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一聲輕描淡寫的敲擊，如同投入絕對死寂深潭的石子，在凝固的混沌風暴中心蕩開一圈清晰到刺耳的漣漪。漣漪過處，時間、空間、咆哮的混沌惡龍、璀璨的冰牆劍虹、狂暴的吞噬漩渦……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絕對的靜止。
    億萬混沌惡龍凝固在撲擊的半途，猙獰的形態凍結在灰黑色的混沌能量中，如同最劣質的泥塑。林清雪周身傾瀉的冰魄玄氣凝成永恒綻放的冰藍星紋之花，楚淩霄人劍合一所化的裂空青虹定格在貫穿混沌的刹那，劍尖前方破碎的空間裂痕清晰可見。胖頭魚妖龍那龐大如星係、鱗片燃燒如恒星的偉岸身軀，連同它口中那瘋狂撕扯混沌的吞噬漩渦，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宇宙奇觀，隻有那琉璃鱗片上極致的光與熱還在無聲地宣告著它之前的狂暴。
    絕對的死寂籠罩一切，唯有那漣漪的中心——蘇逸塵腳下那塊巨大如山嶽、布滿萬古傷痕的初代妖神頭骨，在發出低沉而悠遠的嗡鳴。這嗡鳴仿佛來自宇宙初開的心跳，穿透了凝固的時空，在每一個存在的靈魂深處震蕩。
    “火候過了，老頭。”蘇逸塵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依舊蹲在那塊頭骨上，姿態甚至比之前更加懶散，仿佛剛才那差點湮滅他們的混沌風暴隻是拂過腳麵的微風。他甚至又慢悠悠地灌了一口酒，酒葫蘆口滴下的幾滴晶瑩酒液，在靜止的混沌虛空中拉出幾道細長的、違反常理的軌跡，無聲地落向下方暗金色的頭骨。
    啪嗒。
    酒液落下的聲音，在這絕對的靜默中如同驚雷。
    嗡——！
    腳下的妖神頭骨猛地一震！那低沉悠遠的嗡鳴瞬間拔高，化作一聲蘊含無盡悲愴與憤怒的咆哮！這咆哮並非聲波，而是純粹意誌的衝擊，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凝固的混沌之上！
    哢嚓！哢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驟然響起！凝固的混沌惡龍、凍結的冰牆、定格的劍虹、靜止的吞噬漩渦……所有被那詭異漣漪定格的景象，如同被重錘擊打的琉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吼——！”胖頭魚妖龍第一個掙脫束縛，它那被定格的吞噬漩渦猛地再次旋轉，比之前更加狂暴，如同宇宙黑洞的終極形態，將周圍布滿裂痕的混沌惡龍碎片瘋狂卷入、碾碎！琉璃鱗片上的光芒不再是恒星燃燒，而是接近了宇宙大爆炸的奇點之光！
    “破！”楚淩霄的厲喝緊隨其後。孤雲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龍吟，那定格的青色劍虹驟然炸開，化作億萬道細碎的、如同擁有生命般的海棠花瓣劍氣！每一片花瓣都精準地刺入一條混沌惡龍的核心裂痕，將其徹底引爆！轟隆隆的悶響在混沌中連成一片，如同遲來的雷鳴。
    林清雪白發間的星河驟然加速奔流，凍結混沌的絕對零度冰牆無聲地融化、重組，化作億萬柄流淌著星光的冰魄神劍！“坎水位歸元，寂滅！”她清冷的嗓音如同宇宙法則的宣判，億萬冰劍匯聚成一道凍結時空長河的洪流，沿著楚淩霄劍虹撕開的裂口，狠狠刺向混沌惡龍湧出的源頭——那塊被蘇逸塵敲擊的巨大頭骨上方！
    “醃臢玩意！給老子——吞！！”胖頭魚妖龍怒吼著，龐大的龍軀猛地一甩，那吞噬萬物的漩渦瞬間膨脹，竟將林清雪的冰魄洪流和楚淩霄的海棠劍雨都裹挾進去，化作一道前所未有的、混合了吞噬、冰封、鋒銳三種極致法則的毀滅洪流，狠狠地撞向那混沌意誌匯聚的源頭！
    轟——！！！
    這一次，是真正驚天動地的碰撞！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能量風暴在混沌澡堂的中心炸開！灰黑色的混沌能量被撕裂、被凍結、被吞噬、被湮滅！混亂的法則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在爆炸的光焰中四散飛濺！整片混沌澡堂劇烈地扭曲、震蕩，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崩解！
    風暴的中心，光焰稍稍黯淡。隻見那巨大的妖神頭骨上方，那片混沌意誌最為濃鬱的區域，被硬生生轟開了一個巨大的、邊緣不斷蠕動試圖彌合的窟窿！透過那窟窿，隱約可見其後並非更深邃的黑暗，而是一片……難以形容的“空”。
    絕對的虛無，比混沌更古老，比死寂更純粹。那是法則的源頭，是存在的反麵。
    就在這窟窿的邊緣，在那狂暴能量衝刷下依舊穩固如初的巨大妖神頭骨上，蘇逸塵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依舊拎著那個油光鋥亮的酒葫蘆，另一隻手隨意地拄著那把生鏽的鋤頭，仿佛剛才那毀滅性的碰撞隻是背景煙花。
    他的目光，越過了那狂暴的能量亂流，越過了那被轟開的混沌窟窿，落在了那片絕對的“空”之中。
    “搓澡的，”蘇逸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爆炸的餘波和混沌的嘶鳴，帶著一種近乎無聊的懶散，“泥垢都結痂了，再泡下去，皮都要泡爛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片絕對的“空”之中，陡然亮起兩點光芒。
    那不是星光，也不是任何已知能量發出的光。那是……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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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漠然、如同俯瞰蟻群的至高主宰，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緊接著，一隻腳從那片“空”中伸了出來。
    不是神魔偉岸的巨足，也不是能量凝聚的光腳。那是一隻極其普通、甚至有些枯瘦的、屬於人類老者的腳。皮膚鬆弛，布滿褶皺和幾顆老年斑，腳指甲有些發黃。它就那樣毫無征兆地、極其自然地踏了出來，踩在了那被轟開的混沌窟窿邊緣，踩在了狂暴能量亂流之上。
    仿佛那不是能湮滅神明的混沌風暴，而隻是……澡堂邊沿溫熱的水漬。
    那隻枯瘦的腳掌輕輕踩了踩。
    嗡——！
    一股無形的、無法抗拒的“平靜”瞬間擴散開來！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冷水，又似撫平狂濤的定海神針。那席卷一切的狂暴能量風暴，那咆哮嘶吼的混沌亂流，那試圖彌合的混沌窟窿……一切都在瞬間平息、凝固、歸於絕對的靜止。比蘇逸塵那一聲敲擊帶來的靜止更加徹底，更加……理所當然。
    仿佛這混沌澡堂，本就是它的領域。
    一個身影，緩緩地從那片“空”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老者。身形佝僂，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舊布褂子，褲腿挽到了膝蓋，露出枯瘦的小腿和那雙踩著混沌能量的赤腳。他頭發稀疏花白，臉上皺紋深刻，手裏甚至還拿著一個……普通的、邊緣有些磨損的木製水瓢。
    他渾濁的眼睛掃過凝固風暴中如同雕塑的林清雪、楚淩霄和胖頭魚妖龍，最後落在了依舊拄著鋤頭站在巨大頭骨上的蘇逸塵身上。
    “水涼了，”老者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兩塊粗糙的木頭在摩擦，帶著一種浸透萬古歲月的疲憊，“泥垢太厚，搓不幹淨了。”
    他抬起枯瘦的手，將手中的水瓢隨意地舀向下方奔湧的混沌“水流”。明明混沌能量狂暴無比，在他手中卻溫順如真正的池水，被輕鬆地舀起滿滿一瓢。
    然後，他手腕輕輕一抖。
    嘩啦——
    那一瓢灰黑色的、蘊含著湮滅一切法則的混沌“髒水”，就這麽朝著下方鋪滿池底的、無數初代妖神的巨大頭骨，當頭澆了下去！
    目標，正是站在最大那塊頭骨上的蘇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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