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王爺。”
    臨行前，沈佳怡轉身回望站在人群中的程玉蓮，倆人遙遙對視，紅潤的眼眶裏蓄滿淚珠，滿是歡喜，隻見她捏著手絹拭去眼角的淚，對她輕輕點頭。
    她這是恭賀自己問鼎後位，可轎攆太小，不能讓她們姐妹倆同坐，能問鼎後位，背後有程玉蓮一份功勞，可惜唯有她一人領這份功勳。
    沈佳怡重重吸口氣，腳步堅定向她走去，牽著她的手，拂去落在她頭上的白雪，輕撫她隆起的肚子，溫柔道：“天氣寒冷，冰天地滑的，你就別過去了，留在瑤華宮，等我歸來。”
    程玉蓮知她放心不下自己，而且她確實處在關鍵期，萬不能有一絲閃失，便沒辯駁，乖覺順著她的話，點點頭：“謝皇後……”
    話沒說完，就被沈佳怡伸手貼唇，製止她剩餘的話，糾正稱呼：“叫姐姐。”
    皇後是留給外人叫的，獨屬程玉蓮的稱呼是姐姐，皇後太疏離陌生了，她不喜歡，感覺聽見程玉蓮叫姐姐，她才顯得鮮活，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不同於冰冷冷的皇後，為了權利不擇手段，活得不人不鬼。
    這話勾出程玉蓮極力壓製的淚，她嘴角下襒，落下兩行清淚，淚珠沾濕沈佳怡指尖，嘴唇輕顫兩下，伸手握住緊貼嘴唇的手，喚出真切的話：“謝姐姐恩典，臣妾等您歸來。”
    姐妹倆相視一笑，緩緩鬆開緊攥的手，程玉蓮看著她轉身離去，坐在轎攆中，身穿的鳳袍，猶如九天玄女，即將登天飛去。
    人員隨著轎攆離去，獨留他們主仆幾個停留在原地，直至轎攆消失在眼前，這才肯離去。
    車軲轆碾壓積雪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隨風飄揚的紅綢，如同鮮血灑滿大地，紅彤彤一片。
    轎攆停駐在衍慶宮。
    周柏言居高臨下站在殿門口睥睨眾人，再看見轎攆停駐在廣場上之時，立即邁動腳步，從階梯上一步步緩慢下來，步步靠近。
    最後，停在轎攆跟前，對即將落腳的沈佳怡伸出手，沈佳怡眼神微愣，看著再次對自己伸出手的周柏言有些精神恍惚，這份溫情時隔太久了。
    隨即迅速反應過來，抿嘴一笑，伸手搭上去，帝後倆人攜手踏上同往權利巔峰的台階上。
    一步一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震耳欲聾，文武百官誥命夫人一同參拜，匍匐在他們夫妻倆腳下，那張龍椅她坐了一半。
    在眾人陷入封後大典的喜悅中，錦黛宮裏，王婉瑩陪嫁宮女芸兒跪在佛堂中，雙手合十虔誠拜三拜，旁邊有王婉瑩和二公主的舊衣，麵上早已淚流滿麵，嗓子亦是沙啞擠不出聲。
    臉色勝過雪白，纖瘦的身子搖搖欲墜，哭得渾身顫抖：“小姐慢些走，奴婢這就去陪您。”
    狠狠磕了三響頭，取出胭脂水粉，仔細往臉上撲，畫出不同往日的臉來，換上新衣，這張臉跟沈佳怡跟前的雲玲有九分相似，不仔細看的話，旁人也辨別不出。
    最後拿上由大公主和大皇子等人贈與的奇毒，藏於指甲中，腳步堅定打開門。
    頂著鵝毛大雪，踏上複仇之路，冰冷的雪，落在麵上，脖頸處，寒意滲入骨髓中，但並未讓她有絲毫退縮，直奔瑤華宮。
    行走在宮道上，不一會，忽然間身後多了幾個奴才，他們手中提著食盒，芸兒腳步略微遲疑，同他們擦肩而過之際，其中一人的食盒急匆匆塞到自己手中。
    芸兒把食盒抱在懷中，目光警惕轉動一圈，察覺四下無人注意到自己後，立即把手伸進食盒，裏麵是滾燙的茶水，她忍痛輕輕攪弄一下，把奇毒融於水中。
    迅速收拾妥當，假裝若無其事繼續前行，來到瑤華宮對守門之人道：“奴婢特奉皇後娘娘之命，給程昭儀娘娘送杯喜酒來，沾沾喜氣，還請公公幫忙通傳一聲。”
    沉甸甸的賞銀遞上去，再者有扯了大旗，守門奴才自然欣然應允：“還請姑姑稍等，奴才這就去通傳。”
    一隻巧手一翻，賞銀藏於袖中，他疾步匆匆往內殿奔去，用不了幾息立馬出來，身後還多了金甘寧。
    看清來者，金甘寧嘴角都快咧到耳後跟了，迅速迎上前，接過芸兒手中的食盒：“原是雲姑姑來了，快裏麵請，暖和暖和。”
    “有勞公公，娘娘身子怎麽樣？可還舒坦？皇後娘娘就是擔心天寒地凍的，程昭儀身子重，會出現不適，這才派奴婢過來瞧瞧。”
    說話時，芸兒並不敢抬眼望他，而是眉目低垂，藏於袖中的雙手緊扣手背，掐出絲絲血跡來，眼底的恨意差點浮於表麵，極力克製之下，脖頸處青筋勃起跳了跳。
    “托皇後娘娘的福，我家娘娘身子好著呢。”
    撩開簾子，倆人入內，芸兒剛躬身行禮，就被程玉蓮叫起：“雲姑姑不必多禮，皇後娘娘在跟前可還好？”
    “這天寒地凍的，姐姐還要去祭天遊神，也不知道會不會染上風寒，凍壞身子？”
    “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冷一點熱一點，就會引發舊疾，難受好一陣子。”
    擔憂得令她坐立不安，目光頻頻往外探，恨不得衝到沈佳怡身側去，可惜她懷有身孕，身子笨重，挪一步都晃三晃，姐姐心疼自己，不願讓她受凍勞累，這才免了她的禮。
    芸兒並未順從她的話，而是堅持把禮行周全了，這才起身，笑應：“皇後娘娘跟前有靜雲姑姑等人伺候，必不會出事，娘娘倒不用過多擔心，好好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娘娘說您未過去觀禮，怕您吃味，特意派奴婢送一杯喜酒喜茶過來，讓您沾沾喜氣，等她忙完了，便會過來瞧您。”
    這句吃味，算是落在程玉蓮心坎上了，姐姐的封後大典，闔宮上下全都去了，唯獨她一人缺席，如此偏愛讓她欣喜，可心裏也空落落的，幸有雲玲送來喜茶喜酒暖心暖胃。
    雲玲的臉，程玉蓮等人都熟悉，所以並未起疑心，她滿心歡喜對金甘寧招手：“快把茶水端上來，本宮要沾沾姐姐的喜氣。”
    “是。”
    隨著金甘寧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芸兒的心，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藏於袖中的手緊攥成拳，緊繃的背脊滲出一層薄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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