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在弑神陣中翻湧，林清雪的指尖死死摳進陣眼石台的裂縫裏。方才蘇逸塵的左手骨掙脫血肉飛向陣眼的瞬間，她幾乎被妖力風暴掀飛出去，此刻膝蓋抵在刻滿符文的青銅地麵上，刺骨寒氣順著骨髓往心髒裏鑽。
    "咳......"她吐出一口混著冰渣的血，抬頭望向十丈外的陣眼核心。那塊懸浮的黑色晶石正瘋狂吸收著蘇逸塵左手骨滲出的金紅色血絲，晶石表麵漸漸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銘文。
    "清雪！別靠近那東西！"蘇逸塵在陣外嘶吼，他右臂被玄霄的鎖仙鏈貫穿釘在岩壁上，暗紅血液順著鏽跡斑斑的鐵索往下淌，在青銅地麵匯成一片妖異的圖騰。
    林清雪抹了把糊住視線的血水，指甲突然刺痛——陣眼石台的裂縫中滲出粘稠的黑液，正順著她掌心的傷口往血管裏鑽。無數破碎的畫麵在腦海中炸開：三百年前的血月夜、被劍氣攪碎的妖族嬰孩、還有......青雲宗淩雲殿前那柄鎮山巨劍的劍穗！
    "這是......弑神盟的血契......"她渾身發抖，指尖燃起冰藍色火焰灼燒黑液，卻發現那些銘文在火中愈發清晰。當看清最上方那行字時，她的冰魄玄體突然發出瓷器開裂般的脆響。
    「弑神血誓者首名——青雲宗開山祖師，淩霄子。」
    青銅地麵劇烈震顫，林清雪踉蹌著撲到晶石前。冰魄玄氣不受控製地從七竅湧出，在晶石表麵凝成一麵冰鏡。鏡中浮現的畫麵讓她喉間湧上腥甜：雲紋道袍的老者手持青雲宗鎮派寶劍"天昭"，劍尖挑著一具心口被洞穿的女子屍體——那女子眉心的金紋，與蘇逸塵暴走時浮現的妖紋一模一樣。
    "噗！"林清雪噴出的血在冰鏡上綻開一朵紅梅，她終於看清那女子染血的右手還緊緊攥著個褪色的撥浪鼓。那是八十年前她在後山禁地撿到，悄悄塞給蘇逸塵的舊物。
    "怎麽會......"她指甲生生掰斷在晶石縫隙裏，"開宗祖師竟是弑神盟魁首......那青雲宗三千年除魔衛道的訓誡算什麽？我們每日跪拜的祖師殿裏供著的......竟是屠滅蘇師兄全族的凶手？！"
    陣外突然傳來玄霄的狂笑。那位仙界使者踏著鎖仙鏈走到蘇逸塵麵前，鑲玉的靴尖碾著他被貫穿的右肩："可憐啊，當年淩霄子屠你妖族時，用的就是這把天昭劍。"他掌心浮現一柄虛影，正是冰鏡中那柄洞穿妖神之心的神兵，"知道為什麽選你當弟子嗎？因為雲鶴那老東西要親眼看著仇人之子，變成青雲宗最忠心的狗！"
    蘇逸塵瞳孔縮成豎線，左肩斷骨處突然爆出金紅色妖火。玄霄袖中飛出一道玉牌，正是林清雪在輪回鏡中見過的仙界敕令："看清楚了，這上麵可有你敬愛的師尊親手按的血印！"
    林清雪感覺心髒被冰錐刺穿。她想起入門那日，雲鶴真人撫著她的頭說"冰魄玄體是天道賜予的正道之劍"，想起蘇逸塵總是吊兒郎當地擦拭著祖師殿牌位，想起自己曾在淩霄子畫像前立誓斬盡天下妖魔......喉間突然湧上腥甜，她低頭看著掌心，那裏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道黑蓮印記，與墨無痕操控的血傀印記別無二致。
    "原來我們......都是弑神盟的傀儡......"冰魄玄體開始從指尖崩解，細碎的冰晶像眼淚一樣簌簌墜落。陣眼晶石突然射出一道黑光沒入她眉心，三百年前被抹殺的記憶洪流般湧入——
    血月當空的夜晚，五歲的她蜷縮在妖族婦人的屍體下，看著青雲宗弟子將還在繈褓中的金紋嬰兒扔進煉妖爐。爐火映出淩霄子慈悲的麵容："此子血脈不純，當祭天地。"
    "啊！！！"林清雪抱著頭跪倒在地，發間白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陣外蘇逸塵的嘶吼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清雪！閉上眼睛！別看那些記憶！"
    但她已經停不下來了。冰鏡中的畫麵跳到八十年前，雲鶴真人從血池中抱起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嬰，指尖在他眉心畫下封印："從今往後，你就是誅妖之刃。"
    那個男嬰睜開眼的瞬間，林清雪看到一抹熟悉的、懶洋洋的金色。
    "轟！"冰魄玄體徹底炸開，萬千冰刃刺入弑神陣各個節點。玄霄的狂笑戛然而止："你瘋了？！這樣會引爆......"
    "蘇逸塵！"林清雪在漫天冰晶中轉身，最後一次看清那人被鎖鏈貫穿卻仍拚命朝她伸手的模樣。她染血的唇角揚起孩童般的笑，這是她想起禁地初遇時，那個躺在桃樹上朝她扔果核的二師兄才會露出的神情。
    "原來我輪回十世拜入青雲宗......"冰刃開始從內而外撕裂她的魂魄，"就是為了等你來毀掉這個謊言......"
    弑神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林清雪在徹底消散前捏碎了心口最後一塊冰魄。衝天而起的藍光中，蘇逸塵看到她的口型：
    "殺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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