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泠頂著韓依萍的身體還在適應著腰背傳來的酸痛感。
    元梓雯強行壓下自己的負罪感，和元泠說：
    “冷妹先熟悉一下身體，我…我得趕緊去找…雅…雅雅…”
    救趙晴萱的事情刻不容緩，公訴流程一旦啟動，再想把人撈出來就難了。
    元泠對著她擺了擺手說道：“去吧去吧，我這邊應付得來，嘶，好疼，我去找找膏藥。”
    元梓雯不再猶豫，快步離開了這間屋子。
    樓道裏昏暗依舊，下樓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走出單元樓，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
    她深吸了一口氣，空氣清新的味道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元梓雯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薑氏互聯總部。
    車子駛離老舊的小區，窗外的景象逐漸變得現代，高樓大廈取代了低矮的居民樓，車流也變得擁擠起來。
    元梓雯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指甲掐進了掌心。
    韓依萍那絕望的眼神，像是一根刺，紮在她心頭。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但為了趙晴萱…她別無選擇。
    ……
    出租車最終停在一棟極具現代感的摩天大樓前。
    玻璃幕牆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巨大的“薑氏互聯”ogo懸掛在高處。
    元梓雯付了車費，仰頭看著這棟高聳入雲的大廈，渺小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角，快步走進了大廳。
    大廳裏冷氣很足，穿著職業裝的人們行色匆匆，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休息區的薑原雅。
    薑原雅今天穿了一身幹練的白色西裝套裙，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格外顯眼，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此時的她正低頭看著手機。
    看到元梓雯，她立刻收起手機，快步迎了上來說：
    “梓雯！”
    薑原雅自然地拉起元梓雯的手，觸手的冰涼讓她微微蹙眉：
    “手怎麽這麽涼？”
    元梓雯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
    “沒…沒事…可…可能是剛才…跑…跑得急…”
    薑原雅沒有深究，隻是更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試圖傳遞一些溫暖，她牽著梓雯的手說：
    “走吧，我爸在辦公室等我們。”
    她引著元梓雯走向專屬電梯。
    電梯平穩上升，金屬內壁映照出兩人截然不同的身影，一個高挑自信，一個嬌小不安。
    薑原雅看著電梯門上映出的元梓雯蒼白的小臉和緊抿的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梓雯，等下要和我上去見我爸嗎？那個家夥可能有點……”
    薑原雅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元梓雯點了點頭。
    她知道薑原雅和她父親關係不算融洽，但現在不是顧及這些的時候。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頂層。
    門緩緩打開，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薑原雅帶著元梓雯來到一扇厚重的紅木門前，輕輕敲了敲。
    “進來。”
    門裏傳來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
    薑原雅推開門，示意元梓雯跟上。
    辦公室大得驚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都市景象，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地板上。
    一個穿著定製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麵容依稀能看出年輕時必定十分英俊，但此刻帶著歲月沉澱的威嚴和銳利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走進來的兩人身上，最終定格在薑原雅臉上。
    元梓雯對其作出了評價：這氣場，這長相，活脫脫就是女頻小說裏霸道總裁老了以後的樣子。
    果然，下一秒，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薑原雅，你還知道回來？”
    元梓雯默默低下頭，心裏忍不住吐槽：就衝這句話，她大概知道為什麽雅雅和她爸關係不好了。
    這開場白，也太有那味兒了。
    薑原雅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譏諷和疏離的表情，她回複薑盛華道：
    “我當然知道回來。倒是不知道薑董事長，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媽媽？”
    薑盛華臉色沉了下來，眉頭緊鎖：
    “你應該知道疫情之後薑氏互聯有多難，哪有太多時間去看她？”
    “哦？”
    薑原雅挑了挑眉，陰陽怪氣的說：
    “那你就有時間去找小三了？”
    薑盛華猛地一拍桌子，生氣地吼道：
    “你胡說什麽呢！我哪裏找了小三？”
    “嗬。”
    薑原雅冷笑一聲，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全公司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是吧？嗯？”
    眼看父女倆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火藥味越來越濃，元梓雯趕緊上前一步，輕輕拉了拉薑原雅的衣袖。
    “雅…雅雅…薑…薑叔叔…”
    她小聲地勸著，成功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薑盛華深吸一口氣，似乎也意識到在外人麵前失了態，他將目光轉向元梓雯，臉上的怒氣收斂了些許，露出一個稍微溫柔一些的語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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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你看笑話了。”
    他對著元梓雯微微頷首，語氣緩和了一些，他對元梓雯說：
    “你是元梓雯吧？我聽王管家說過你。”
    元梓雯連忙點頭應和：“薑…薑叔叔好。”
    元梓雯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薑原雅要帶她來，要是沒她這倆人吵架估計要吵好久。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最後還是薑原雅打破了沉默：
    “爸，我有件事要求你。”
    薑盛華聞言，身體往後靠在寬大的椅背上說：
    “嗬，你剛跟你爸吵完架，轉頭就讓我幫你？薑原雅，你是不是太給自己臉了？”
    薑原雅卻像是沒聽到那話裏的諷刺，理直氣壯的說：
    “就憑現在薑氏的繼承人就我一個。
    而且，你成年後給我的啟動資金，我在疫情期間讓它翻了一點五倍。
    我承認我運氣很好，而且拿了你的關係才發展這麽快。
    但我自認為，我還不到敗家子的程度。
    承接你的事業，我自認為有能力去做。”
    她頓了頓，帶著挑釁的說：
    “而你和那個外麵的女人，還沒有孩子。
    你現在就算想領養一個，你就不怕偌大家業，肥水流了外人田？”
    薑盛華沉默了片刻，辦公室裏隻剩下中央空調細微的送風聲。
    幾分鍾後，雙方似乎都冷靜了一些。
    薑盛華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說：
    “我倒是承認，薑原雅，你的能力不錯。
    比起那些隻知道吃喝玩樂的敗家子富二代而言，你保住薑氏，完全沒問題。”
    他話鋒一轉道：
    “忙，我可以幫。
    隻要不是違法犯罪的事情就行。
    但作為交換…”
    他的目光落在薑原雅身上，通知她：
    “你要申請榕水大學的國際交換生項目。
    我讓你高考去榕水而不是直接出國，已經是很給你麵子了。
    而且，從下個月開始，把心思給我放在打理公司事務上，明白嗎？”
    交換生？
    公司事務？
    薑原雅的眉頭蹙了一下。
    去榕水做交換生，意味著要離開這座城市，離開梓雯。
    而打理公司事務，更是會占據她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她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權衡利弊。
    元梓雯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她知道薑原雅是為了趙晴萱才來求她父親的。
    如果這樣的話幹脆就不要讓雅雅去承受這些，自己去找陳佩佩一樣能夠達成目的，但還沒有等她說出來，薑原雅就點了點頭說：
    “好。”
    薑盛華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問她：
    “說吧，什麽事情。”
    薑原雅深吸一口氣，考慮了一下說：
    “我想幫一個朋友，一個挺可憐的阿姨，她丈夫卷進了一個案子，我想幫她丈夫申請取保候審。”
    她沒有說實話，薑盛華知道自己女兒沒說實話，薑原雅和元梓雯都清楚薑盛華肯定知道她們沒說實話。
    但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薑原雅做出了退讓，而薑盛華得到了他想要的。
    “取保候審？”
    薑盛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
    “這種小事，讓法務部去處理就行了。”
    對這位掌控著薑氏互聯的男人而言，這或許真的隻是一件小事。
    元梓雯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一股更深的愧疚湧了上來。
    為了救趙晴萱，她們利用了韓依萍，現在又讓薑原雅付出了這樣的代價。
    自己又要怎麽樣報答雅雅呢？
    薑原雅沒有再多看薑盛華一眼，拉著元梓雯的手，轉身走向那扇紅木門。
    元梓雯低著頭，能感覺到薑原雅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門在她們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辦公室裏那令人窒息的威壓。
    電梯下行的過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走出薑氏互聯那棟冰冷的大廈，重新站在陽光下，薑原雅才鬆開元梓雯的手：
    “抱歉啊梓雯，讓你看笑話了。”
    元梓雯搖了搖頭，看著好友眼底的落寞，心裏很不是滋味。
    “沒…沒關係…”
    此時的辦公室裏，隻剩下薑盛華一個人。
    剛才還充斥著火藥味的空氣此刻隻剩下寂靜。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他籠罩其中，卻驅不散他眉宇間的陰霾。
    他維持著靠在椅背上的姿勢，許久沒有動彈。
    剛才和女兒針鋒相對的畫麵在腦海裏回放。
    他怎麽就又說錯話了呢？
    小三？
    他哪裏來的小三？
    除了秦茉莉，他這輩子心裏就沒裝下過第二個女人。
    那些應酬場上的逢場作戲，在他看來不過是過眼雲煙，他連那些貼上來的女人手都沒摸兩下，怎麽到了女兒嘴裏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有錢人的緋聞下屬確實愛傳，自己也辟謠過，怎麽薑原雅就信了他們不信自己這個爹呢。
    薑盛華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家人麵前不長嘴給他們父女關係拿了多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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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去看妻子…
    他怎麽會沒去看？
    隻是薑氏互聯這幾年風雨飄搖，他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常常是處理完所有事務已經是淩晨時分。
    拖著疲憊的身體去醫院，也隻能在病床前坐一會兒，看看妻子安靜的睡顏。
    好幾次，他都看到原雅趴在秦茉莉的床邊睡著了，小小的身子蜷縮著，看著讓人心疼。
    他還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拿起旁邊的毯子，給她蓋上。
    這些事情，他從來沒說過。
    他以為，女兒能懂。
    可怎麽見了麵，話趕話就又變成了互相指責？
    他本來是想緩和關係的。
    王管家說梓雯是個好孩子，和原雅關係很好，他想著讓原雅帶朋友回來，或許能讓緊繃的父女關係有個突破口。
    結果呢？
    聽女兒頂撞了幾句，他那該死的脾氣就又上來了。
    談生意的時候，他能言善辯，舌戰群儒，怎麽到了自己女兒麵前，就笨嘴拙舌，什麽好話都說不出來？
    他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懊悔和無力感。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交換生的要求……
    還有接手公司事務……
    或許，他是有些急了。
    但他是真的希望女兒能盡快成長起來，能獨當一麵。
    這偌大的家業，將來終究是要交到她手上的。
    隻是這溝通的方式……
    薑盛華長長地歎了口氣，偌大的辦公室裏，隻剩下他一個人無聲的歎息。
    ……
    “曇漪，你覺得薑叔叔真的出軌了嗎？”元梓雯在心裏悄悄問。
    腦海裏響起江曇漪帶著笑意的聲音：
    【沒有。】
    【真出軌心虛的人，抵賴的時候不是那種理直氣壯又帶著點被冤枉的惱怒。】
    【他大概率是被你那個傻乎乎的朋友給氣到了，加上自己嘴笨，話趕話就說擰了。】
    【不過啊，】
    江曇漪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揶揄：
    【他也是活該，一個大老板，話都不會好好說。】
    【哪有叫自己女兒回家，見麵起手就是一句‘你還知道回來？嘖嘖，真不愧是霸總風的男的，不會說話這點倒是和那些小說裏的霸總一模一樣。】
    元梓雯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曇漪你還看那種小說？”
    江曇漪立刻輕咳了一聲，試圖掩飾：
    【咳…是佩佩喜歡看，我就是偶爾瞄了一眼，掃了一眼！】
    元梓雯暗笑，她百分百確定江曇漪在說謊，這家夥絕對偷偷看了不少。
    不過，她也沒必要拆穿。
    薑原雅歎了口氣，試圖讓氣氛輕鬆一點：
    “沒事啦梓雯，交換生那也起碼要等明年申請呢。”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安慰元梓雯，也是在安慰自己。
    但她隨即有些奇怪地看著元梓雯：
    “不過梓雯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難過？”
    元梓雯抬起頭，臉上沒有預想中的失落，難道梓雯這麽不在意自己嗎？薑原雅有點傷心。
    但沒想到的是，元梓雯她晃了晃手裏的手機，是去年榕水的交換生簡章，她和薑原雅說：
    “別…別忘了…雅雅…我的…成…成績…是…是比你…要…要好一點的…”
    薑原雅愣住了。
    “榕水…大學的…交換生…每…每年有…三個…全…全額免學住的…名額…還…還有十七個…隻免學費的…
    我…我有信心能…能考上…
    花…花銷的話…我…我爭取…考上…全額的…
    就算…就算不行…我…我也可以…在…在國外…打…打工…賺…賺生活費…
    我…我爸媽其實一直都想…讓…讓我出國…鍛煉，他…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薑原雅愣了一下，然後就陷入感動當中。
    梓雯竟然願意和她遠赴國外……
    薑原雅看著麵前的女孩，心跳聲驟然加快。
    此時的她看著元梓雯，喜歡的感情已經壓製不住了，她扶住元梓雯的肩膀，認真地說：
    “梓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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