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嶽從井裏爬了上來，直接往樂園走去，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這一層沒什麽可怕的，恐懼源是愛，對她就造不成什麽傷害。
    樂園裏此時亮堂堂的，不過早已沒了一開始的溫馨，有種大戰後的淩亂。
    天花板掉了一大半在地上，死氣沉沉沒有一點聲音。
    小胖胖子跟在顧嶽身後，打量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顧嶽沒有一刻猶豫的向娃娃方向走去，想看看娃娃是不是徹底死了。
    塑料模特被打碎了都能活，娃娃說不定也可以，而且當時在通風管道時，娃娃也肢解過自己。
    後續不是照樣能動麽？
    顧嶽一眼便看到了娃娃的殘骸，被孩子們簡單的拚了拚，但依舊有些殘破。
    孤零零的躺在大廳的地上，沒有動靜。
    顧嶽看著娃娃若有所思，撿起了她被踩的稀碎的聲控板，轉頭向小胖子開口道：
    “你去小黑屋找找會說話的聲控玩具，越多越好。”
    她準備試試看能不能修好，或者直接換一個。
    娃娃本來就是被不同的零件拚湊起來的，她做個改造手術應該不過分。
    “好！”
    小胖子立即下來，轉身向小黑屋走去。
    顧嶽則留在原地，撿起娃娃散落在各地的其他碎片，嚐試性的往上拚。
    當時有模特場麵混亂，很多碎片一時半會找不到，但現在模特消失了，角落的碎片十分顯眼。
    等顧嶽拚湊得差不多的時候，小胖子也抱著一大堆聲控玩具，從小黑屋出來了。
    “謝謝。”
    顧嶽禮貌道謝，接過聲控玩具後再次開口道：“還不夠，再拿點過來。”
    她準備把這些玩具，一個一個的拆開來看看，仔細學一下是怎麽裝的，看看能不能照貓畫虎的修好。
    玩具的聲控板應該都大同小異，多拆多看，總會有經驗的。
    聲控玩具應該也夠，小黑屋和其他主題屋一樣，同樣是有兩間教室的大小，裏麵堆滿了玩具。
    事實證明，確實和顧嶽想的一樣。
    “行，我再去給你拿，這種玩具多著咧。”
    小胖子也不含糊，轉頭重新進了小黑屋裏。
    顧嶽也開始一個一個的拆開來仔細查看，玩具的語音芯片果然都差不多，有的可以智能對話的玩具，芯片會稍微複雜一點。
    娃娃的芯片應該就是這種，比較複雜可以智能對話的。
    顧嶽嚐試將語音芯片，接進娃娃殘留的電線。
    但因為什麽都不懂，手忙腳亂的接連搞壞了好幾個，要麽就是取下來的時候扯壞了，要麽就是在裝的時候損壞了零件。
    但每消耗一個娃娃，顧嶽就越是熟練了一點。
    終於在小胖子第三次拿來玩具時，成功的接上了電子芯片。
    沒有那麽複雜，芯片都是現成的，隻要她找對接口接上就行了。
    芯片在接通的一瞬間，就開始滋滋的冒出雜音，像是電磁接收不穩似的。
    有用！
    顧嶽心頭一跳，又不斷的調整著背後的電線，娃娃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終於在某一刻清晰了起來：
    “是你嗎...”
    殘破的娃娃沒有動靜，但語音芯片卻傳來了她的聲音。
    娃娃頓了一會，又小心翼翼的再次出聲：
    “是你嗎？”
    “是我。”
    顧嶽直覺娃娃說的應該是自己，畢竟整個樂園，都是依附於她的恐懼而生的。
    “你長大了好多哦...比娃娃都大了。”
    娃娃的聲音斷斷續續：“真好...原來你長大了是這個樣子的。”
    顧嶽不知道說些什麽，隻能是垂眸簡短的應下：
    “嗯，對。”
    顧嶽簡短的回應，讓娃娃頓時有些局促無措，再次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你還在討厭我嗎？”
    “沒有了。”
    顧嶽撓了撓腦袋有些尷尬，她確實是不知道要怎麽和娃娃相處。
    娃娃也不知道要怎樣和一個大孩子溝通，但她又急切的想要說些什麽，就像笨拙的長輩，又或是很久不見的朋友，開始努力的找話題：
    “長大很辛苦吧，會不會很累。”
    顧嶽微微蹙眉：“還好。”
    “那成年人的世界好玩嗎？你過得開心嗎？”
    顧嶽聞言頓了頓，她的童年並不快樂，成人世界也沒好到哪去，都挺操蛋的：
    “都差不多。”
    “那...那你想不想聽故事，或者娃娃給你唱首歌。”
    娃娃不知道，成年人其實是不喜歡聽故事的，但她隻是個娃娃，她隻能用最笨的方式和顧嶽拉近距離。
    “不用了。”
    “那...”娃娃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嶽打斷了。
    顧嶽微微蹙起了眉頭，她是來通關的，怎麽淨搞這些有的沒的，尬聊不會對任務進度有任何幫助。
    “我想克服恐懼，我想有人愛我。”
    顧嶽開門見山，看著娃娃直截了當道：
    “你愛我嗎？”
    ...
    “原來...你是為這個來的。”
    娃娃聲音聽起來有些落寞，頓了好久才繼續開口道：“你已經克服了恐懼了，不需要我了。”
    顧嶽挑眉看著娃娃有些奇怪：“可我什麽都沒做。”
    “你已經學會什麽是愛了。”娃娃慢吞吞的說著，想要放慢語速讓顧嶽多陪自己一會：
    “對不起，這一課本來該由我來教你的。”
    “結果我什麽也沒做，還讓你討厭我了。”
    顧嶽聽著娃娃的話，卻滿腦子都是那句‘她已經學會什麽是愛了’。
    她學會了嗎？
    她怎麽不知道？
    “你已經有了一個比我更好的玩伴了，你很喜歡它，我能感覺到。”
    娃娃慢吞吞的說道：“它比娃娃，更好更可愛，毛茸茸的。”
    “娃娃有些...嚇人，娃娃知道的。”
    顧嶽聽著娃娃的碎碎念，思緒卻早已飄遠。
    更好的玩伴，毛茸茸的，她似乎知道是誰了。
    原來，她早就克服了恐懼了麽？
    原來犰甲獸在就在不知不覺間，攻破了她築起的心理防線，原來她不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顧嶽手不自覺的摸向衣兜，眼神溫柔了很多。
    娃娃注意到了顧嶽眼神中的溫柔，它的喃喃聲猛地頓住了，接下來便是徹底的沉默。
    ...
    空氣重新安靜，顧嶽也將視線重新放到了娃娃身上，抿嘴想了想道一聲：
    “謝謝你。”
    ...
    ...
    “...不客氣。”
    娃娃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好像沒什麽必要了。
    算了吧，顧嶽已經長大了。
    大孩子...不需要玩具了。
    它能看到顧嶽長大後的樣子，就已經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娃娃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如那些塑料模特般徹底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不留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