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哪怕是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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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嶽一邊思考,一邊慢慢將手從胸口放了下來,但心中的疑惑卻怎麽也放不下。
    她越發看不懂這個遊戲了。
    一開始她覺得遊戲的存在十分邪惡,誘導玩家們自相殘殺,設下規則和任務,以利逼迫玩家付出生命。
    後來她又覺得,遊戲似乎也不是單純的惡。
    遊戲讓玩家們解救了‘祭墓山隧道’的萬千亡魂,讓玩家們釋放了‘鬥獸場’被關押的奴隸。
    寬慰了即將逝去的老人,修正了高原民眾的信仰。
    這樁樁件件都是善行。
    但現在,卻又讓玩家們頂替了,還活著的人的身體。
    這亦正亦邪的底色,不禁讓顧嶽開始思考,遊戲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到底是善是惡?又或是善惡之間的灰色地帶?
    【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三號的消息再次傳了過來,她對顧嶽剛剛問的這個,無厘頭的問題感到疑惑。
    顧嶽既然會問,那應該是有緣由的,她想知道背後的原因。
    【沒有,隻是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懂這個遊戲了】
    顧嶽說完安靜了好一會,看著被爆炸玩家染紅的積雪,鬼使神差又問了一句:
    【你有沒有想過,‘遊戲’到底為什麽會存在?】
    這個問題大抵是所有玩家都想過的吧,隻是可能玩家們的感受和經曆不同,理解和答案也會不一樣。
    顧嶽還挺好奇,在其他玩家眼中,遊戲是什麽樣的存在。
    【想過,以前想過】
    三號回答的很快,隻不過表情卻淡淡的,似乎這隻是件無聊的事情,抬頭看著天空不在意道:
    【大概是什麽神明,或者更高維度生命的惡趣味遊戲吧】
    【又或者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超自然現象,修仙體係什麽的?】
    三號說著側頭看向顧嶽的方向,即便看不到人,但那眼神就像是在透過空氣和她對視交流一樣:
    【我也確定】
    【但那也不重要吧?】
    【無論是什麽都無所謂,反正不是我們的力量,能左右改變的不是嗎?】
    【我們所有超越常人的力量,都是這個遊戲賦予的,我們對這個遊戲來說,就像...】
    三號說到這頓了頓,輕輕的吹了吹麵前飄落的雪花,明明隻是一口氣,卻將這些落雪攪得四散搖曳。
    輕而易舉的就擾亂了它們原本的軌跡。
    它們的浮沉,從來不是它們自己說了算。
    【落到哪裏算哪裏吧】
    三號的聲音再次響起:【想那麽多沒用,也想不明白】
    以前她還想過要弄清楚這一切,但隨著時間推移,經曆過一場又一場遊戲後,她已經麻木了,懶得想了。
    僅僅是絞盡腦汁活下去,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了。
    想明白了又能怎樣呢?
    擁有如此神秘莫測恐怖力量的‘遊戲’,即便窺見了背了後的秘密,也是逃不開的。
    無數雪花都消融在這場大雪裏,它們是這場大雪的一部分,卻也深陷其中,掙脫不得。
    大雪依舊會下的,但下一秒她會飄向哪裏,她也不知道。
    時間久了,她也就懶得想了。
    雪不會停。
    但她會死。
    可她不想死,她隻能加入這場風雪,用全部的精力讓自己飄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至於為什麽會下雪,不重要了。
    ...
    顧嶽看著三號發來的毫無感情,甚至有點麻木的文字,心髒狠狠的跳了一下。
    三號已經被遊戲完全同化了。
    已經把遊戲當做了,淩駕於萬物之上的,無法違背的絕對規則。
    而自己...似乎也有這種傾向。
    顧嶽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閃過了懷疑。
    在這之前,她似乎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思考過遊戲存在的意義了。
    有多久了?
    上次她思考遊戲存在意義的時候,還是剛過完冥河副本,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主動探求過什麽了。
    隻是麻木的被遊戲推著走,隻是機械的為了活下去,而玩遊戲殺人。
    不斷變強——殺人——再變強——再殺人。
    可怕的是,她完全沉浸其中,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隻是個循環。
    沉浸在遊戲中的後果是什麽呢,那就是完全變成這場大雪的一部分,不再有自己的思考,隨風而動。
    等遇到比自己厲害,比自己聰明的玩家,然後死掉。
    這是唯一的結局。
    隻要你沉浸其中,不斷的玩遊戲,那就一定會被殺死。
    想到這,顧嶽止不住的感到後怕,心髒狂跳,她也已經被遊戲同化了一大半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思考過,遊戲存在的意義了。
    這是件很恐怖的事。
    從前的她,每過完一次遊戲,都會做總結做思考,探究遊戲的秘密和發生邏輯。
    但現在她已經不會了。
    現在的她隻會一味地通關遊戲,因變強而沾沾自喜,因淩駕與其他玩家之上,而獲得快感。
    變得...已經不會思考,不會改變這一切了。
    徹底成為被遊戲操控的傀儡。
    顧嶽攥緊了拳頭,牙齒死咬著舌尖,直到一絲絲血跡滲出牙冠,也沒有停下這種自殘行為。
    她要用劇痛來提醒自己,時刻保持理智,不要被遊戲同化。
    不要沉淪在這種,力量和權力,帶來的虛妄中。
    但顧嶽知道,遊戲的滲入是無孔不入的,她的整個人生,都被遊戲強行改變了軌道,強行被按進了這場血腥的狂歡派對。
    要在一次次殺戮,一次次和玩家的奪命競爭中,獨善其身是件很困難的事。
    她需要一個錨點。
    一個除自身之外的錨點。
    想到這,顧嶽立即趴到娃娃背上,蹙緊眉頭,小聲開口道:
    “娃娃,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和三號很像。”
    “變得隻會順從規則。”
    “你一定要叫醒我,好嗎?”
    “哪怕是...傷害我。”
    顧嶽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變得一味的迎合遊戲,徹底淪為這場大雪的背景板。
    她不想做被遊戲操控的傀儡。
    她的前半生都在被他人操控,她不想再這樣了。
    顧嶽趴在娃娃的後背,將臉頰緊緊貼在娃娃身上,手指也不自覺的攥緊,眼中是一種自己也看不懂的執著。
    一定要叫醒她。
    一定不能讓她沉淪。
    如果不想著解開遊戲背後的秘密,她會死的。
    她會在一次又一次,永無止境的遊戲中,被殺死的。
    娃娃沒有回應顧嶽的話,隻是無聲的摟緊了顧嶽的大腿,一言不發。
    它不想傷害顧嶽,顧嶽無論變成什麽樣,它都會愛她。
    但是,它會聽話的。
    一人一娃就這樣依偎著,任憑大雪落下,任憑時間流逝,隻有它和她,是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