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
    她緊接著又抓住另一個重點：“你要去汙染區了？”
    “是啊，後天，這次我會帶那群嗎嘍走，讓他們死，你總沒有意見吧？”
    他看了看少女，冷嗤：“就算你有，我也不會聽，他們必須死，這筆債算我的。”
    洛珈沉默，她忽然想，盧迪爾這麽做，是為了給她出氣嗎？
    對於嗎嘍，他們明明沒有緊急的理由，就為了私利來一而再再而三搞事攻擊、愈加過分，這種行為是純壞，要他們去死嗎？
    洛珈會超越個人喜好去救值得尊重的戰士，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於不值得尊重的惡人小人，自己內心也是有黑暗麵的。
    這次是盧迪爾說算他的，那下次呢，在這個世界，她這雙手又能保持幹淨多久？她惴惴不安地沉默。
    “還有猛禽，他們自願的。”
    洛珈一聽，頓時抬頭：“猛禽隊？可是、我還沒有幫他們淨化。”
    盧迪爾盯著她，涼涼道：“那恐怕來不及了。”
    “不、不行，我得去見他們。”
    盧迪爾看著辛辛苦苦安慰半天，一聽猛禽立刻跳起身急匆匆跑走的少女，暗自氣結咬牙，怎麽不見擔心他？
    “......你可真是沒良心啊，小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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