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
    像是有萬鈞巨石壓在身上，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
    小白覺得自己仿佛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骨頭縫裏都透著一股酸軟的疲憊。
    意識混沌，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天書還是小書那稚嫩又鄭重的告別聲。
    “小主人，保重……”
    他們都走了啊。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沉重的眼皮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
    模糊的光暈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側影。
    一個少年。
    看起來約莫十歲左右，正安安靜靜地坐在不遠處的窗邊，手裏捧著一本厚厚的古籍。
    窗外的微光勾勒出他立體的側臉輪廓，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幹淨利落，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俊俏。
    他的眸子是極為罕見的冰藍色，如同極北之地的萬年寒冰，清澈，卻又深不見底。
    隻是隨意地看著書，眉眼間卻自然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威嚴，仿佛是與生俱來，能令百獸臣服。
    一襲素雅的青衫，腰間係著一枚樣式古樸的玉佩，隱隱有流光轉動。
    更奇特的是，他周身似乎繚繞著一層極淡的銀藍色氣息，縹緲而神秘。
    他是誰？
    這裏又是哪裏？
    小白的腦子還有些懵，混沌的思緒如同攪亂的漿糊。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少年緩緩轉過頭。
    四目相對。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望過來，沒有孩童的懵懂，隻有洞悉世事的沉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小白眨了眨眼，小小的腦袋努力運轉。
    這個氣息有點熟悉？
    少年看著她茫然的小臉，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
    他放下書卷，站起身，緩步走到床邊。
    “醒了？”
    聲音清冽，如同玉石相擊，卻又帶著一絲溫和。
    小白呆呆地看著他，小嘴微張，還沒等她想好怎麽問。
    少年便微微俯身，冰藍色的眸子清晰地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吾，可以出來了。”
    他輕輕開口，語氣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喟歎。
    “小白，接下來的路，吾陪你走。”
    小白猛地瞪大了眼睛。
    這個稱呼，這個語氣。
    “景……景乾？”
    她試探地喊出這個名字，聲音還有些沙啞虛弱。
    少年，不，景乾，冰藍色的眸子裏漾開一抹極淡的笑意。
    “嗯。”
    真的是景乾。
    那個一直待在她意識空間裏的稱呼是夥伴的祖龍。
    他怎麽出來了？還變成了這副模樣？
    小白小小的腦袋裏瞬間塞滿了無數個問號。
    景乾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抬手，指尖縈繞著一縷銀藍色的氣息，輕輕點在她的眉心。
    一股清涼柔和的力量瞬間湧入，驅散了不少疲憊感。
    “天門開，天道也就是執序他歸位了，吾受到的部分限製也解除了。”
    景乾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解釋的意味。
    “至於這副模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瞥了一眼小白。
    “吾若以成年之態現身於上界，恐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十歲左右的形態，剛剛好。”
    小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上界？
    對了，天門開了，大家都飛升了！
    她也被那股力量……
    記憶回籠，小白想起那恐怖的能量衝擊，小臉不由白了白。
    “我……我睡了多久？”
    她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還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景乾伸手輕輕按住她。
    “別動，你靈力枯竭，又受了震蕩，還需靜養。”
    正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
    吱呀……
    一個身著素白長裙，臉上蒙著輕紗的女子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女子身形窈窕，步履輕盈無聲，唯有那雙露在輕紗外的眸子，平靜無波，深邃得讓人看不透徹。
    她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痕跡，卻給人一種淵渟嶽峙般的感覺，仿佛她站在那裏，便是一方天地。
    小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好強。
    這個人她完全看不透修為。
    女子將托盤放在床邊的矮幾上，目光落在小白身上，隔著麵紗，聲音清淡如水。
    “醒了。”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感覺如何？”
    小白眨巴著大眼睛，乖巧地回答：“好多了，謝謝您救了我。”
    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原本枯竭的靈海，此刻正緩緩充盈著一股溫和純淨的靈氣，身上的內外傷也在慢慢愈合。
    這定是眼前這位女子的功勞。
    女子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她的感謝。
    “不必言謝，舉手之勞。”
    “我是慕清和，身份醫師，此間主人。”
    她看向小白，目光平靜。
    “我在一處靈力亂流的邊緣發現了你，那時你靈力耗盡，渾身是傷，昏迷不醒。”
    她的視線又轉向一旁的景乾。
    “還有他，在你身邊，狀態稍好一些，便一並帶回了。”
    小白這才後知後覺，原來景乾也是被這位慕醫師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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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慕醫師救命之恩。”景乾微微頷首，語氣帶著一絲疏離的客氣。
    慕醫師似乎並不在意他的態度，目光重新回到小白身上。
    “你大概沉睡了三個月。”
    三個月。
    小白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麽久。
    那豈不是師兄師姐他們早就飛升走了？那他們怎麽樣了。
    一絲失落湧上心頭。
    慕醫師將托盤上的藥碗遞過來。
    “這是溫養神魂和經脈的湯藥，喝了吧。”
    “你們二人的傷勢已無大礙，隻需再靜養些時日便可。”
    小白乖乖接過藥碗，小口小口地喝著。藥汁微苦，卻帶著一股奇異的清香，入喉化作暖流，滋潤著四肢百骸。
    喝完藥，慕醫師收起空碗。
    “看你的樣子，應是初臨上界，可有去處？”
    小白茫然地搖了搖頭。
    是啊，師兄師姐們不知道飛升到上界哪裏去了，天書也歸位了，她現在好像真的無處可去了。
    慕醫師淡淡道：“若無去處，可暫居於此。”
    “我這裏平日也缺人手打理藥圃，你若願意，就一起留下幫我分揀些草藥，權當抵了這三個月的救治和食宿。
    隻要你們幹活想住多久住多久，那邊是藏書閣想了解上界自己看書，我沒空給你們普及。”
    說完，她也不等小白回答，便轉身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徑直離開了房間。
    房門輕輕合上。
    小白捧著空碗，看著慕醫師離開的方向，有些怔愣。
    這位慕醫師性子好清冷啊。
    “她便是如此。”
    景乾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一絲了然。
    “性子淡漠，不喜多言，但並非惡人。”
    小白點了點頭，心裏對這位神秘的慕醫師充滿了好奇和一絲感激。
    不管怎樣，她和景乾總算在上界有了一個暫時的落腳之處。
    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景乾。
    還好，不是一個人。
    接下來的路，有人陪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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