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梅酒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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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槐樹的根係拱破青石板,樹洞裏積著昨夜雨水。烈山魁用碳化的右臂扒開腐葉,指甲縫裏卡著碎瓷片:"你確定是這棵?"他扭頭啐掉嘴裏的泥,看見蘇小滿的複瞳在樹影下泛著青光。
    "第三道年輪裂痕,東南向七步。"羅衝蹲下身,指尖拂過樹根處的刻痕——那是孩童用石塊劃的歪扭小魚。母親抱著他埋酒壇的畫麵突然閃回:女人把著他的手在壇底刻符,符文中混著饕餮紋的筆觸。
    青璃的尾巴掃開碎石,露出半截酒壇。封泥上印著小小的掌印,掌紋間嵌著粒醒魂椒:"你三歲時埋的?"她尾尖金鈴輕晃,"這椒種還是我給你的。"
    酒壇搬出來的瞬間,烈山魁突然捂住右臂。碳化皮膚下鼓起肉芽,形狀竟像阿素臨終前攥緊的拳頭。蘇小滿的複瞳滲出淚來:"她在哭...阿素姑娘的殘魂在酒裏..."
    羅衝拍開泥封的手頓了頓。梅子發酵的酸甜混著藥香湧出,壇底沉著支斷裂的木簪——正是青璃當年送給玄鯉的及笄禮。酒液映出斑駁光影:十五歲的玄鯉偷溜上岸,用鮫綃換了這壇酒,卻在埋酒時被楚無涯的蠱蟲咬傷腳踝。
    "原來她早就在布局。"青璃尾巴卷起木簪,簪頭的鮟鱇雕紋突然脫落,露出內層暗格。半片泛黃的紙箋飄落,字跡被梅酒浸透:"萬蠱鼎陣眼在歸墟月影交界處,需以..."
    烈山魁突然打翻酒壇,碳化的手指插入泥土:"有東西在動!"
    肉芽刺破焦黑表皮,在月光下蠕動生長。蘇小滿按住烈山魁顫抖的右臂,複瞳倒映出詭異畫麵——阿素的虛影被困在肉芽中,正用焚身訣灼燒自己。"她在替你化解蠱毒!"蘇小滿的尖叫驚飛夜梟。
    羅衝扯下半截衣袖裹住那截手臂,布料瞬間被血浸透。饕餮紋突然泛起青光,他無意識地哼起漁歌。肉芽在曲調中漸趨平靜,漸漸凝成阿素慣用的劍柄形狀。
    "酒壇下麵..."青璃的尾巴突然僵住。移開的壇底露出個青銅匣子,匣麵刻著三百個"衝"字,每個字的撇捺都帶著母親尾骨的弧度。
    蘇小滿的複瞳透過銅匣,看見層層油紙包裹的信封。泛脆的信紙上,母親的字跡被淚漬暈開:"衝兒,若你見到此信,說明娘沒能熬過蠱毒發作。楚無涯在你左肩埋了塊冰蓮蠱核,每逢月圓..."
    羅衝的指尖撫過"月圓"二字,突然想起每年生辰夜母親總讓他喝苦藥。槐樹洞裏的蟋蟀聲與記憶重疊——原來那些湯藥裏混著壓製蠱毒的血靈芝。
    青璃拆開信封夾層,掉出把青銅鑰匙:"這是你周歲抓周時攥著的物件。"鑰匙齒痕與羅衝背後的饕餮紋完全契合,"你娘把它藏在酒壇裏,說明真正的鎖眼在..."
    烈山魁突然悶哼,肉芽凝成的劍柄刺破布料。阿素的虛影在月光下清晰了半分:"師兄...蒼梧後山..."
    蘇小滿把撥浪鼓放進空酒壇,埋回槐樹根下。"等接回伯母,我們再釀新酒。"她右眼的複瞳映出羅衝攥緊的信紙,"玄鯉姑姑說,梅子要選被鳥啄過的才甜。"
    青璃用尾巴卷來山泉水,衝洗烈山魁潰爛的右臂:"阿素在燃燒最後的情火,這手臂撐不過三個時辰。"
    羅衝突然起身拍打樹幹,驚落一兜槐花。他學著記憶裏的母親,把花瓣撒進青銅匣:"楚無涯說我是禍害,可娘在這信裏寫了二十八次"活下去"。"
    夜風卷著初開的槐香,暫時掩住血腥氣。山道盡頭傳來更夫梆子聲,混著似有若無的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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