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雪指尖從輪回鏡麵抽離，鏡中青雲宗初代宗主揮劍屠戮妖族的畫麵仍在她眼前晃動。她踉蹌後退，撞進蘇逸塵懷裏，白發掃過他染血的衣襟，喉嚨裏擠出一聲嗚咽：“我們…我們才是劊子手……”
    蘇逸塵的手掌貼在她後頸，掌心滾燙的妖血順著她冰涼的皮膚滲入經脈。他盯著鏡中尚未消散的血腥場景，喉結動了動，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石磨過：“鏡中幻象未必是真相，先離開這裏。”
    話音未落，輪回鏡突然劇烈震顫，鏡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林清雪瞳孔驟縮——那些裂紋中滲出粘稠的黑血，順著鏡框蜿蜒而下，在青石地麵匯成一片片扭曲的蓮紋。
    “小心！”蘇逸塵猛地拽過林清雪旋身後退。她踉蹌間抬頭，正看見黑血蓮紋中爬出密密麻麻的人形。那些“人”的皮膚像被剝去一般裸露著猩紅筋肉，眼眶裏嵌著兩朵漆黑蓮花，根莖穿透顱骨紮入脖頸，每一步都帶著骨骼錯位的哢噠聲。
    “黑蓮血傀……”蘇逸塵眯起眼，指尖無意識摩挲腰間玉墜——那是昨夜林清雪替他係上的，墜子邊緣還刻著一道歪歪扭扭的冰紋。
    血傀群突然齊聲嘶吼，聲浪震得洞頂碎石簌簌墜落。林清雪捂住耳朵，指縫間滲出血絲。她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擦過自己耳垂，蘇逸塵的聲音混著溫熱氣息灌入耳中：“閉氣，蓮毒入腦會瘋。”
    腐臭味撲麵而來。最前排的血傀張開裂至耳根的嘴，噴出濃黑霧氣。蘇逸塵反手扯下外袍罩住林清雪，布料觸及毒霧的瞬間腐蝕成焦黑色。他赤著上身將她護在臂彎裏，後背妖紋如活物般蠕動，金紅紋路刺破皮膚滲出細密血珠。
    “真是感人啊。”輕佻的男聲從血傀群後方傳來。墨無痕踩著滿地黑蓮緩步走近，蒼白手指繞著兄長殘破的發帶，月光石墜子在他腕間晃出幽藍冷光，“可惜眼淚洗不幹淨真相。”
    林清雪突然劇烈顫抖。她認出了那發帶——三日前被俘的青雲宗弟子中，有個少年曾用它束發。
    “你把陳師弟怎麽了！”她嘶聲質問，冰魄玄氣不受控地炸開，地麵瞬間凝出霜花。
    墨無痕低笑一聲，指尖輕輕點向某個血傀。那怪物僵硬地轉過頭——腐肉間依稀可見半張清秀的少年麵孔，被蓮根貫穿的喉嚨裏發出“嗬嗬”聲響。
    “現在他是更完美的作品了。”墨無痕忽然貼近林清雪耳畔，發梢掃過她慘白的臉，“就像你，明明該恨透這個偽君子……”他猛地扯開蘇逸塵的衣領，暴露出心口猙獰的劍疤，“三百年前刺穿你心髒的，不就是這張臉嗎？”
    林清雪渾身劇震。輪回鏡中的畫麵突然在腦中炸開——淩霄君的劍鋒，青雲宗主的獰笑，還有滿地妖族殘肢……那些影像與眼前蘇逸塵的疤痕重疊，胃部翻湧起灼熱的絞痛。
    蘇逸塵突然扣住墨無痕的手腕。妖紋順著他的手臂爬上對方皮膚，金紅與黑蓮紋路糾纏撕咬：“找死？”
    “急了？”墨無痕任由手臂被灼出焦痕，病態地深吸一口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更美味的真相在後頭呢。”
    血傀群突然暴動。它們不再攻擊蘇逸塵，反而發瘋般撕扯自己的軀體。腐肉混著黑血潑濺在洞壁上，漸漸匯聚成一幅巨大的壁畫——青雲宗禁地深處，七位長老正將嬰兒按在祭壇上，刀尖刺入心口取血的畫麵清晰可見。
    那嬰兒心口赫然生著與蘇逸塵一模一樣的妖紋。
    “不…不可能……”林清雪踉蹌後退，後腰撞上冰冷的輪回鏡。鏡中忽然映出蘇逸塵的背影——與壁畫中舉刀的青雲宗主緩緩重合。
    墨無痕的笑聲陡然尖銳：“你以為他為什麽能活到今天？你的好師兄，本就是青雲宗養了三百年的……”
    “閉嘴！”蘇逸塵周身妖氣轟然炸開。妖紋如烈焰纏上墨無痕的脖頸，卻在觸及喉結時被某種力量強行阻斷。
    洞頂突然劈下一道紫雷。玄霄的身影在雷光中若隱若現，仙袍袖口的金線刺繡閃過詭異紅光。墨無痕趁機抽身後退，無數血傀在他麵前堆砌成血肉屏障。
    “遊戲才剛開始。”他舔去嘴角血漬，兄長遺落的月光石墜子突然爆開，幽藍碎片中浮現出更多血傀的輪廓，“好好享受開胃菜，接下來才是正餐——”
    血傀群如潮水般退去，洞窟重歸死寂。林清雪跪坐在地，指尖深深摳進青石縫隙。她不敢看蘇逸塵的眼睛，卻在餘光裏瞥見他後背的妖紋正緩緩滲血，那些血珠落地後竟生出細小的金蓮。
    蘇逸塵沉默著披上殘破的外袍。布料擦過後背傷口時，他聽見林清雪極輕地問：“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洞外傳來悶雷聲，暴雨傾盆而下。
    暴雨順著洞頂裂縫灌入，積水漫過林清雪腳踝時突然沸騰。她驚恐地發現水中倒影裏的蘇逸塵——瞳孔已化作獸類般的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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