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塵站在妖神塚坍塌的廢墟之上，掌心還殘留著林清雪消散前最後一縷冰霧。那霧氣凝成一片六棱冰晶，刺得他指尖發麻，卻不肯鬆開分毫。身後是萬丈深淵般的塚坑，血月從裂開的天幕中緩緩升起，將他的影子拉長成一道猙獰的妖神圖騰。
    “哢嚓——”
    冰晶突然碎裂，細小的冰渣紮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低頭看著血珠滲入焦黑的土地，竟在頃刻間催生出大片猩紅的彼岸花。花瓣上浮動著細密的金紋，與他脊背上灼燒般的劇痛同頻震顫。
    “呃啊！”
    他猛地弓起身子，新生妖骨從背後刺破血肉，暗金色的骨骼上浮現金色篆文，每一個名字都像燒紅的鐵錐鑿進骨髓——淩霄君、玄霄、青冥子……整整三百七十九個弑神盟成員的名諱，在血月下泛著森冷的光。
    “原來如此……”
    他低笑出聲，喉間湧上腥甜。那些名字中有半數他曾在青雲宗的祖師殿裏跪拜過，香火繚繞間，他們被供奉為“正道砥柱”。而現在，那些尊號正隨著妖骨的震顫剝落虛偽的金漆，露出底下發黑的血痂。
    一陣狂風卷過，彼岸花海被掀起血色浪濤。花浪中突兀地浮現出林清雪消散前的臉，她最後的唇形分明在說“活下去”，可眼尾墜下的冰珠卻砸得他心髒抽痛。蘇逸塵突然發狠般握緊拳頭，任由冰晶殘片更深地刺入血肉：“活著？若不能把這些人拖進地獄——”
    “轟隆！”
    妖骨陡然爆出刺目金芒，名冊上的第一個名字“淩霄君”竟開始蠕動變形，最終顯露出他前世的麵容。那張與今生一模一樣的臉上掛著悲憫的笑，指尖卻滴著妖族的血。
    “虛偽。”蘇逸塵嗤笑，指甲深深摳進妖骨縫隙。皮肉撕裂聲中，他硬生生扯下一截刻著名冊的骨片。鮮血噴濺在殘破的衣襟上，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將骨片舉到血月之下：“看見了嗎？這就是你們跪拜的聖人！”
    骨片上的“淩霄君”突然睜開雙眼，悲聲長歎：“誅妖是為蒼生……”
    “閉嘴！”
    蘇逸塵暴喝一聲捏碎骨片，飛濺的金色碎屑在空中化作三百七十九道鎖鏈虛影，另一端皆係在血月之上。他忽然明白了——這名冊不是詛咒，而是契約。每殺一人，鎖鏈便斷一根，直到血月隕落，真相重臨。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他驟然轉身，妖骨如刃彈出，卻在看清來者時僵住——那是林清雪的冰魄殘影，半透明的軀體裹著細雪，連睫毛都凝著霜花。
    “師……兄？”殘影歪著頭，指尖輕輕觸碰他還在滲血的脊背。沒有溫度，卻讓他渾身戰栗。
    “你留在我妖血裏的殘念嗎？”他聲音沙啞得可怕，伸手去抓那虛影，卻穿透了一片風雪。
    殘影忽然指向東方，那是青雲宗的方向。她唇間溢出冰藍色的霧氣，在空中凝結成三個字：“去討債。”
    雪霧字跡消散的刹那，蘇逸塵背後的妖骨名冊突然暴漲金芒。三百七十九道鎖鏈虛影發出錚鳴，其中一道“淩霄君”的鎖鏈竟自行崩斷。血月隨之裂開一道縫隙，蒼青色雷光劈落在他腳邊，焦土中赫然顯出青雲宗山門的景象。
    “連天道都在催促啊……”他舔去嘴角的血漬，忽然低笑起來。笑聲驚起塚墟中幸存的烏鴉，黑羽紛飛間，他踏著雷光走向東方。每走一步，脊背妖骨就多裂開一道血紋，名冊上的金字卻愈發刺目。
    血月徹底淩空時，青雲宗山腳的溪水突然倒流。守山弟子驚恐地看到，那個本該葬身妖塚的男人正踩著血浪走來。他背後浮現金色名冊虛影，所過之處彼岸花破土怒放，而天穹之上的血月，裂痕正在緩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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