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辦公室裏，幾個高管戰戰兢兢的站在男人麵前，不停的擦著冷汗。
    桌前的男人穿著深黑色剪裁貼身的西裝，修長的雙腿懶懶的交疊著，臉上表情漫不經心的看著手裏的文件。
    空氣裏一時間有些凝滯，直到——
    “陳經理最近是身體哪裏不適嗎？”
    賀九幽合上文件，眼皮微微掀起，煞有其事的問道
    被點名的陳經理本能的抖了一下，聽見這問話一時間有些疑惑，但還是連忙笑著說道
    “謝謝總裁關心，我身體好的很，時刻準備為公司效勞”
    啪——
    男人手中的鋼筆丟在桌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響起的還有他似笑非笑的聲音
    “既然身體好的很，那怎麽會頭腦發昏做出這種狗屁不通的文件？”
    陳經理“”
    他頭上的冷汗更多了！
    “呃這個”
    他還沒為自己辯解，就見自家總裁突然看了看腕表，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直接起身說道
    “滾回去重做！我還有事，明天下午之前我要看到滿意的文件放在桌上。”
    說完，賀九幽頭也不回的出了辦公室。
    身旁的時北跟了上來，冷靜恭敬的說道
    “徽英中學的頒獎典禮在一個小時後舉行，車已經安排好了，在樓下等著。”
    男人輕嗯了一聲，原本懶散的眉眼因為時光飛速變得淩厲穩重，多了些生人勿近的感覺。
    從賀氏集團出來，他直接坐車離開了。
    徽英中學——
    一年一度的優秀學生頒獎典禮即將開始，禮堂上大部分是校長邀請過來的企業家和事業有成的校友。
    後台上，幾個學生正緊張的練習著致謝詞
    其中一個女同學按了按跳的飛快的心髒，有些焦灼向好友說道
    “怎麽辦啊，我好緊張，聽說今天好多大人物要來呢！”
    身穿校服，紮著利落馬尾的女孩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明豔的小臉上滿是自信
    “怕啥？我們可是被嘉獎者，應該感到興奮才對！”
    女同學撲哧一聲
    “你倒是一點都不緊張。”
    女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心想她也是有一點點緊張的
    嗡——
    口袋的手機震動起來，她連忙拿出來，看到上麵的備注後有些開心的接起
    “喂爸爸？你們到了嘛？”
    “好，快點，頒獎典禮快開始了！不然我去接吧，免得迷路。”
    掛了電話後，她跟好友說了一聲就跑出去了。
    禮堂外，賀九幽剛好到了，他看了眼周圍花裏胡哨的裝飾，正要進去，就見女孩跑了出來，眼睛一亮
    “爸，在這呢！”
    說著，對方便跑了過來。
    男人頓住了腳步，黑色的眼眸就這麽看著女孩向他跑過來，然後，擦身而過
    女孩撲到了身後一對夫妻身上
    他聽見對方有些埋怨的說道
    “怎麽那麽遲啊，頒獎典禮都快開始了！”
    “對不起嘛，路上堵車了，讓我寶貝女兒久等了。”
    那對夫妻寵溺的語氣在身後響起，賀九幽也就頓了幾秒，沒回頭，就走進了禮堂裏。
    時間快到了，所以禮堂上已經坐了不少人了，賀九幽進場的時候，不少人的目光就投了過來
    校長更是笑著上前，伸出手說道
    “哎呦賀總，今年怎麽還差點遲到了？往年您可是特別準時的！”
    賀九幽勾起唇角，也伸出手跟對方禮貌的握了握
    “今天耽誤了點時間，沒錯過就好。”
    校長把他迎去了第一排座位，心裏對這位財神爺可容不得半點疏忽。
    這三年裏，學校大部分建設投資都是他出了大頭，獎學金也是一年比一年高。
    聽聞夏天有學生在教室熱昏了頭，更是財大氣粗的給學校每一間教室裝上了空調。
    這幾年裏，也是非常堅持的來每一次的頒獎典禮為學生頒獎。
    校長暗喜自己抱上了大腿。
    賀九幽坐在熟悉的座位上，姿勢放鬆的支著額頭，等著典禮開始。
    隨著燈光暗下，主持人開始了典禮流程，前麵一大堆廢話聽的男人都快睡著了
    多久了，詞都不變，他都會背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頒獎環節，賀九幽勉強打起了精神
    音樂響起，主持人說著得獎的學生名字，並讓他們上台領獎。
    三三兩兩的學生走上台，賀九幽的目光準確無誤投到了中間女孩的身上。
    女孩穿著板正的校服，手指有些緊張的扣著，小小的深呼吸著。
    男人輕嗤了一聲
    每次都得獎，怎麽每次都沒出息的緊張。
    到了頒獎環節，他自動起身，然後走上台，拿起獎狀遞給學生，說著官方的祝福詞。
    到了女孩這，他拿起榮譽證書遞過去，語氣低沉
    “好好努力，學習再進步。”他可是有對比過，這小東西的成績比去年低了點
    不過還是得獎了，還是值得誇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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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頓了頓，加了一句
    “做的很好，但在學習上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女孩接過獎狀，聞言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看著對方的臉，她揚起笑臉，很開心
    “謝謝叔叔！”
    賀九幽心想，什麽叔叔，我是你爸
    不過他還是什麽也沒說，頒完獎就下台了。
    頒獎典禮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到了尾聲，男人心不在焉的鼓掌，心想下次接觸就要到下次頒獎了
    他還是得投錢，跟校長說一下獎學金再高點。
    在散場的時候，現場的企業家都拿著名片的過來，試圖在這位賀家太子爺，現在的掌權人麵前露露臉。
    見男人有些不耐煩，時北便上前擋住，禮貌的回絕著眾人。
    在走出門口的時候，他看見女孩拿著證書在父母麵前手舞足蹈著什麽，他們便笑著看著點頭。
    仿佛是感覺到了目光，那對夫妻看了過來，表情微怔，隨即朝他點了點頭。
    女孩似乎有些疑惑，也想回頭看
    “爸媽你們看什麽呢？”
    那對夫妻笑著把她的頭摁住
    “行了，什麽都好奇，回家吧，給你做好吃的，看這天氣熱的，忘了你在教室熱昏頭的事了？回去吹吹空調。”
    說笑聲漸行漸遠
    賀九幽垂下眼眸，然後抬腳離開了這裏。
    到公司後，他照常處理著公司的事務，一直到深夜也沒想著回家。
    直到電話響起，男人才從忙碌中隨手一接，那頭便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還在公司？”
    是謝雲祁
    想著對方還在國外出差，賀九幽謊話張口就來“沒啊，我在家呢，正看電視劇。”
    謝雲祁“我現在就在家。”
    賀九幽“”
    一瞬間的寂靜後，他嘖了一聲
    “你不是在國外嗎？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完，底下的人太廢物，這點事都做不好，還是得我來。”
    電話那頭響起細碎的聲音，像是在放東西
    “我提前回來了，看家裏沒燈，就打電話問問。”
    掌控賀家後，他們不喜歡家裏太多人，所以除了日常生活外，到深夜家裏的傭人一般都下班了。
    賀九幽哦了一聲，隨即在一個文件上簽字。
    “你好好休息唄，我應該還要一會兒。”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對方好像歎了口氣
    “注意點身體，畢竟你還要一年去一次學校頒獎。”
    簽字的筆突然頓住了，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寫了起來
    “行了，我知道了，就這樣。”
    掛了電話後，周圍又寂靜下來，寫著字的手漸漸的停了下來，像是再也寫不動。
    高樓上，月光從落地窗前灑落下來，帶著孤寂的味道。
    又過了幾年
    賀九幽沒再去接觸女孩，也沒再去學校頒獎
    待的學校不一樣，時間久了會讓人察覺不對，對方會遭受到困擾。
    賀九幽並不想這樣
    隻要確認好她的人生順遂平安就好。
    一年一年過去，女孩從大學畢業，到後來參加了工作，一步一步的完成她的夢想。
    不缺錢，不缺資源，不缺機會，她走的路平坦沒有困難。
    這符合當時賀九幽把她送走時的想法
    在女孩最重要的時刻，畢業，成年禮，他其實都有偷偷到場，隻是看看。
    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和對未來的憧憬，賀九幽想，果然他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如果給他養，自己應該不會養成這樣。
    嗯，他是對的。
    摁住心中莫名的酸澀，男人再次不讓自己動搖，但其實，現在動搖也沒用。
    又過了十年，賀九幽在會議上突然暈倒，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由於拳場上留下的舊疾和這幾年的心氣鬱結，醫生告訴男人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但對方隻是怔愣了一下，嘴角又勾起了熟悉的笑
    “該怎麽治就怎麽治，放心醫生，我一定好好配合。”
    但醫生隻是歎了口氣，搖搖頭出去了。
    賀九幽身體情況緊急，謝雲祁便讓時南時北看著公司運轉，自己則帶著人到處跑醫院尋找最好的治療方案。
    到後期，賀九幽隻能待在病床上，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身體也瘦了不少，有時候咳嗽都會抖個半天。
    謝雲祁看著對方的眼睛，突然有些失去力氣，他明白，這種情況已經無法挽回。
    “我想看看她。”
    有一天，賀九幽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謝雲祁在旁邊削著蘋果，聽見這話頓了一下，隨即看向病床上的人。
    “要不要我去”
    “算了不用了。”
    男人又飛快的拒絕了，仿佛剛才的話隻是他一時犯的癔症。
    到後期，他需要呼吸機維持著生命
    但賀九幽自己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
    真是操蛋的人生
    在迷迷糊糊之間，他在內心低低罵了一句，瞳孔卻開始有些渙散
    這時，他看到外麵，有一個熟悉身影，正隔著窗，靜靜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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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九幽有些艱難的想著
    她怎麽在這？難道是謝雲祁那個王八蛋把人帶到這的？
    她知道真相了？知道他才是她爸嗎？
    但這些疑惑隻是在腦子裏旋轉了一圈，然後歸於平靜。
    男人看著窗外的少女，想起了很多年前
    他第一次抱著還是嬰兒的她的時候
    決定把人送走的時候
    把她交到一對父母懷裏的時候
    看到她一開始哭鬧到後麵漸漸熟悉新父母的時候
    第一次聽到她開口叫爸爸，自己則躲在不遠處的時候
    也許是要死了，過往的種種在賀九幽腦海裏浮現，像走馬燈一樣
    後悔嗎？
    他好像一直特意在回避這個詞，不去想
    但如果當年他在聽見她的哭聲時停住了腳步
    如果他回頭了
    如果他把人重新抱了回來
    如果他把人帶在自己身邊養著
    但人生從來就沒有如果
    所以賀九幽不可以後悔。
    眼睛緩緩閉上的那一刻，一抹水痕劃過
    這一秒，他想，真有如果的話，他還是把人抱回來吧，他可以學，學會做一個父親
    一個，很好的父親。
    早晨
    賀九幽“媽的做噩夢了，真晦氣！”
    芙芙“爸爸做什麽噩夢啦？”
    賀九幽斜睨了她一眼
    “小孩子知道這麽多做什麽？趕緊寫你父親節小作文去！我今天要看到。”
    芙芙委委屈屈
    “哦。”
    討厭爸爸！但爸爸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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