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塵的指尖還沾著命牌殘片的碎屑，那抹冰涼的觸感像是母親最後一點魂魄的餘溫。他盯著手中由殘片凝成的血色長劍，劍身嗡鳴不止，仿佛在催促他斬盡眼前這群披著仙光的劊子手。
    “淩霄君，你終究活成了仙界最厭惡的模樣。”玄霄傀儡懸浮半空，黑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袖口金線繡著的雲紋此刻扭曲如蛆蟲。
    蘇逸塵沒有答話，隻是緩緩抬起劍鋒。劍尖所指之處，十名仙界衛結成殺陣，銀甲上流轉的符文刺得人眼眶生疼。為首那人頭盔下傳來沉悶的嗤笑：“下界孽畜，也配用劍？”
    風聲驟停。
    下一瞬，蘇逸塵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仙界衛長槍橫掃的銀光撲了個空，而血色劍刃卻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斜劈而上——
    “哢嚓！”
    銀甲碎裂的聲音清脆如琉璃墜地。仙界衛首領的頭盔裂成兩半，露出一張年輕到近乎稚嫩的臉。那少年仙衛瞳孔渙散前，喉間擠出半句顫抖的質問：“你……怎麽會仙域流光步……”
    “因為你們偷的，本就是我母親的東西。”蘇逸塵一腳踏碎少年胸腔，血漿濺上他眼角的妖紋，綻開一朵猙獰的紅梅。
    誅妖台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轟鳴。
    那聲音像是千萬條鎖鏈同時繃緊又抽打在地，震得整個青雲宗地動山搖。蘇逸塵踉蹌半步，劍尖抵地才勉強站穩。他低頭看去，地麵裂痕中滲出暗金色的液體，所過之處草木盡枯——是神血。被誅妖台囚禁萬年的神血，竟在此刻沸騰！
    “聽到了嗎？”玄霄傀儡忽然張開雙臂，黑袍下湧出無數黑蓮花瓣，“這是誅妖台在哭，哭它又要多一具妖神骸骨！”
    蘇逸塵反手揮劍斬斷撲麵而來的黑蓮，花瓣卻在碎裂時炸開腥臭的霧氣。他屏息急退，左手妖骨不受控地暴漲三尺，森白骨刺“噗”地紮入試圖偷襲的仙界衛咽喉。
    “第七個。”他舔去唇邊血漬，妖紋在臉頰蔓延出枝椏狀的暗金紋路。
    剩下的三名仙界衛終於露出懼色。他們背靠背結成三角陣，手中長槍拚成一道刺目光輪。其中一人突然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槍尖：“請誅妖台降……”
    “轟——！”
    血色劍光比他念咒更快。
    蘇逸塵的劍鋒貫穿光輪核心，暴走的妖力順著槍身逆流而上。三名仙界衛的銀甲寸寸崩裂，露出底下爬滿黑蓮根須的軀體。那些血管狀的根須瘋狂扭動，想要鑽回宿主體內，卻被妖火燒得滋滋作響。
    “原來所謂仙界衛，不過是玄霄養的傀儡花盆。”他碾碎腳下一截掙紮的根須，抬眼望向誅妖台方向。那裏升起的血霧已染紅半邊蒼穹，數萬條鎖鏈虛影在空中交織成囚籠，籠中隱約傳來女子淒厲的哀嚎。
    是母親的聲音。
    蘇逸塵的妖骨突然不受控地暴長，骨刺穿透肩胛帶起一蓬血雨。劇痛讓他單膝跪地，劍柄幾乎捏碎在手心。懷中的冰蓮就在這時劇烈震顫起來，一縷寒氣順著衣襟爬上他脖頸。
    “清雪？”他怔怔低頭，看到冰蓮中心浮出一抹極淡的虛影。林清雪殘魂凝結的手指輕輕點在他眉心，刹那間，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識海——
    三百年前，誅妖台。
    母親被鎖鏈洞穿琵琶骨，腳下法陣亮起的瞬間，她突然扭頭看向虛空。
    那一眼，穿透時光長河，與此刻的蘇逸塵四目相對。
    “塵兒，別過來！”
    現實與幻境重疊的刹那，誅妖台方向的鎖鏈聲陡然拔高。不再是悲鳴，而是某種近乎癲狂的歡呼。蘇逸塵的妖骨發出金石相擊之聲，暗金紋路爬滿全身。他撐著劍緩緩起身，看到自己映在地麵的影子竟生出了初代妖神的獨角輪廓。
    玄霄傀儡的笑聲戛然而止。
    “原來如此……”蘇逸塵抬手撫過眉心，那裏殘留著林清雪指尖的冰霜，“你們怕的根本不是妖神血脈。”
    他踏著滿地銀甲碎片向前，每走一步，地麵的神血就退避三寸。
    “你們怕的是被篡改的曆史終將大白於世。”
    劍鋒挑起最後一名仙界衛的下巴，少年驚恐的瞳孔中映出蘇逸塵妖化的麵容。
    “怕三界眾生知道，所謂天道，不過是你們編造的謊言。”
    劍落，頭斷。
    誅妖台的鎖鏈聲在這一刻達到頂峰。蘇逸塵看著掌心血劍化作光點消散，忽然低笑出聲。笑聲中，他衣襟內的冰蓮綻開一道裂痕，林清雪的虛影徹底消散前，將最後一絲寒氣凝成冰晶，落在他妖紋蔓延的頸側。
    “等我。”他握緊那枚冰晶，轉身望向血霧深處，“待我拆了誅妖台，接你回家。”
    遠處山巔，玄霄本體的投影緩緩睜眼。他手中把玩的七瓣黑蓮，不知何時凋零了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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