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饕餮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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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廬內,短暫的混亂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漣漪尚未平息,便已沉入一種更加緊繃、更加警惕的死寂。
林清雪眉心那冰地交融的太極印記光芒明顯黯淡,旋轉變得滯澀緩慢。她銀白發絲上流轉的光澤也收斂了許多,蘇醒的跡象被強行打斷,意識如同被拉回了冰原與熔金洪流交織的夢境深處,隻是那夢境邊緣多了一層無形的、帶著吮吸感的迷霧。她秀眉微蹙,似乎在無意識地抵抗著什麽。
楚淩霄周身沉凝厚重的“本味”劍意不再如磐石般無暇。他持劍的手骨節微微發白,眼神中那抹剛剛浮現的磐石堅定,此刻蒙上了一層凝重的陰翳。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剛剛與大地、與劍心完美交融的妖神骨力量,在剛才那一瞬間的強行抽取後,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空洞感。就像一塊精心打磨的璞玉,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小粒玉髓,雖不致命,卻破壞了完美的圓融。他低頭看向地麵那道暗紅紋路,目光如劍,帶著審視與冰冷的戒備。
最慘的是胖頭魚妖龍。它巨大的身軀蜷縮在灰燼裏,瑟瑟發抖,新生的琉璃鱗片邊緣那層混沌灰光徹底熄滅,隻剩下驚魂未定的黯淡。綠豆眼驚恐地掃視著暗金色的地麵,再也不敢流露出半分對“香味”的渴望,巨大的魚嘴緊緊閉著,生怕再漏出一滴口水引來那地底怪物的吮吸。“搶…搶胖爺的口糧…不講武德…”它破鑼嗓子含混不清地嗚咽著,帶著巨大的委屈和後怕,巨大的魚尾緊緊貼著地麵,一動不敢動。
陽光依舊溫暖,塵埃依舊在光柱中輕舞,牆縫與灰燼中的新綠依舊頑強生長。但草廬內的氣氛,已從新生的寧靜蛻變為一種暗流湧動的對峙。
時間,在這緊繃的平靜中,又悄然滑過三日。
這三日,草廬內無人言語,隻有氣息在無聲地流淌、試探、修複。
林清雪眉心的印記光芒緩慢回升,冰地與熔金的夢境深處,冰凰與地龍虛影警惕地巡視著邊界,驅散那無形的吮吸迷霧。
楚淩霄拄劍而立,周身氣息重新變得沉凝,劍心裂痕上的暗金血痂光芒內斂,如同經曆風霜後愈顯堅韌的古銅。他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嶽,守護劍意鎖定了地底那道暗紅紋路。
胖頭魚妖龍也稍稍緩過勁來,雖然依舊不敢放鬆警惕,但鱗片碎裂處的麻癢感再次傳來,新鱗緩慢生長,帶著一種被驚嚇後的小心翼翼。
然而,地底深處那道暗紅紋路,在強行攫取了“三味”本源的一縷精粹後,卻陷入了詭異的沉寂。沒有再次悸動,沒有吸力爆發,仿佛那短暫的貪婪隻是曇花一現。
但這種沉寂,反而更讓人不安。
就在第三日黃昏,夕陽的餘暉將草廬內染上一層溫暖的金紅色時。
“咕嚕嚕……”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蠕動聲,毫無征兆地從地底深處傳來!
不是之前的搏動,也不是能量的流淌,而是……一種仿佛粘稠液體在狹窄腔道裏緩慢擠壓、滑行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濕膩感和……貪婪的吞咽感!
聲音的來源,正是那道暗紅紋路的核心!
隨著這蠕動聲響起,草廬地麵那煥發著溫潤暗金光澤的土壤表麵,以那道暗紅紋路為中心,極其詭異地……開始軟化、塌陷!
不是崩裂,不是腐蝕,而是如同被無形的胃酸消融!堅硬的土壤瞬間失去了支撐,變得如同融化的瀝青般粘稠、深黑!一股比之前更加濃鬱、更加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血腥、土腥、衰敗、以及一絲冰寒與混沌的“鹹腥”惡臭,如同腐爛的內髒暴露在空氣中,猛地從塌陷的軟泥中心噴發出來!
“嘔……”胖頭魚妖龍離得最近,首當其衝,被那惡臭熏得綠豆眼翻白,巨大的魚頭猛地一歪,幹嘔起來!
林清雪眉心印記劇烈閃爍,那惡臭仿佛帶著侵蝕靈魂的力量,讓她沉睡的意識都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與不適!
楚淩霄臉色驟變,持劍的手猛地握緊,孤雲劍發出低沉的嗡鳴,劍尖指向那塌陷的軟泥中心,淩厲的劍意蓄勢待發!
塌陷的範圍迅速擴大,暗金色的光澤被粘稠的深黑軟泥吞噬!軟泥中心,一個碗口大小的、深不見底的孔洞正在形成!孔洞邊緣的軟泥如同活物般蠕動著、收縮著,發出“咕嘰咕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吮吸聲!那孔洞深處,一片粘稠的、翻滾的黑暗,隱約可見一點暗紅色的、如同巨大眼瞳般的核心在緩緩旋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貪婪與饑餓!
這不再是地脈的印記!
這分明是一隻……貪婪的、消化著“三味”本源的、藏於地底的——饕餮之口!
“壇…壇子裏的鹹菜…真…真成精了?!”胖頭魚妖龍嚇得魂飛天外,破鑼嗓子帶著哭腔尖叫,“它…它要自己爬出來吃人了——!!!”
楚淩霄眼中厲芒一閃,再無疑慮!守護劍意被這褻瀆大地、吞噬同門本源的怪物徹底點燃!他低喝一聲,孤雲劍攜著山嶽般的沉重與撕裂空間的鋒芒,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暗金劍罡,如同開天之斧,狠狠斬向那蠕動的饕餮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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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休得猖狂!”
劍罡撕裂空氣,帶著淨化汙穢、斬斷貪婪的決絕意誌,瞬間劈至孔洞邊緣!
然而!
就在劍罡即將觸及那粘稠軟泥的刹那!
那深不見底的孔洞深處,那點暗紅色的核心猛地一亮!
“咻——!”
一道粘稠如墨、散發著濃鬱“鹹腥”惡臭、速度快到極致的黑色濁流,如同饕餮的毒涎,猛地從孔洞深處噴射而出,精準無比地撞上了楚淩霄斬落的暗金劍罡!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能量的湮滅。
隻有一聲令人牙酸的“嗤啦——”聲!
那凝練厚重、足以開山斷嶽的暗金劍罡,在接觸到黑色濁流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濃硫酸的精鐵,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溶解、消融!劍罡上蘊含的守護劍意和妖神骨力量,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不甘的哀鳴,迅速黯淡下去!
楚淩霄臉色一白,悶哼一聲!劍罡被汙穢濁流強行腐蝕,一股帶著強烈侵蝕性的反噬之力順著劍身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胸口氣血翻湧!他斬出的勢子被硬生生阻住,踉蹌後退一步,眼中充滿了驚駭!這汙穢之力……竟能腐蝕他的“本味”劍罡?!
“桀——!!!”
一聲尖銳、貪婪、仿佛無數怨魂在粘液中擠壓摩擦的怪嘯,猛地從饕餮之口深處爆發!隨著怪嘯,那孔洞猛地擴張了一圈!更多的粘稠黑泥如同沸騰般湧出,帶著更強的吸力和惡臭,朝著最近的、被惡臭熏得暈頭轉向的胖頭魚妖龍卷去!顯然,這貪婪的怪物嚐到了“三味”本源的甜頭,此刻將目標鎖定在了蘊含“原味”混沌氣息的胖頭魚身上!
“救命——!胖爺不好吃!肉柴!鱗片硬!塞牙縫啊——!!”胖頭魚妖龍嚇得魂飛魄散,巨大的魚尾瘋狂拍打地麵想要後退,但那粘稠黑泥如同活物,瞬間纏住了它一條魚鰭!一股強大的吸力和汙穢的侵蝕感傳來,它新生的鱗片瞬間變得灰敗!劇痛和恐懼讓它發出了淒厲的慘嚎!
林清雪沉睡的眉心印記光芒爆閃,她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似乎被這危機強行刺激,冰藍色的睫毛劇烈顫動,即將強行蘇醒!
楚淩霄強壓氣血翻湧,孤雲劍再次爆發出暗金光芒,就要不顧一切地再次斬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吵死了。”
一個懶洋洋、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突兀地在草廬門口響起。
柴扉不知何時被推開,蘇逸塵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仿佛沒看到那恐怖的饕餮之口,沒看到被黑泥纏住的胖頭魚妖龍,沒看到楚淩霄凝重的臉色和林清雪即將蘇醒的掙紮。
他手裏,還拎著一個油紙包,裏麵散發出剛出爐燒餅的焦香。
他徑直走到那蠕動著、散發著惡臭的饕餮之口旁邊,甚至用腳尖隨意地踢了踢邊緣蠕動的黑泥。
黑泥如同被烙鐵燙到般,猛地收縮了一下!
蘇逸塵低頭,看著那深不見底、翻滾著粘稠黑暗的孔洞,看著那點暗紅色的貪婪核心,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嫌棄的表情。
“嘖,”他咂了下嘴,眉頭皺起,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其倒胃口的東西。
然後,在楚淩霄驚愕、胖頭魚妖龍絕望以為他要踩自己一腳)、林清雪眉心印記劇烈閃爍的目光中——
蘇逸塵隨手從油紙包裏掰下一小塊還冒著熱氣的燒餅,看也沒看,極其隨意地……朝著那深不見底的饕餮之口,丟了進去。
“吃你的餅去,”他懶洋洋地說道,語氣像在打發一隻討食的野狗,“別在這兒吧唧嘴,擾人清夢。”
那小塊燒餅,帶著麥香和焦香,劃出一道小小的拋物線,精準地落入了那翻滾著粘稠黑暗、散發著惡臭的孔洞深處,瞬間被黑暗吞噬。
草廬內,一片死寂。
饕餮之口的蠕動,似乎……停頓了一瞬。
胖頭魚妖龍纏著黑泥的魚鰭,吸力也詭異地減弱了一絲。
楚淩霄:“……”
林清雪眉心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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