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珞初和季承言哄好了瑞瑞，他漸漸地平複了情緒後，他們在樓下吃了早餐。
    用完餐後，季承言就接到電話，去書房裏忙工作了。
    馬上到年終了，正是公司最重要的事情，所有的業務都需要過目，季承言的工作量頓時加大了不少，同時也陷入了更疲憊的處境。
    副總和助理雖然能夠實時把關，可是一些重要的項目還得季承言親自下決定。
    等到季承言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已經快中午了，忽然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螞蟻啃噬般，痛楚席卷了他的全身。
    自從捐完骨髓後，他的造血能力不如從前，恢複力也不如之前那麽好，他如果想要熬夜加班，隻能憑借著意誌堅挺過去。
    往常還會喝杯咖啡提提神，又或是抽根煙讓自己精神起來，可現在煙酒都不碰，就連咖啡也不敢喝。
    一方麵咖啡強烈的刺激會導致心髒出問題，另一方麵也是骨髓捐贈後咖啡會影響鈣質吸收，很容易造成並發症。
    他其實在骨髓捐贈後，一直忍著劇烈的痛楚，但是隱瞞了所有人。
    季承言拿出手機打給黎醫生，哪怕他已經疼得滿頭是汗，臉色慘白地看不出一絲血色，卻仍是把這件事藏在心裏。
    “喂，季總。”
    “你先前說的特效藥到了嗎？”他強撐著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大的問題，可畢竟是黎醫生，自然聽出來季承言的情況很不樂觀。
    黎醫生有些無奈，所謂的特效藥隻是一種止疼藥，但想要真正地治療身體上的問題需要漫長的過程來恢複。
    “特效藥明天就會到，我會找個借口給你送過來，不過季總，這種藥不能長期服用，隻有在你疼得受不了時才能吃上一粒，否則你會有強烈的依賴性，會對身體造成有很大的損害。”
    這種特效藥雖然能止疼，能幫他漸漸恢複，可是對肝髒的損害也很嚴重。
    季承言緊握著手機，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他感覺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洪流，攜帶著猛獸般的威勢正洶洶而來，意圖將自己的生命吞噬殆盡。
    季承言痛楚難當，幾乎要被這劇烈的疼痛逼得跪倒在地，沈珞初給他準備了一杯溫熱的牛奶，親自端了過來，走到書房門口時正巧看到這一幕。
    她剛準備跑過去，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季承言強撐著接通了電話：“喂。”
    “我知道了，一會兒安排視頻會議。”
    “嗯，我沒事。”
    季承言簡短地回應了幾句，盡管周身被劇烈的疼痛所包圍，他也隻能緊咬牙關，硬生生地將那份難以忍受的痛楚扛過。
    沈珞初握緊了手中的牛奶杯，頓時感到無比的自責和心疼。
    她沒想過季承言竟然忍受著這樣強烈的疼痛，而且根本不告訴他們。
    沈珞初想到他先前的話，他不願意以此來要挾她和瑞瑞留下來，害怕他們會因此心軟，所以才選擇了默默忍住。
    她沒有再推門進去，而是去了頂樓的陽台，給黎醫生打個電話，想問問季承言目前的情況到底有多複雜。
    黎醫生知道沈珞初的來意，沒有隱瞞的意思：“少夫人，季總的情況是捐贈骨髓的後遺症，他本身的身體情況就不算太好，如今算是雪上加霜，他應該一直都在強忍著這種疼痛，季總經常被病痛所折磨，他有著超乎尋常人的堅韌意誌。”
    這並不是黎醫生為了誇季總而說的，隻是沒想到在這種強烈的病痛折磨下，他竟然能夠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還成功地欺騙了其他人。
    “先前專家不是說捐贈骨髓沒有這麽多的問題嗎？為什麽他會恢複得這麽慢？”
    沈珞初害怕季承言的情況會更加複雜，希望聽到黎醫生給出準確的答複。
    他的手術不是黎醫生做的，他也隻能根據沈珞初所說的情況進行分析：“恐怕季總在骨髓移植的時候比較緊急，並沒有完全調理好身體。”
    回想起當初的情況，沈珞初的心情更加複雜，當時的情況確實很緊急，沒有任何調理的時間。
    在做手術之前季承言連續加班很久，甚至參加了幾個線下的宴會和討論會，身體早就處於虧空狀態，卻還是堅定地將自己的骨髓移植給瑞瑞。
    沈珞初又問：“那他這種情況能夠恢複如初嗎？該怎麽進行調理呢？”
    黎醫生是最了解季承言情況的，想了想道：“少夫人，季總的病不隻是和捐贈骨髓有關，更重要的是他心病，這才是最難治愈的。”
    沈珞初頓時愣在原地，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不確定地問：“可我看到他很痛苦地趴在桌子上，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心病嗎？”
    雖然捐贈骨髓會有一定的後遺症，但也不至於這麽嚴重，尤其是身體越來越糟糕。
    黎醫生歎了一口氣，隨即將具體的情況告知沈珞初：“季總之所以身體虧空的厲害，是因為他很長時間都沒有睡過好覺，長期得不到良好的休息會導致身體情況更加惡劣。”
    “四年前季總的身體就經常出狀況，後來有少夫人你盯著，那半年他的身體恢複得不錯，可你離開後......季總用了不少精神方麵的藥物壓抑情緒，還有安眠藥和止疼藥，它們對身體的傷害極大，再加上沒有足夠的睡眠，調養不當，所以變得非常糟糕。”
    “少夫人你如今回來了，你相當於他的藥，隻要你多盯著季總，他是有恢複的可能的。”
    沈珞初緊緊地握著手機，良久才吐出四個字來：“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沈珞初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這時的季承言已經恢複如初，隻是臉色有些發白。
    先前就聽說他在配合治療，在吃藥調整，可沈珞初都想象不到他是如何治療的，不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到底過得有多少煎熬。
    現在沈珞初終於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進去道：“忙了這麽久的工作，先休息一會兒吧，我給你端來了杯熱牛奶，能補補鈣。”
    沈珞初溫柔地將手中的熱牛奶遞給季承言，他立刻接下來，露出了笑容：“你不要總為我操心了，你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總是擔心我和瑞瑞的情況，適當地應該給自己休休假。”
    季承言看向沈珞初的目光十分溫柔，輕聲地勸著她。
    “我知道的。”沈珞初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多打擾或者詢問他什麽，離開了書房。
    季承言喝了一半牛奶，繼續查看手上的材料，沒過多久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著那杯剩下的牛奶。
    他自從捐贈骨髓後，身體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行動不如從前，而且感覺身體虧空的厲害，昨天早晨起床刷牙時就發現牙齦出血，而且很難止血，就知道自己想要止血估計會很難。
    季承言想的是挺過這段時間後去醫院再看看，畢竟現在公司確實太忙了。
    晚上哄著瑞瑞睡覺後，沈珞初回到臥室裏看到了一封郵件，仔細地查看裏麵的內容。
    她最近也在尋找關於捐贈骨髓後恢複的方法，這封郵件是她找專家要來的。
    上麵的注意事項很多，沈珞初不知不覺地學到了半夜，準備給自己下樓倒一杯水。
    經過季承言的房間時，沈珞初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了低沉的聲音，她有些疑惑，幸好他臥室的門並沒有上鎖，隻是虛掩著。
    沈珞初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躺在床上的季承言就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魘中，額頭冒著細密的冷汗，整個人被深沉的痛苦所籠罩。
    “不要走，不要走......”
    “母親，不要走......”
    “初初，不要離開我......”
    “別走，求求你們別走......”
    他像是夢到了什麽，嘴裏不停地喊著名字，沈珞初坐在床邊，俯身去聽他的囈語。
    季承言深陷夢魘的泥淖，看到了母親的身影在自己麵前一躍而下，像是一隻飄零的脆弱蝴蝶，最終消失於無垠的黑暗中。
    轉而他又看到了沈珞初離自己而去，空蕩蕩的房間裏隻剩下他。
    她們都想離開他。
    她們都不要他了。
    沈珞初聽清楚了他喚的是母親和初初，看到季承言如此脆弱的一麵，她也不由得心疼起來。
    當年自己正是因為無法承受他的強製和霸道而離開的，但他的這種扭曲心理應該與母親的離開有關，他害怕再次失去在乎的人，所以選擇了用這種偏激的方法。
    “求求你別走，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夢中的場景無情地侵蝕著季承言的心誌與身軀，令他無處遁逃，反複承受著這種離別的痛苦和煎熬。
    沈珞初實在不忍心，握住了季承言的手，他的手掌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不要害怕，阿言不要怕，我在這裏，我是沈珞初，我會在這裏陪你的......”她輕輕安撫著季承言情緒。
    掌心傳來的溫熱觸感讓季承言漸漸恢複了理智，似乎是從夢魘中被喚醒了，他痛苦的表情變得平靜，嘴裏碎碎念念的話語也停住了。
    沈珞初隻感覺眼眶有些溫熱，不敢想這些年季承言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直到夜深了，季承言才安穩地入睡，沈珞初始終握著他的手，迷迷糊糊地睡在了他的身邊。
    天空泛起魚肚白，沈珞初醒了過來，感受到了溫熱的懷抱，一轉頭便發現自己被季承言摟在了懷裏，不由得愣了愣。
    季承言很快也醒了過來，薄唇微抿，試探般道：“時候還早，再睡一會兒？”
    沈珞初有些尷尬，不過點頭答應了：“嗯。”
    他們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可總有瑞瑞夾在中間，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也讓沈珞初不適應，但沒過多久便接受了。
    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不必在這種小事上糾結。
    沈珞初本來就沒怎麽睡好，加上這段時間忙的身心俱疲，漸漸地重新睡著了，夢中的她又回想起了當初甜蜜的過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