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婆子也知道，這確實已經從輕處罰了，她也不再掙紮，反而謝過了李紈，又謝過了王熙鳳，不過別人拖，自己走到了後頭板子的地方。
    打板子自然不能在這些人麵前打，但是剩下的丫鬟婆子們也被李紈的行事作風給震懾到了，行事也乖巧起來。
    隻是王熙鳳自然是不依不饒的，她倒不覺得這些婆子們會就此聽話，反而有可能會覺得罰不到她們身上，反而更加猖狂，或是就此隱到暗地裏去做，讓人更難查詢。
    於是等到李紈坐回位置上之後，王熙鳳也輕巧的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又一直端著手中掃視著眾人。
    婆子們隻能隱隱約約感覺到頭頂上掃過的視線，更嚇得把頭埋了下去，不敢隨便動彈。
    王熙鳳隻故意放大著聲音對著李紈說笑。
    “珠大嫂子真是好心腸，倒是隻處罰了昨日那個婆子，要我來說，今天這些眾人都得狠狠挨上幾個板子。”
    李紈也十分配合，故作疑惑。
    “這話怎麽說，如何這些人都得受罰呢，原本也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倒是也不必了吧。”
    下頭的人還真以為上麵兩個在為了這件事情爭執，一個二個身形都逐漸開始不穩。
    “嗬。”
    王熙鳳冷哼一聲，又喝了一口茶，倒像是不滿意這味道似的，又對身邊的平兒說。
    “今日這茶……又是誰準備的？”
    底下一個婆子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老老實實的跪下，也不敢放大了聲音，也不敢不回答。
    “回……回二奶奶，是我準備的。”
    王熙鳳也完全不顧她的情狀，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清脆的碰撞聲嚇得那婆子身體都抖了一下。
    “這茶葉原本是極好的，隻是這茶當時沏上一遍出湯，那湯是喝不得的，又馬上沏上一小會，就能飲用，怎麽，你是把那第一次的茶湯給我喝了？”
    婆子回想起來了自己沏茶時候因為太困倦，竟還真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連忙磕頭請罪。
    “二奶奶，二奶奶，奶奶饒過我吧，今兒早有些迷糊了，這才做下了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會了，奶奶饒過我。”
    李紈捏著桌子，指節用力，捏著指尖發白，指骨泛紅。她在家自然是金尊玉貴，什麽樣的好東西沒嚐過，隻是進來以後，這些好茶也都被她收起來沒有嚐過了，一時之間還真的被這些人忽悠住了。
    “你迷糊了？你迷糊了可沒忘記在下麵和旁邊的人聊天啊，怎麽，早起是讓你們說話來的，當著主子的麵還能這個樣子，你們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今兒可不隻是你一個人如此，就是個個兒都如此，倒打量我和你們大奶奶是瞎子，是聾子，在上頭就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著了？要饒你們那是不可能的。今日在場所有人，通通罰俸半月。”
    下頭的婆子怨聲載道，還想說些什麽，又被王熙鳳嚇了回去，這下可是什麽都不敢做了。
    沏茶的婆子本以為自己會被從重責罰，心裏原本還有些不高興，想著不止她一人偷懶，怎麽獨獨他一人如此倒黴。
    這個處置方法一下來，她倒是鬆了一口氣，心裏麵還有些感激起王熙鳳來。
    等處置方法下來之後，大家也都擦了把頭上的汗，這才鬆了口氣。
    王熙鳳讓下頭的人再換一種茶來。
    原本那個婆子就是單管茶葉上頭的東西的，聽到這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的從平兒手中接過茶盞和茶壺。
    又向王熙鳳和李紈行了一禮，就倒退著退下去了。
    她的動作很快，幾乎用不著等多久，就重新砌好了茶端了上來。
    王熙鳳從平兒手中結果這碗重新煮出來的的茶，細細的品味了一下，麵色和緩了不少。
    “這茶味道倒是可以。”
    又轉頭遞給了李紈一碗。
    李紈接過來喝了一口，麵上雖然看不出來什麽，眼神卻鬆快了些。
    兩個人齊齊的點點頭，又叫了婆子回去站著，不必跪下回話了。
    “你們也別怪我和你們璉二奶奶罰你們，如今是咱們倆當家做主，自然是有咱們的規矩，做錯了事情自然得受罰，隻是咱們這兒有一項巧宗，若是分派給你們，一年到頭也還有些賺的。”
    原本婆子們隻當這兩個人是那壓倒孫猴子的五指山，輕易掙脫不得，以後隻敢謹言慎行，夾著尾巴做人。沒想到這珠大奶奶話鋒一轉，就說要給下頭的人安排福利。
    看到下麵的人果然被這句話吸引了過來，李紈滿意的勾了勾唇角。
    “咱們這園子雖比不得那些公侯之家，但也有些地方在，每日請師傅或是安排采買，少不得浪費銀錢，隻是這院子裏四季瓜果，哪一項不用銀子，若是不侍弄，又未免顯得太不成體統了。”
    有些聰明的已經從李紈的話語中知道了他的意思，眼睛亮了亮，不動聲色的走到更前麵一點。
    “原本你們也是得做事的，依我看，不如把這些地都分給你們，自個兒單管自個兒的地界，我和你們璉二奶奶也不管你們那地裏種出來的東西能換多少錢，隻是每月需要上交的東西，按著上交就行，一年下來也能得些銀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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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麵的丫鬟婆子被說的確實動了心，倒想著去做這些事情，隻是不知道他們怎麽選人。
    李紈說了這些事情之後歇了口氣，喝了兩口水解一解喉嚨裏的幹渴，看著下頭的人迫不及待卻又不敢做聲的樣子暗暗偷笑。
    “至於人選嘛……既然咱們是專人專管，當然得選擅長的人，同樣這個事情也不是這個人能一直做的，如果她做的好，第二年還由她來，如果做的不好，那第二年就換其他人來。”
    丫鬟婆子們也都覺得這樣的做法十分公平，也不用擔心別人一做就是一輩子，下頭的人再沒有機會，於是也都紛紛點頭。
    其實不管下頭的人點不點頭這件事情都是要實施下去的，如今前頭並沒有什麽能夠奪走兩個人管家大權的人，更有老太太在後頭給兩人兜底，她們自然也是無所顧忌的行事，也不怕行差就錯。
    隻是下頭的人要是能夠同意自然是更好的，這樣配合著行事也能更加的順利。
    隨即王熙鳳點了幾個婆子讓他們跟著平兒去領了差事，之後就讓她們管著這府裏的各個地界，其他婆子們也不嫉妒，隻想著若是年末能有些收獲，雖然得的不多，也能有個一二百錢來使使，平日裏也不用多做什麽事情。
    有些專長的婆子們也不嫉妒，想著平日裏多看著這些人一點，若是有偷懶的，明年這好差事就能到自己身上，若是確實做得好的，也叫他們心服口服。
    早上點完卯之後，兩個人又略坐了一會，就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裏了。
    上頭的夫人們雖然覺得這事情做的不太體麵，隻是有老太太在上頭頂著，也不敢多說什麽。
    王熙鳳倒是被邢夫人叫過去了一次，隻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而斥責她，而是擔憂的詢問她是不是因為在那邊有困難才想起來了這樣的事情，又擔心她因為這樣辦事被老太太斥責。
    王熙鳳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讓邢夫人放心下來，隻是離開的時候還有些心滿意足，倒覺得邢夫人不過也是一個赤忱的女子，若是交好那也是一心一意為著那個人的。
    和王熙鳳這邊的遭遇不同，李紈作為王夫人的媳婦，盡管現在王夫人不再像以前那樣勢大，也是能叫自己的媳婦過來好生排暄一陣的。
    李紈帶了秋雨過去，原本想著自己這事做的不錯，應當能得到王夫人的誇讚，之後兩人相處也能略微好過一些。
    隻是沒想到，王夫人借口在裏頭念佛，讓李紈在外麵等著，玉釧兒心好，給她拿了一把凳子，又被金釧兒叫了回去。
    “你可小心著，太太是不讓奶奶坐著等的，你此時心好，之後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玉釧兒聽到這話，也隻能把椅子撤了，又歉意的同李紈笑笑。
    李紈這才知道如今這副樣子是王夫人特意刁難而為之的，哪有因為禮佛不能打擾就讓媳婦站著等的，李紈也是大家出來的女子，也知道大家夫人折磨人的細碎功夫的，隻是沒料到，自己倒先“享受”到了。
    隻是李紈到底是做人媳婦的，無論怎麽樣也不能隨便反抗，於是默默的捏著秋雨的手，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等候。
    王夫人也沒有讓李紈等太久，隻讓她站了半個時辰立規矩就出來了。
    王夫人從裏邊小佛堂出來的時候，還對著一邊扶著自己的金釧兒說話。
    “讓你們打發人去叫珠大奶奶過來，怎麽還沒去。”
    金釧兒老老實實的低著頭，恭恭敬敬的會這話。
    “回太太，珠大奶奶在外頭候著呢”
    王夫人這時候才趕緊叫人招呼李紈進來坐下，又是一臉心疼的樣子。
    “我的兒，怎的到了外頭，不叫丫鬟進來通傳，白白的在這站了這麽些時間，站累了吧，還不快快坐下。”
    說到這裏，還立馬吩咐在外頭的彩雲。
    “還不快快給你們大奶奶拿把凳子來，隻顧在外頭躲懶，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們。”
    李紈扯了扯嘴角，連忙按住王夫人的手，扶著她坐到了主位，自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太太何必如此，這些丫頭也是考慮著太太此時正在禮禮佛，那是萬萬不敢打擾的，況且媳婦也並沒有站多久，都是媳婦應該的。”
    王夫人笑的十分滿意和藹，像在說自己怎麽有這麽一個好媳婦，手上撚動著佛珠，又叫丫鬟們上茶上水。
    丫鬟們有條不紊的給李紈上著茶，李紈自然也配合著王夫人，帶著溫柔的笑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不聲不響。
    王夫人看到這樣，不動聲色的又撚了撚珠子。
    “自從珠兒走了之後，我過於傷感，一心又隻想著寶玉，許久也沒關心過你了，如今可好，生活上可有什麽缺的短的，蘭兒學業如今怎樣了。”
    一連串的問題，好像她真的是一個很關心小輩的母親一樣，隻是李紈眼觀鼻鼻觀心，並不被她的這一套所打動。
    “多謝太太了，如今並不少些什麽，就是璉二嫂子也是和我敬愛有加，蘭兒如今也好，前兒個才被師傅誇了有進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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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紈一板一眼的把王夫人剛剛問的東西統統回應過去，不添些其他的什麽，隻是做出一副原來的模樣。
    王夫人自然不會如此簡單就讓人給打發了，臉上的笑容也是沒有絲毫變化，抬眼示意了身邊的丫鬟下去，自己又撫摸著茶盞的邊緣，摩挲著沒有放手。
    李紈見到王夫人這樣，心裏也了然她這是要同自己說些什麽，隻是李紈暫且不知道王夫人到底要說些什麽，隻是也低聲吩咐了秋雨出去守著，不必進來。
    等到裏頭的人全部都出去完了之後，王夫人這才放下手中的杯子，麵色嚴肅了許多。
    “珠兒媳婦，你如今管家，倒是越發的連個體麵都沒有了。”
    “太太何須說這樣的話，媳婦哪裏做的不是，太太教導就是了，這話說的屬實是傷人心。”
    李紈被王夫人這一通話說的心腸難受，麵上帶了些悲苦之意，又想起自己當了人媳婦之後，夫君也早死，婆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前半生沒有吃過的苦，倒像是要在今生補齊一般，心裏越發難受。
    王夫人也管不了這麽多，見李紈露出這副樣子，心裏還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這個媳婦還是能夠教導回來的，又見她實在委屈，不由得放軟了聲音。
    “我知道你實在委屈，隻是你自己說說幹了什麽事情，第一天就那般大手大腳的發落了一個婆子，又是騁了好大一場威風，下頭的人會怎麽看你。”
    李紈震驚的看著王夫人，眼睛瞪圓了，不相信她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些話來，簡直是不知道她的為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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