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的退縮，在大庭廣眾下的抵觸和抗拒，還有真心需要摻雜算計，都是他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哪吒並不蠢，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
    他牽起敖丙的一隻手，拇指緩緩摩挲敖丙的手背，他和敖丙的視線都落到他們交握的手上。
    哪吒問：“敖丙，我要怎麽做，你才能有安全感？相信我不會離開你？”
    敖丙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他也不知道哪吒要怎麽做，他才能堅定不移的相信，哪吒不會離開他。
    他始終覺得，哪吒就像是他手裏的風箏，時刻都要擔心著牽著風箏的那根線斷了，風箏就飛遠了。
    這份違逆世俗的感情來之不易，敖丙無所不用其極，想牢牢的攥緊。
    可自己似乎太自私了，內心的煎熬折磨著他，他覺得哪吒的赤誠真心，堅定和包容，都不該被自己無恥的算計。
    敖丙猶豫了許久，才抬眸看著哪吒，嘴唇張了又張，好半天才艱難的問：“哪吒，你知道生死靈契嗎？”
    “知道啊。”
    哪吒答的很坦然。
    見敖丙眸中閃過一絲錯愕和慌亂，抬手指了一下自己額間的火雲紋印記。
    “這不就是嗎？”
    敖丙陡然升起滿腔複雜，一眼不眨盯著哪吒的眼睛：“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說要給我繪火雲紋的時候。”
    敖丙有些震驚，那麽早就發現了嗎？
    “我說過了，我隻是不愛動腦子，不是真的沒腦子。邪獸認你為主，你還堅持讓我收服，你說有辦法，卻猶豫沒有告訴我。”
    “接著，你又說要送我一個能要我命的禮物，我就猜到你想做什麽了。我隻是沒想到，你真的會取心頭血和我結契。”
    哪吒雖不愛讀書寫字做文章，平日裏又吊兒郎當，隨性乖張、桀驁不馴，可他從來不笨。
    陳塘關那些要考取功名的書生，頭懸梁錐刺股才能背下來的書，哪吒草草掃幾眼就能記住。
    別人熬夜寫出來的文章，他看了三遍就能說出哪裏不好。
    他其實一直很聰明，隻是聰明都沒用到正道上。
    敖丙自以為不動聲色給他挖個火坑，等他跳下來便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沒想到又是他心甘情願，走進了自己獵愛的陷阱。
    敖丙有些不解：“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還要答應？你知道生死靈契一旦契成，便是……”
    “生則同生，死亦同死嘛，我知道。”
    哪吒不以為然搶了敖丙的話，滿臉的雲淡風輕，似乎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過牛身失毛，無足輕重。
    倔驢在前麵一步挖一個坑，炮仗在後麵看著一個又一個坑，吭哧吭哧往裏跳。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誰蠢。
    敖丙一時無言，果然都是藕重塑的肉身，心眼一個都不少。
    盤踞在心裏的煎熬和擔心失去他的恐慌似乎瞬間就落了地，隻剩滿腔歡喜和感動，莫名其妙的，心便安了下來。
    “有話總是不說憋在心裏……”哪吒微歎了口氣，伸手捏了捏敖丙的鼻子，“你呀，也不怕把自己憋出個好歹來。”
    “我怕說了你不同意……”
    “嗯……”哪吒煞有其事點頭，“你要說了我可能還真不同意。”
    他說著垂眸，心疼的目光落到他心髒的位置。
    “生死靈契必得以心頭血做引，你若說了，那便是我取了心頭血給你，哪能讓你挨上這一刀。”
    哪吒目光頓在他心髒的位置良久，眼眶酸澀的有些疼，仰頭眯了眯眼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你呀——”
    他手指點在敖丙的額間，輕輕推了一下，笑著歎息一聲：“步步算計，就這次的算計最蠢。”
    “嗯，我也覺得。”敖丙嘴角漾開一絲苦笑，點了一下頭。
    哪吒雙手捧上敖丙的臉，眼裏的柔情摻雜雀躍溢出來，聲音溫和帶著心滿意足的甜膩。
    “可你這次的算計，我最喜歡。”
    敖丙雖從不曾把愛宣之於口，也從未光明正大的，把他對哪吒的在意像哪吒一樣成天掛在嘴上。
    毫無顧忌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可“生則同生，死亦同死。生時相伴，死亦相隨。”的無聲諾言。
    既為枷鎖，亦作桎梏。
    既是盟誓，也是命途相纏的羈絆 。
    足夠振聾發聵，令人心魂顫栗。
    敖丙在哪吒的深情注視下，情不自禁回應：“我也喜歡……”
    “喜歡什麽？”
    “你。”
    “連起來說。”
    “……”
    真是難為敖丙。
    “喜歡”和“你”分開說好容易，但是要連起來，他總覺得有些難為情。
    嚐試了好幾次，喉間像是有一條滯流不動的河，把話都纏在了那裏。
    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算了，不為難你了。”
    哪吒見他努力想說又說不出來的樣子，大發慈悲放過了他。
    敖丙見哪吒雖然笑著，可眼裏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失落，心裏微微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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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便道：“吾心悅你。”
    哪吒略微皺眉不滿，文縐縐的話聽起來就是不夠勁兒！
    “下次得說喜歡我。”
    下次。
    下次再說。
    這次算混過關了。
    “走吧，回去，商量一下入了魔域怎麽去找我師父和你師父。”
    哪吒牽著敖丙的手回了清瑤和紅蓮在的洞府。
    清瑤坐在床上，紅蓮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脖子上被掐出來的紅痕，眼睛哭的腫成了核桃。
    “我一直以為二爹是隻溫和的貓咪，大爹才是那凶惡的窮奇。沒想到二爹也是條惡龍。”
    她絮絮叨叨吐槽，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往下掉，“清瑤姐姐，當時你肯定很害怕吧？”
    清瑤笑著搖頭，替她抹眼淚：“是姐姐犯了錯，不怪太子殿下。”
    聽見腳步聲，清瑤抬眸朝洞口望去，見敖丙和哪吒走進來，臉上都帶著笑容，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拍了拍紅蓮，起身迎上去，剛要屈膝下跪行禮認錯，敖丙就先一步抬手，揮出靈力扶起了她的雙膝。
    “不必如此，你雖騙我，但也是為了我好。”敖丙說著微微頷首，誠摯道：“是我失了理智，下手無輕重，抱歉。”
    聽見敖丙給她道歉，清瑤有些如臨大敵，誠惶誠恐的看了他一眼。
    忙垂首認錯：“是清瑤的錯，清瑤不該欺騙太子殿下，清瑤自甘受罰。”
    哪吒聽著他們互相把錯歸到自己身上，莫名其妙有些心虛，源頭好像是因為自己沒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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