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妖神八條手臂上的頭顱齊齊發出尖嘯，墨無淵扭曲的麵孔在中央主首上浮現。蘇逸塵的劍鋒還卡在第六顆頭顱的眼窩裏，腥臭的黑血順著劍脊滴落，在焦土上腐蝕出滋滋作響的深坑。
    "師兄！"林清雪的嘶喊混在妖風裏。她跪坐在三丈外的冰晶屏障後，發梢的白已經蔓延到肩頭，像落了層終年不化的雪，"它的命門在..."
    話音未落，第四條手臂突然暴漲三倍，掌心托著的長老頭顱張開血盆大口。墨無淵的殘魂在喉間凝聚成漆黑光球，所過之處空間寸寸坍縮。
    "躲開！"蘇逸塵旋身將劍橫在胸前，妖血在皮下沸騰成金紅色紋路。光球擦著他左肩掠過時，護體罡氣竟如薄紙般撕裂，露出森森白骨。
    劇痛反而讓靈台清明了一瞬。他看見林清雪指尖凝出冰錐，正不要命地往心口紮——那是冰魄玄體燃命的禁術。
    "你找死嗎！"劍氣蕩開第五條手臂的偷襲，蘇逸塵的聲音幾乎劈裂。偽妖神第七條手臂趁機卷住他的腰腹，倒刺紮進血肉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林清雪笑了。她唇角的血珠凝成冰晶墜落，在滿地黑蓮火中開出轉瞬即逝的霜花。"三息..."冰錐徹底沒入心口的刹那，她整個人化作一道湛藍流光，"替我數著。"
    偽妖神的咆哮突然卡在喉嚨裏。以林清雪墜落處為圓心，冰層呈蛛網狀瘋狂蔓延。最先凍結的是第八條手臂上的嬰兒頭顱——那是墨無痕特意幻化的，蘇逸塵繈褓時的模樣。
    "一。"蘇逸塵的劍柄幾乎捏碎。他看見林清雪的白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發尾觸及地麵的瞬間，冰霜順著偽妖神的腳踝攀上膝蓋。
    墨無淵的主首突然轉向高空，殘魂凝聚的眼珠死死盯住某處虛空："玄霄！你算計我..."話未說完，冰晶已封住他半張臉。林清雪單膝跪地，雙手結印按在冰麵上，指節因過度用力泛出青紫。
    "二。"蘇逸塵掙斷腰間的妖臂，碎冰混著黑血從傷口迸出。他踏著偽妖神凍結的膝蓋躍起，劍鋒直指主首眉心。餘光瞥見林清雪的後背——冰晶正在她脊椎上綻開羽翼狀裂紋。
    偽妖神最後一條手臂突然炸成血霧。墨無痕癲狂的笑聲從地底傳來："好漂亮的冰雕！讓我添把火..."黑蓮根須破土而出，纏住林清雪的腳踝就往岩漿裏拖。
    冰層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林清雪猛地噴出一口冰渣，卻將最後靈力灌注雙手："三！"
    刹那永恒。
    偽妖神徹底凝固成百丈冰雕，林清雪的白發鋪滿半個戰場。蘇逸塵的劍尖在距主首三寸處停滯——不是他收手，而是林清雪的冰魄竟連他的殺招也一並凍結。
    "為什麽..."劍柄上的蟠龍紋硌進掌心，蘇逸塵突然讀懂了冰層裏浮動的符咒。那不是單純的封印術，而是換命契。她把自己化成陣眼，用三息換他必殺一擊的空檔。
    墨無痕的根須還在岩漿裏翻湧。林清雪仰頭看他，睫毛上凝著細碎冰晶："你劍上有血。"她抬手想擦，伸到一半突然僵住——指尖開始透明化。
    蘇逸塵突然想起輪回鏡裏的畫麵。前世他凱旋時，那個倒在血泊裏的女子也是這樣抬起手，說他的戰甲沾了雪。
    冰層開始龜裂。偽妖神眼珠在冰殼下轉動，墨無淵的詛咒順著裂縫滲出："你以為能救誰...你們都是..."
    劍光比聲音更快。
    蘇逸塵徒手震碎右臂冰甲，任由妖血澆在劍刃。當裹挾著金紅血焰的劍鋒刺入冰層時，偽妖神的咆哮與冰晶炸裂聲混成轟鳴。林清雪在氣浪中如斷線紙鳶般飛起，白發纏上他染血的劍穗。
    "抓住..."蘇逸塵旋身去撈，卻被暴漲的黑蓮根須截斷去路。他眼睜睜看著那抹白色墜向岩漿池，突然想起昨夜她蜷在篝火旁說的話。
    "等出了塚，師兄教我卜卦可好？"
    岩漿突然凝固。林清雪身下綻開千重冰蓮，托著她緩緩上升。每片花瓣都映著她透明化的身體，美得驚心動魄，也殘酷至極。
    "冰魄玄體最終式..."墨無痕的聲音因興奮而扭曲，"燃盡壽元換刹那通天之力，真是完美的祭品！"
    蘇逸塵的劍插在偽妖神顱頂，人卻僵在原地。他看見林清雪在冰蓮中對他做口型，發不出聲音，但能辨出是"拔劍"。
    偽妖神正在蘇醒。冰層裂痕中滲出黑霧，逐漸凝成新的手臂。蘇逸塵握劍的手暴起青筋，劍刃又入三寸，卻仿佛刺進棉花——墨無淵的殘魂正在轉移核心。
    冰蓮開始凋零。林清雪的身體隨著花瓣一片片透明，最後隻剩心口閃著微光。蘇逸塵突然想起葬妖池底的白骨鎖鏈，想起輪回鏡中戰甲染血的自己。
    妖血在經脈裏發出尖嘯。當第八條新生手臂抓向林清雪殘魂時，蘇逸塵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他反手將劍捅進自己丹田。
    金紅血焰衝天而起，偽妖神的冰雕炸成齏粉。墨無淵的慘叫中，蘇逸塵借著自毀氣海的衝擊波撲向冰蓮，在最後一片花瓣消散前，將林清雪即將潰散的靈識按進心口。
    "以妖神之名..."他咬破舌尖血畫符，周身浮現出白骨鎖鏈的虛影，"縛魂！"
    戰場突然寂靜。飄散在空中的冰晶停滯，正在墜落的黑蓮灰燼凝固，連墨無痕的根須都定格在岩漿表麵。唯有蘇逸塵心口的血符越來越亮，將林清雪幾近透明的魂魄一點點拽回現世。
    偽妖神的殘骸深處傳來墨無淵最後的嘶吼："你居然用神骸鎖鏈綁住活人魂魄！這是逆天..."
    "天？"蘇逸塵抱著開始實體化的林清雪站起身，腳下每步都綻開血焰金蓮，"等我掀了仙界，再聽你聊規矩。"
    冰層徹底崩塌的轟鳴中，誰也沒注意到高空那道裂縫——玄霄的銀甲一閃而逝，手中觀天鏡映出蘇逸塵染血的側臉，與萬年前某道身影逐漸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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