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牌最後一縷紅光熄滅時，葉雲軒的右眼還在突突跳動。
    程詩瑤的牛皮筆記本在帆布包裏發出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她死死按住包帶，指尖壓得發白。
    "兩位貴客迷路了？"趙老板從陰影裏踱出來，六個紋著青龍白虎的打手呈扇形圍住巷口。
    他摩挲著腕間新換的蜜蠟手串，棗紅色唐裝第三顆盤扣鬆開著，露出脖頸上暗青色的蠍子紋身。
    葉雲軒把程詩瑤擋在身後，聞到空氣裏若有若無的檀腥味——這是趙老板上周從緬甸運來的假沉香。
    他右眼突然刺痛，視網膜上浮出細密的裂紋狀光斑，那些光斑正沿著檀木紋理滲進趙老板的毛孔。
    "東區三十七個攤位有十九個給你交保護費。"程詩瑤突然開口，她掏出手機晃了晃，屏幕上是正在錄音的界麵，"城南派出所新調來的王隊長，昨天剛收了你兩箱飛天茅台。"
    趙老板腮幫子鼓出兩道棱，手裏盤著的核桃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三個打手從懷裏掏出強光手電筒，雪亮的光柱交叉著打在葉雲軒臉上。
    程詩瑤的高跟鞋跟卡進磚縫，她借著彎腰拔鞋跟的動作，把藏在鞋底的微型攝像頭對準了人群。
    "小姑娘倒是會編故事。"趙老板突然咧嘴笑開，露出兩顆鑲著碎鑽的尖牙，"不過我這人最敬文化人。"他一揮手，兩個馬仔抬著漆木箱子上前，箱蓋掀開的瞬間，青銅器特有的綠鏽味混著化學藥水味撲麵而來。
    葉雲軒右眼的裂紋突然聚成焦點。
    那尊三十厘米高的青銅觥表麵，本該自然氧化的雲雷紋裏藏著電動刻刀0.3毫米的規整劃痕。
    他舌尖抵住上顎，把"河南南陽造假村三月出品"的鑒定結論咽回肚子——程詩瑤的指甲正掐著他後腰，位置精準對應著人體肝髒投影區。
    程詩瑤忽然輕咳一聲，染著丹蔻的食指劃過青銅器邊緣："上周蘇富比拍賣的商代獸麵紋斝，成交價兩千三百萬。"她掏出紙巾擦拭指尖，紙巾上立刻暈開一抹孔雀藍，"趙老板這件連做舊材料都省了，直接用的美術生水彩顏料？"
    電子設備的蜂鳴聲突然在巷尾響起，葉雲軒拽著程詩瑤急退三步。
    三個舉著防暴叉的黑影撲了個空，最前麵那個撞翻了漆木箱子，青銅觥在地上滾出帶著藍色拖尾的軌跡。
    趙老板踹翻箱子破口大罵時，葉雲軒已經拉著程詩瑤鑽進兩排仿古磚牆的夾縫。
    潮濕的青苔蹭過程詩瑤的小腿，她邊跑邊從包裏摸出個黑色小盒。
    拇指按下開關的瞬間，整條巷子的監控探頭同時閃過雪花點。
    這是她上個月用三塊電路板改裝的紅外幹擾器，此刻正發出微弱的焦糊味。
    兩人在迷宮般的巷子裏轉了七道彎，最後停在一處被雨棚遮住的死角。
    葉雲軒後背抵著冰涼的鐵皮門，聽見程詩瑤從貼身暗袋取出瑞士軍刀的哢嗒聲。
    他右眼還在灼燒般疼痛，但已經能看清二十米外垃圾桶裏過期報紙的刊頭日期。
    "那裏。"程詩瑤忽然壓低聲音。
    她軍刀的激光筆功能在牆角照出個模糊的光圈，光圈中央是個蓋著防塵布的矮桌。
    桌麵堆積的銅錢山塌了半邊，露出底下壓著的檀木盒子，盒蓋表麵用螺鈿拚出的饕餮紋缺了隻眼睛。
    葉雲軒摸到盒角時，指腹傳來觸電般的酥麻感。
    盒縫裏滲出的不是尋常黴味，而是類似硝石遇水的辛辣氣息。
    程詩瑤的牛皮筆記本突然從包裏滑落，紙頁無風自動，停在畫著青銅鼎設計圖的那頁——原本用鋼筆標注的尺寸數字，此刻正滲出細密的血珠。
    "別碰！"程詩瑤抓住葉雲軒手腕的力道大得嚇人。
    她耳垂上戴的鈦鋼耳釘突然開始高頻震動，這是穿越時自帶的危險預警裝置首次啟動。
    但檀木盒內部傳來的敲擊聲越來越急，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應和著她狂跳的太陽穴。
    葉雲軒右眼的血管突突跳動，視野開始泛起淡金色霧靄。
    他看見盒蓋內側嵌著三枚戰國刀幣，其中一枚的"明"字筆畫裏藏著頭發絲細的電路板。
    程詩瑤的呼吸聲忽然變調，她發現盒底滲出的不是灰塵，而是某種正在結晶的淡紫色顆粒物。
    葉雲軒的指尖在檀木盒邊緣停住，右眼金光大盛。
    視網膜上浮現出層層疊疊的熒光紋路，那些戰國刀幣裏藏著的電路板突然顯形，竟與盒底某塊青銅殘片形成微弱的磁場共振。
    “盒底夾層。”他壓低聲音，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有塊巴掌大的青銅殘片，氧化層底下藏著西周官窯的雲雷紋。”
    程詩瑤的鈦鋼耳釘震得耳骨發麻，她突然扯開筆記本封皮夾層，露出三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
    這是他們最後的本錢，連盒蓋縫隙裏滲出的紫色晶體都買不起——那些晶體在葉雲軒的視覺裏正泛著幽藍的磷光。
    腳步聲從巷口傳來時，程詩瑤的指甲幾乎掐進檀木盒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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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教授灰白的頭發從雨棚邊緣探出來，老式圓框眼鏡片上沾著雨水，手裏還攥著半塊吃剩的蔥油餅。
    “年輕人對戰國錯金工藝感興趣？”他彎腰時，掛在胸口的和田玉平安扣磕在鐵皮門上。
    當看清盒底的紫色晶體，老人突然倒抽冷氣：“這些二水硫酸鈣結晶至少需要百年沉澱……”
    葉雲軒突然抓住程詩瑤的手腕。
    在她的未來知識庫裏，這個月該有篇轟動考古界的論文——關於某位孫姓學者在琉璃廠發現的西周青銅範。
    他右眼捕捉到老人襯衫第三顆紐扣的異常反光，那是枚偽裝成紐扣的微型攝像頭。
    “西城區老宅拆遷那晚，您在現場撿到過青銅碎渣。”程詩瑤突然開口，聲音像繃緊的鋼絲，“如果現在借我們三千塊，明天帶您去看真正的青銅範模具。”
    孫教授的手抖得厲害，蔥油餅碎屑掉在檀木盒上。
    他摸出鱷魚皮錢包時，夾層的警官證露出半截銀色徽章——這是程詩瑤在未來新聞裏見過的文物稽查隊顧問證件。
    趙老板的怒吼聲炸響在巷尾時，葉雲軒剛把二十張紅鈔拍在攤主手心。
    六個打手踢翻雨棚邊的青花瓷瓶，碎瓷片在孫教授皮鞋前濺成扇形。
    程詩瑤突然掀開檀木盒，那些紫色晶體遇風即燃，騰起的青煙在空中凝成個模糊的獸首圖案。
    “上周四淩晨兩點，你派人把三車高仿唐三彩埋在七號地鐵工地。”她舉起手機，屏幕上是趙老板在工地指揮的夜視監控截圖，“需要我聯係《文物鑒寶》欄目組來做專題報道嗎？”
    圍觀人群突然響起快門聲。
    幾個舉著自拍杆的主播擠進人堆，鏡頭齊刷刷對準趙老板脖頸上的蠍子紋身——那裏本該是片平滑的皮膚。
    程詩瑤輕笑一聲，從包裏摸出瓶卸妝水砸過去，暗青色紋身立刻在鏡頭前暈染成滑稽的墨團。
    青銅殘片在鑒定所保險箱裏泛著冷光時，程詩瑤才發現葉雲軒的右眼充血嚴重。
    他正用棉簽蘸著生理鹽水擦拭眼角，麵前的顯微檢測儀屏幕突然閃爍起來——那塊青銅殘片的x光透視圖上，隱約浮現出半個陰刻的“卍”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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