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言沒有把去往上海出差的事情告訴沈珞初，怕她會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隻在離開前的一天晚上回家了。
    他是晚餐前回來的，陪沈珞初用餐，她仿佛什麽都不知情，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地吃著飯。
    季承言這段時間三餐又不規律，幾乎沒有過正常的晚餐，現下沒有什麽胃口，吃了兩口後放下筷子看著她。
    聽阿姨說沈珞初最近的食欲很差，阿姨變著花樣做美食她都不想吃，如今整個人都消瘦了。
    沈珞初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原本想裝作不知道的，但他盯著自己的時間實在太長了，她被看得不自然，忽然夾起麵前的牛肉，放在他的碗裏。
    夾菜動作做完的瞬間，他們同時都有些怔住。
    這在以前是很常見的舉動，但自從畢業典禮吵架後，他們不是沉默無言，就是生氣哭鬧，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溫存過了。
    沈珞初先反應過來，垂眼避開他的視線，小聲道：“你多吃點。”
    季承言的唇邊漾起笑意，重新拿起筷子，把她夾的牛肉放入嘴裏，又陪著吃了十分鍾，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安靜而和諧。
    等沈珞初放下筷子，他才再次停下來，輕聲問：“你吃飽了？”
    她其實很早前就不想吃了，但也知道懷著寶寶需要補充營養，不然對寶寶不好，所以盡量忍著嘔吐的感覺將食物往下咽。
    沈珞初點頭：“吃飽了。”
    季承言低聲道：“後麵兩天公司有急事要處理，我沒有時間回來，你在家照顧好自己，有什麽需要告訴阿姨。”
    沈珞初應了聲，擦幹淨嘴巴後喝水，手不自覺地撫上肚子。
    季承言注意到她的動作，下意識蹙起眉，問道：“是肚子不舒服嗎？要不要請醫生過來給你看看，正巧也許久沒有檢查了。”
    沈珞初聞言心裏嚇了一跳，麵上卻不動聲色，回答：“不用，應該是吃得太多了，我去花園裏散散步。”
    季承言起身道：“我陪你。”
    沈珞初不敢拒絕，也不想拒絕，今晚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處了。
    她當然是恨季承言的，恨他毀掉了她原本幸福的生活，恨他對自己和沈家做的那些事，恨他根本沒有把她當成活生生的人。
    可沈珞初之所以會這樣痛苦，是因為對他不止有恨，也有愛。
    她是喜歡季承言的，喜歡他會為自己打破原則，喜歡他什麽事都寵著自己，喜歡他這幾個月裏的溫柔和寵溺。
    他們在花園裏慢悠悠地散步，走到銀杏樹下時都忍不住抬頭去看。
    夜晚的銀杏樹在月光的輕撫下有一種靜謐的美，晚風吹拂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寧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動聽和安逸。
    “秋天的時候應該會更茂盛和漂亮吧。”沈珞初忍不住感慨。
    “會的，到時候我再來陪你看。”季承言說。
    沈珞初沒有接這一句話，視線又停在秋千上片刻，繼續順著小道往前麵走，從後花園繞到前麵，最後站在小木屋旁邊。
    這是住在華嘉府的那段時間裏，季承言讓陳叔修的小木屋，裏麵布置了花草和璧燈，聽說坐在裏麵吃飯時會感覺很舒服浪漫，但他們回來後連坐在一起用餐的次數都很少，沒有機會嚐試。
    季承言見她盯著小木屋看，又道：“等我下次回來，可以坐在裏麵吃晚餐。”
    沈珞初輕輕“嗯”了一聲，繞過小木屋接著往前麵走，到了院門口，她站著沒有動，目光落在別墅的門上。
    季承言覺得她今晚的行為有些奇怪，就好像想把這棟別墅的周圍全都再看一遍。
    他正想詢問時，沈珞初先開口了：“你今晚回公司嗎？”
    季承言訂的是明天飛往上海的機票，但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上海的項目，他需要回公司做準備。
    “回。”他說。
    “哦。”沈珞初應了聲，忽然問：“你這段時間有好好吃飯嗎？”
    季承言微微一怔，他這個月都在集團裏處理工作，連吃飯的時間都很少，更別提好好吃飯了。
    沈珞初像是已經猜到了，輕聲道：“你要好好吃飯。”
    她頓了頓，又道：“也要好好睡覺，按時讓黎醫生來檢查身體，照顧好自己，身體是最重要的。”
    季承言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的問題，隻當做是沈珞初在關心自己，頷首應聲：“好，我會的。”
    沈珞初低垂著腦袋，夜晚看不清她的神色，過去很久後，她才道：“你不是很喜歡聽我彈琴嗎，我給你彈琴聽吧。”
    季承言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但是並沒有拒絕：“好。”
    他們回到別墅裏麵，沈珞初坐在鋼琴前，坐姿優雅端莊，纖細的手指撫上鋼琴鍵，彈出優美動聽的旋律。
    是月光奏鳴曲。
    剛剛搬來這邊時，沈珞初也主動為他彈奏過鋼琴，當時她問季承言想聽什麽曲子，他回答的就是月光奏鳴曲。
    她大一期中表演測試彈奏的就是這首曲子，是季承言曾經看過的現場表演，也是他最喜歡的曲子。
    她全都記得。
    季承言揚唇笑了起來，靜靜地聽著沈珞初彈奏完，等尾音落下時，他傾身親了親她的臉頰，他隻是想淺嚐輒止，誰料沈珞初偏過腦袋迎上他的吻。
    這個吻熾熱而繾綣，他不由自主地扣住她的後腦，霸道直接地撬開牙關，舌尖輕巧地探入勾著唇齒糾纏。
    他吻到沈珞初快要缺氧，呼吸不過來了才放開，笑著又親了親紅唇，啞聲道：“乖，等我回來。”
    沈珞初沒有回應，季承言因為這個吻心情愉悅，並不介意，整理好衣服後準備去公司。
    她起身跟在他的後麵，站在家門口，目光緊緊地追隨著他的背影，直至那熟悉的身影坐上黑色轎車，最終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夜色溫柔，微風輕拂，帶來絲絲縷縷的涼意，沈珞初望向院子外麵，縈繞心間的沒有離愁，隻有即將自由的喜悅。
    季承言，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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