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
    夜色如墨，將偌大的上界一重天都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小白小小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精靈，悄無聲息地潛行。
    朱雀大街，到了。
    她如今已是真仙境修為，斂息匿蹤的法門早已純熟。
    即便是這大街上偶有巡邏的仙衛，也未能察覺到她的存在。
    她的目光，很快鎖定了一個方向。
    那裏，聚集著一群氣息駁雜的散仙。
    而在那群散仙前方，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紅色的瞳孔在夜色中仿佛兩點燃燒的鬼火。
    是他，那個曾提醒她危險的紅瞳散仙。
    小白心頭一凜。
    不對。
    今日的他和那日截然不同。
    修為似乎更加深不可測，周身散發出的氣場，不再是那日的散漫隨意，而是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與詭異。
    仿佛換了個人，或者說，露出了真正的麵目。
    隻聽他揚聲道：“都跟緊了，今日帶你們走捷徑，提前參加選拔，入二重天的機緣就在眼前。”
    他身後的散仙們頓時一片嘩然，個個麵露狂喜，激動不已。
    “多謝前輩提攜。”
    “前輩大恩，我等沒齒難忘。”
    小白眉頭緊蹙，一種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要不，看看是怎麽回事？”小白這樣想著也瞬間變化了眼裏麵的眸色。
    刹那間，眼前的景象發生了變化。
    那些興奮激動的散仙身上，赫然纏繞著一絲絲極其細微的紅線。
    不，那不是紅線。
    是蠱蟲啊，無數散發著不祥紅芒的蠱蟲，如同跗骨之蛆，寄生在這些散仙的靈台和氣海附近。
    小白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散仙，都被控製了。
    可是為什麽呢？
    她的小腦袋瓜飛速轉動。
    那個紅瞳散仙，明明提醒過自己此地有危險，不是嗎？
    難道那日的提醒，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還是說，他今日的行為，另有隱情？
    或者他自己也身不由己？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股若有若無，卻異常強大的威壓如同潮水般，極其隱晦地掃過整條大街。
    這股威壓，遠超真仙。
    甚至，可能超越了她認知中的某些上界大能。
    小白心中警鈴大作。
    有更強者在附近窺伺。
    小白不敢再有絲毫遲疑，立刻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一粒微塵，悄無聲息地後退，隱入了更深更黑暗的角落。
    再靠近，恐怕就會被發現了。
    她隻能遠遠地看著，看著那紅瞳散仙帶著一群被蠱蟲寄生的散仙，浩浩蕩蕩地朝著某個方向走去，最終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那背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蕭索與決絕？
    與此同時，一重天的另一處。
    景乾眉頭緊鎖，立於一座荒涼的山巔。
    他的神識如同無形的觸手，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這片天地。
    不對勁。
    很不對勁。
    自從來到這一重天，他就隱隱有種感覺。
    這片空間似乎被無形地限製了。
    無論他如何嚐試向更遠處探查，神識總會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引導扭曲，最終回到已知的區域。
    就好像，整個一重天，隻剩下眼前這片被允許存在的空間。
    按理說，作為曾經的流放之地，一重天的範圍雖然比不上其他天界，但也絕不該如此狹小。
    除非，景乾眼中寒芒一閃。
    有人刻意為之。
    將一重天的其他空間，用大神通強行隔絕、隱藏了起來。
    為什麽要這樣做？
    那些被隱藏起來的空間裏，到底藏著什麽秘密？
    是與小白的前世有關？
    是那些失落的神魂碎片？
    還是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在這裏布下了什麽關鍵的棋子？
    景乾周身的氣息陡然變得淩厲起來。
    夜色更沉，仿佛要將一切秘密都吞噬。
    荒涼山巔的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
    景乾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小白身後。
    “小白，一重天有古怪。”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凝重。
    小白轉過身，小臉上滿是嚴肅：“景乾哥哥，我看到那個紅瞳散仙了。”
    “他在朱雀大街聚集散仙，那些人好像都被控製了。”
    她將在朱雀大街的所見，包括那些詭異的紅線蠱蟲，言簡意賅地述說了一遍。
    景乾眉頭皺得更緊：“我探查到一重天邊界，空間被強行割裂，能量流向異常，似乎都匯聚向某個特定的區域。”
    “是朱雀大街方向嗎？”小白立刻反應過來。
    景乾點頭：“多半如此。”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與探究。
    “控製散仙，割裂空間……”景乾沉吟，“這背後一定有大陰謀。”
    “而且，我感覺到了極強的威壓，一閃而逝，遠超真仙。”小白補充道，心有餘悸。
    “必須查清楚。”景乾語氣堅定。
    小白用力點頭：“嗯，我們要混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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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圓滾滾的丹藥。
    “這是三師兄以前給我的化形丹，正好用上。”
    小白毫不猶豫地吞下丹藥。
    瑩瑩寶光一閃而逝。
    原地粉雕玉琢的三歲半奶娃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眉清目秀，身形窈窕的少女。
    雖然容貌變了，但那雙清澈又帶著一絲狡黠的眼睛，依舊是小白。
    “嗯，這身高，行動倒是方便不少。”小白活動了一下手腳，適應著新的身體。
    景乾微微頷首，氣息也隨之變化，化作一個氣質冷峻的普通青年散仙。
    翌日，清晨。
    兩人再次來到朱雀大街附近。
    小白閉上眼，催動前世神女殘留的一絲本源力量，融入雙瞳。
    再次睜眼時，她的瞳孔深處仿佛有星河流轉。
    “找到了。”
    空氣中，殘留著極其微弱，幾乎不可察覺的紫色氣流。
    “是魔氣，但又和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種都不同。”小白蹙眉。
    這紫氣，透著一股死寂與不詳。
    景乾的神識也捕捉到了這股氣息：“它指向城西的廢棄礦區。”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動身。
    廢棄礦區，果然又聚集了一批新的散仙，人數比昨夜更多。
    紅瞳散仙依舊站在前方，神色比昨夜更加冰冷麻木。
    小白和景乾調整了自身修為氣息，偽裝成剛到一重天，被“機緣”吸引而來的新人，不著痕跡地混入了隊伍之中。
    近距離觀察，小白更加確定了那些散仙身上的“紅線”並非蠱蟲。
    景乾傳音入密：“不是普通蠱蟲，是以特殊魔氣凝練的‘天魔引’。”
    “此物能吸食生魂靈力，被種下者會逐漸失去自我，最終淪為純粹的能量容器，是某種邪惡祭祀陣法的絕佳‘陣眼祭品’。”
    小白心頭一沉，好歹毒的手段！
    她悄然觀察著前方的紅瞳散仙，那雙紅瞳深處，似乎壓抑著無盡的痛苦與掙紮。
    找了個機會，趁著隊伍暫時停頓休整，小白裝作好奇地靠近紅瞳散仙。
    “前輩，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參加選拔呀？”她用著符合年齡的清脆嗓音問道，眼神純真無邪。
    紅瞳散仙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並未回頭，聲音嘶啞：“不該問的別問，跟著走就是機緣。”
    就在他說話的瞬間，小白指尖微光一閃，一絲極其隱晦的神念之力，悄然觸碰到了紅瞳散仙的靈台。
    共情術。
    刹那間，無數破碎混亂的記憶碎片湧入小白的腦海。
    【漫天火光，一個溫柔的女子被鎖鏈束縛在祭壇中央，她的身下，是一個巨大而邪惡的紫色陣法——絕天陣！】
    【女子看著他，眼中滿是絕望與不舍：“快走……忘了我……”】
    【他撕心裂肺地嘶吼，卻被無形的力量禁錮，隻能眼睜睜看著陣法啟動，女子化作點點光芒消散。】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想救她？那就替我們做事，引導足夠的祭品填補‘域外裂縫’，或許，你能換回她的殘魂……”】
    【從此，他戴上了紅色的美瞳，遮住原本清澈的眼眸，成為了引導者，日複一日，收集著“祭品”。】
    記憶戛然而止。
    小白猛地收回神念，小臉煞白，心頭巨震。
    原來，他竟是為了救回愛人清源仙子！
    他也是個可憐人。
    就在這時，前方的空間開始劇烈扭曲。
    大地顫抖，一個巨大、深邃、散發著無盡吸力的紫色裂縫，緩緩張開。
    裂縫對麵，是令人心悸的黑暗與混亂能量，仿佛連接著某個恐怖的域外世界。
    “時辰已到。”紅瞳散仙猛地轉身，聲音帶著一種解脫般的瘋狂，“獻祭……開始。”
    他雙手結印，那些被種下“天魔引”的散仙們，眼神瞬間變得空洞，體內的仙元不受控製地湧向那道紫色裂縫！
    “住手。”
    小白嬌喝一聲，不再偽裝，瞬間恢複了三歲半的模樣，沒有人察覺到此時小白身上神女氣息若隱若現。
    景乾也同時恢複原貌，強大的祖龍威壓擴散開來。
    所有散仙都從那種被引動的狀態中驚醒過來，茫然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兩人和那恐怖的裂縫。
    紅瞳散仙看到小白的原貌，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震驚、了然，最後化為一片死寂的決絕。
    “原來是你，嗬，小不點。”他低聲喃喃，帶著一絲自嘲。
    “你被騙了，他們不會放過你愛人的。”小白急切道，“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們或許能幫你！”
    紅瞳散仙慘然一笑：“晚了……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小白，仿佛要將她的樣子刻入靈魂。
    “轟！！！”
    一股毀天滅地的能量從他體內爆發。
    他竟是選擇了自爆！
    在身體徹底崩解的前一刹那，一道極其純粹的意念，直接傳入小白的識海：
    【“域外裂縫……需特殊體質者定期獻祭維持封印……二重天那幫偽君子，逼我當這引導者……隻為尋找清源下落……神女轉世，我認出你了……若有可能，替我查明……清源仙子，她是否活著，告訴她，對不起，我……我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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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念到此中斷。
    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席卷四方，景乾立刻布下結界護住小白和那些無辜的散仙。
    能量散盡，原地隻留下一個緩緩彌合的紫色裂縫，以及一群驚魂未定的散仙。
    “他……”小白看著紅瞳散仙消失的地方，心情複雜。
    景乾歎了口氣，抬手打出數道玄奧的印訣，將這些散仙關於此地的記憶徹底抹除，隻留下“參加選拔失敗”的念頭。
    小白凝視著那道即將消失的裂縫，冥冥之中，她感覺到裂縫的另一端，仿佛有一雙冰冷、貪婪、充滿惡意的眼睛，正在窺視著自己。
    就在這時，天空劃過兩道流光，氣息強大，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倨傲。
    是兩名身著統一製式仙袍的仙人，修為赫然都在金仙境界。
    “怎麽回事？祭品的氣息消失了？”其中一人皺眉，語氣不善。
    “下麵的人怎麽辦事的？連引導者都死了？”另一人掃視下方，目光落在小白和景乾身上，“喂，你們兩個，是新負責此事的聯絡人？”
    他們顯然察覺到紅瞳散仙的消失，又感應到小白和景乾身上不屬於普通散仙的氣息。
    小白和景乾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將計就計。
    小白上前一步，斂去所有神威，恢複了那清秀少女的模樣，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與惶恐：
    “回稟二位仙使，方才出了些意外，引導者不慎自爆身亡。”
    “我二人正是上麵新派來接手此事的聯絡人。”景乾也適時開口，聲音冷硬，符合一個“辦事者”的身份。
    小白接著說道：“請二位仙使放心，後續的‘祭品’收集事宜，我們定會妥善處理，絕不會耽誤二重天的大事。”
    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
    紅瞳散仙，清源仙子，域外裂縫，二重天的陰謀……
    這潭渾水，她和景乾，趟定了
    必須查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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