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原來一切都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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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代價值三千萬的四合院,閻家老宅,朱漆大門上的銅獸門環被車燈一掃,泛一種冷冽的光。
    宅子內有一道“鬆鶴延年”的影壁,穿過垂花門,走進中庭,幾株名貴的西府海棠謝去春末的芳華燦爛,隻有綠色很深的樹枝,迎著晚風峭立。
    “三少爺。”傭人們迎上他,都不敢正眼看他,低眉順眼,避其駭人鋒芒。“老爺在書房等你。”
    閻釗一襲黑衣,袖口挽上去,挺括的襯衣麵料包裹著寬肩,衣領敞開,肌理緊致的鎖骨不羈又浪蕩,皮鞋與青石板接觸,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雙黑眸掠過危險的暗光,扯起的嘴角,心底滿是冷笑。單手抄在西褲口袋裏,就那麽把他爸的紫檀木門用腳給踹開。
    濃鬱的墨香,混合著中藥味兒,閻智琛端坐在寬大的黃花梨書案後頭,他身後的背景牆,假模假式懸掛著一幅名家落款的字,內容是:滿堂春色聚天倫。
    騙鬼呢。
    閻釗雙眼比鷹隼還銳利,審視老頭子。閻智琛一臉皺紋舒展的笑,仿佛父子間什麽嫌隙都不曾發生,豬鼻子插大蔥的水準堪稱頂級:“阿釗。”
    “有話說,有屁放。”
    他以為閻智琛的禮物會跟葉早有關。
    讀心術?哄傻子的玩意兒。甚至傻子都不信。閻釗卻由此想起了很多從前。
    與葉早相遇的樁樁件件,每一個細節。葉早的確過分會揣度他人心意。以至於有時會形成一種令人細思極恐的矛盾感。
    她時而伶俐的想要讓人驚歎,但更多時候還是嬌憨單純可愛善良,令人愛不釋手。
    他是唯物主義者,自然不會往奇怪的地方想,隻是覺得女孩子的第六感,的確不可思議,可能敏感是葉早的一種天賦。
    可一旦有了另一種思路,很多東西就不是所謂敏感所謂運氣能夠解釋的了。
    譬如神州醫療那次合作項目她提醒他有坑,譬如董事會投票那次。
    再往小了說,他表麵疾言厲色訓斥她,她從來不放在心上,但他真生氣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嬉皮笑臉。
    的確太精準了。
    精準的無法用常規解釋。
    那麽真的隻剩下玄學了。
    這個世界,人類隻有有限的探索,存在太多未知,量子力學、多重宇宙論都存在,讀心又怎麽能說百分百不會有。
    但重要的是,郵件裏的那句話——她是愛你,還是懂得你心裏想什麽,隻給你想要的?
    如果葉早會讀心,那她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出於讀心這項能力,還是愛人這項本能……
    她愛你嗎?你確定嗎?她說想帶你走是真的嗎?想給你溫暖的家是真的嗎?心疼你是真的嗎?還是……隻是知道你想聽這些話呢?
    你該如何證明……無解!
    而後閻釗隻看著,閻智琛喚了聲:“月月。”護工帶著阮月從內屋出來。
    年逾四十的女人麵龐白淨,風華幾乎不減當年,即便眼角悄然爬上許多細紋,高挺的鼻梁下,唇形依舊優美,微垂的皮肉,五官跟臉型還是流暢動人。那雙與他如出一轍的眉眼……
    說反了,怎麽會是阮月像他呢?他是阮月生的,隻有兒肖母親才對。
    “阿釗?”阮月喚他時,眼神卻看向閻智琛,得到閻智琛的點頭應允,她語氣才變得確定。
    仿佛閻智琛說是,那他才是,閻智琛說不是,那她就不認他這個兒子了。
    嗬嗬。
    “阿釗,媽媽的兒子,阿釗。”阮月走向他,伸出手觸摸他的臉,沒有慈愛,更像是覺得有趣,好奇。
    閻釗垂目盯著她,沒有表情,身體一動不動,也沒有一絲溫情,黑眸深處,湧動著幾分薄怒。
    “嚇……嚇人,阿釗好嚇人。”阮月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樣子,顯得很幼稚。
    倒也正常。她年輕時就把自己往死了吸。閻釗就算驚訝,也不會驚訝她怎麽智力倒退成了傻子。她腦子不壞掉,那才屬實是有問題。
    憑借本能在他身上感到危險後,阮月連連往後退,退回閻智琛身邊,尋求老頭子的庇護。
    閻智琛教她:“不用怕,你是他的母親,他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他是你的兒子。”
    “嗬。”不知哪個字把閻釗給逗笑了。
    閻釗幽冷的眸子,倏然眯緊。
    然後無論閻智琛怎麽教導,怎麽鼓勵,阮月說什麽都不敢再上前了。死活不敢沾閻釗的邊。
    “可怕,可怕,不要,他會打人,打死我……”阮月突然一愣,想到什麽似的,哀嚎起來,尖叫著說。
    “殺我!他要殺我!啊!不要見他!別給我見他!滾開!讓他滾!!!”
    阮月失控,上躥下跳,旁人按都按不住,閻智琛也隻能讓護工給她打一針安定劑。
    而閻釗緩慢回憶起來,年少最後一次——他以為的自己此生最後一次,見這個女人。
    她說,他的出生沒有為她帶來過一件好事,他如果不肯和她一起回京城,她就去死!
    彼時他剛打完一場精疲力盡的比賽。阮月為了三克白粉,把他抵給緬邊當時渠道最廣的d梟之一,他要無條件服從對方安排打一場,死活不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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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吸粉吸的腦子跟海綿一樣的大黃牙,要他跟三名保鏢打,倒下的話,把他剁碎了喂狗。
    他才十七歲,用一雙拳頭跟一股不怕死狠勁兒打成了地下格鬥的王,卻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怎麽跟雇傭兵打?還是三個。
    隻能一拳打爆黃牙的頭。
    奪了他的槍。
    滿身滿臉都是血,算是他最狼狽的一次。
    回到家,繼續麵對阮月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累了,真的很累,夠了。
    “你想怎麽死,上吊嗎?太慢了,用槍吧。我有,很好用,幫你一把。”
    他將槍口對準阮月。
    “啊!!!”
    阮月瘋了一樣往外逃,歇斯底裏的罵。
    罵他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閻釗,你會不得好死!
    哦。
    所以呢?
    ——反正我早已身在地獄。
    他開槍了。
    對著阮月的腳下,三發。
    眼看著阮月被逼到躍瀾河邊上,失足掉了下去,他檢查都懶得檢查,也無所謂去救。
    濫賭鬼,死毒蟲,為了吸,連親兒子的命也賣,還賣的那麽不值錢,這種玩意兒早晚陳屍街頭,有什麽必要呢?他的母親,早已不是人了。
    當然了,他連親媽都殺,他自然也一樣不是。
    狼心狗肺,也挺好。
    人長心做什麽?
    隻會痛。
    沒想到的是,阮月活了下來。
    命運可真殘忍呐~
    在人以為逃離時,把人踹回原地。
    在你以為痊愈時,把腐爛的傷口活活剖開給你看。
    看裏麵淌滿惡心的膿。
    骨頭跟肉都爛幹淨了。
    你怎麽會覺得自己還能好呢?
    原來一切都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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