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萬籟俱寂。
    沐風獨立窗前，凝視著天邊那輪被烏雲半掩的殘月。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在他俊逸的麵容上投下斑駁的暗影。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皮質麵具，指尖輕觸麵具表麵詭異的暗紋——這是三月前替"千麵郎君"完成遺願時獲得的天賦所製。
    當麵具覆上臉龐的刹那，沐風的麵容如水波般扭曲變幻。鏡中倒映出一張陌生而英挺的麵孔：劍眉斜飛入鬢，星目如電，眼角一道寸許長的傷疤更添幾分淩厲之氣。
    "這易容之術當真精妙。"沐風撫過眼角傷疤，觸感與真實肌膚毫無二致。
    推開雕花窗欞，夜風裹挾著露水的濕氣撲麵而來。沐風身形微動，衣袂翻飛間已如鬼魅般掠上鄰家屋脊。青瓦在他足下竟未發出半點聲響，仿佛踏雪無痕。幾個起落間，京城連綿的屋宇在月下如波濤般向後湧去。
    巍峨的城牆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值守的士兵拄著長槍昏昏欲睡，全然未覺一道黑影如大鵬展翅，在城垛間幾個輕點，轉瞬已掠過三丈高的城牆。夜風卷起玄色衣袍，守衛隻當是夜鴉掠過。
    一刻鍾後，城東荒郊。
    殘破的城隍廟隱在參天古木之間，斑駁的匾額上鎏金大字早已褪色。石階裂縫中雜草叢生，兩尊石獅傾頹在地，獅首上爬滿蒼翠的青苔。
    "吱呀——"
    腐朽的廟門發出呻吟。月光從坍塌的屋頂傾瀉而下，照亮內中駭人景象：十二口黑漆棺木整齊排列，森然寒氣四散開來。
    "來了。"
    沙啞的聲音自陰影處傳來。隻見一位蓬頭垢麵的老者倚柱而坐，腰間碩大的酒葫蘆隨著動作晃蕩，濃烈的酒氣混著藥香在空氣中彌漫。
    "呀，尊上到了~"
    嬌媚的女聲如珠玉落盤。紅衣女子自梁上翩然落下，麵紗上曼陀羅花紋若隱若現，隻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眼。九節鋼鞭纏繞柳腰，腳裸上銀鈴叮當作響。
    地麵突然震動，一個鐵塔般的巨漢從棺後轉出。虯髯如戟，赤裸的上身肌肉虯結，心口處閻羅刺青猙獰可怖。門板寬的鬼頭刀扛在肩頭，九枚銅環碰撞出攝人心魄的聲響。
    三人齊刷刷單膝跪地：
    "屬下轉輪王——"
    "平等王——"
    "秦廣王——"
    "參見世尊地藏！"
    聲浪在破廟內回蕩，驚起梁上棲鴉四散。沐風負手而立，玄色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麵具下的雙眸如寒星般冷冽。
    沐風負手而立，目光掃過那十二口黑漆棺木，語氣森冷中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這個月的業績，不太好看啊？”
    三人聞言，身子伏得更低，額頭幾乎貼地。
    “本座讓你們收集遺體，不是讓你們在這兒混日子的！一天十二個時辰，你們有幾分心思在正事上？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麽歇，你們倒好，連牛馬的覺悟都沒有！”
    三人雖聽不懂“kpi”“生產隊”是何意，但“尊上不滿”的意思卻是明明白白。轉輪王老者）戰戰兢兢道：
    “尊上明鑒，非是屬下懈怠，隻是您嚴令不得濫殺，我等隻能尋些自然死亡或仇殺之人……”
    沐風冷哼一聲，袖袍一甩，三粒赤紅如血的丹藥淩空飛出，穩穩落在三人掌心。
    “行了，少找借口。這三粒‘氣血丹’，賞你們的。”他語氣稍緩，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好好幹，未來當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指日可待！”
    三人雖不懂“ceo”是何物，但“氣血丹”卻是實打實的好東西，當即叩首謝恩，齊聲道：
    “謝尊上賞賜！屬下必當竭盡全力，不負尊上所托！”
    沐風不再多言，轉身走向棺木，袖袍輕拂，十二口棺蓋同時掀開。森森寒氣彌漫而出，每一具屍體下方都鋪著一層冰塊確保屍身不腐。
    他伸手按在第一具屍體上，掌心泛起微光，屍體的生平與遺願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上官雲飛，男，三十七歲，死於叛徒王鬆之手。獎勵三枚氣血丹。遺願：誅殺王鬆。」
    「宋雲鵬，男，七十九歲，壽終正寢。獎勵：半枚氣血丹。遺願：為幼子宋城購置宅院一座、良田百畝。」
    ……
    當他的手指觸碰到最後一具屍體——一名年輕女子的冰冷肌膚時，一段記憶驟然浮現：
    「雪菲兒，女，二十三歲，死於仇敵‘清風’之手。獎勵：一枚氣血丹。遺願：護佑弟弟雪千峰逃出生天。」
    「遺願已達成，獎勵：身法秘籍《踏雪無痕》。」
    沐風嘴角微揚，收回手掌，眸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總算有個像樣的收獲了。”
    夜風嗚咽，廟內燭火搖曳，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而詭譎。
    沐風指尖一彈，一張寫滿密密麻麻任務的紙頁飄然而出，緩緩落在三人麵前。
    “這是本月的任務清單，新添了幾條遺願，你們自行安排。”
    三人恭敬接過，目光掃過紙頁，隻見上麵詳細記錄著各類亡者的生平、死因及遺願，其中不乏今日新添的內容。
    “另外……”沐風頓了頓，目光微斂，“往生堂近況如何？這些屍體，若有家屬認領的，便送回原籍；無人認領的，尋一處風水上佳之地，立碑安葬。”
    轉輪王老者）上前一步，拱手稟報：
    “回稟尊上，往生堂如今已初具規模——十殿閻羅各司其職，麾下牛頭馬麵百名，黑白無常五十位，皆已就位。”
    平等王紅衣女子）掩唇輕笑，補充道：
    “如今喪葬一條龍服務，十有八九都會尋我往生堂操辦。至於屍體運回總部的規矩……”她眼波流轉，“起初確有人質疑，但見到那些配合的家屬得了豐厚獎勵，甚至有人因此富貴翻身，漸漸地，也就無人反對了。”
    秦廣王巨漢）沉聲接話：
    “甚至有些窮苦人家，主動將亡者送來，隻求換取一份撫恤。”
    沐風微微頷首，眸中閃過一絲滿意。
    “不錯，既如此，便繼續照此行事。記住——”他語氣微冷，“規矩不可破，不可強取豪奪，不可濫殺無辜。若有違者……本座不介意送他去見真正的閻羅。”
    三人心中一凜，齊聲應道：
    “屬下謹遵尊上之命！”
    夜風嗚咽，廟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十二口黑漆棺木，森然寒氣中，隱約透出一股肅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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