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江曇漪的輕笑聲像羽毛一樣掃過李若蘅發燙的耳廓，【逗你的，小姑娘臉皮真薄。】
    她拍了拍手，表示回歸正題，緩緩道：
    “好了，別耽誤時間，準備穿皮吧。”
    李若蘅深吸一口氣，不再胡思亂想。她拿起那張江曇漪的皮，她熟練地將自己的身體套入其中，冰涼的皮囊貼上溫熱的皮膚，當完全穿上皮以後，一種被包裹、被束縛的感覺再次降臨。
    “好了。”
    李若蘅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支裝有透明液體的注射器，這是貝塔試劑。她沒有絲毫猶豫，將針頭對準自己的手臂，利落地推入藥劑。
    起初隻是針尖的一點刺痛，但很快，一股灼熱的暖流從注射點迅速蔓延開來，骨骼被拉伸時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聲響，肌肉和脂肪在皮囊下被強行重塑。這鏡子裏的變化是驚人的。
    原本屬於她自己身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拉長、拔高。肩膀變得更開闊，腰線收緊，雙腿也隨之變得修長有力。那張清秀文靜的臉龐，輪廓逐漸變得深刻、明豔，眉眼上揚，鼻梁高挺，嘴唇也變得豐潤起來。短短幾十秒李若蘅就消失了，是一個身材高挑、氣質成熟優雅的都市麗人。
    ”嗯，不錯，我的身體還是不錯的。“占據著元梓雯身體的江曇漪滿意地端詳著一下。然後她走到衣櫃前，從中取出一套熨燙平整的衣服。
    ”來，穿這套。“
    那是一套剪裁精良的白色絲質襯衫和一條高腰的黑色包臀裙，標準的o裝束。
    李若蘅依言換上。當她重新站到鏡子前時，連她自己都有些恍惚。鏡中的女人，氣場強大，眼神犀利，不得不說江曇漪的身材狀態是真的好。
    ”很好。“江曇漪走上前，為她理了理襯衫的領口，又從梳妝台上拿起一支口紅，”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自信一點，別露餡了。“
    ……
    時間回到現在，在這個咖啡館靠窗的一個位置，一個身穿白色絲質襯衫的女人正端坐著，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服裝設計圖。她烏黑的長發被鬆鬆地挽起，露出光潔的脖頸和精致的側臉。她端起桌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
    好苦。
    李若蘅心裏默默吐槽。她自己從不喝這種東西，但江曇漪的身體似乎對這種苦澀的液體有著天然的偏好，舌苔上的味蕾甚至傳來一種隱秘的愉悅感。
    她假裝不經意地側過頭，目光越過窗明幾淨的玻璃，落在街對麵那家掛著“金達萊韓式烤肉”招牌的店麵。李若蘅不禁吐槽為什麽烤肉店要掛韓式招牌，而且掛就算了，所謂的韓式烤肉除了貴一點外和那些所謂的東北烤肉，普通烤肉有啥區別，不過算算梓雯姐和雅雅姐應該就快到了。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回麵前的電腦屏幕，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
    額，好吧李若蘅怎麽可能看得懂，純粹是在做樣子而已，順便給江曇漪設計的衣服打個好評，也就這樣了。
    就在離她斜後方不遠處的另一張雙人桌旁，一個灰色長直發的女孩也同樣安靜地坐著。她麵前放著一杯喝了一半的拿鐵和一本翻開的時尚雜誌，但她的視線卻越過雜誌的上緣，同樣鎖定在街對麵的烤肉店。
    林天成的心髒跳得厲害。
    他其實早就對成為李疏雨習慣起來了，但知道敵人在對麵還是很緊張的。他穿著一條寬鬆的連衣裙，周圍人有時視線會落在他身上，但隻停留一瞬便會滑開，就像看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孩一樣，沒有人探究，沒有人懷疑，這樣的目光竟生出一絲興奮。他甚至下意識地並攏了雙腿，學著鄰座女孩的樣子，將腳踝優雅地交疊在一起。
    他的目光在烤肉店門口逡巡，尋找著陳沐沐的身影。期間，他無意識地掃了一眼咖啡館內，視線從那個穿著白襯衫、看起來像個公司高管的女人臉上一掠而過。
    好有氣場的女人。他心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隨即又將全部注意力轉回了窗外。
    而李若蘅，也曾因為身後那人拿鐵的香氣而短暫地分了一下神，她透過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微弱反光，瞥見了那個女孩。
    看起來像個學生。她做出判斷，便不再關注。
    隻能說兩個博弈者的水平在伯仲之間，在這個決策上兩人有著一個小小的默契。
    此時的烤肉店內，包廂裏空調給的還是很足的，畢竟人均價格這麽高了，吃烤肉不開空調確實會熱死的。元梓雯和薑原雅先到了，麵前的小桌上隻放著兩杯店家送的茶。
    “雅雅，”元梓雯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等……等會兒她來了，你……你來問。”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有些無奈，“我……我這樣，一……一緊張，話都說不……不清楚。”
    她把手伸進口袋，指尖觸碰到幾片東西。那是她準備的最後手段，強效顏麵要。如果試探失敗，或者情況失控，這是唯一的辦法。
    “放心吧，梓雯。”薑原雅握住她放在桌下的手說：“交給我。”
    話音剛落，包廂的紙拉門被“唰”地一聲從外麵拉開。
    一個高挑的身影逆著光站在門口，將外麵喧鬧的陽光擋得嚴嚴實實。陳沐沐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臉上沒什麽表情，那張略帶冷感的臉在包廂裏顯得輪廓分明。
    她的目光掃過元梓雯，又落在薑原雅身上，嘴唇動了動，似乎在組織語言。幾秒鍾後，一句幹巴巴的話終於擠了出來。
    “梓雯，雅雅，下午好。”
    空氣仿佛凝固了。
    元梓雯和薑原雅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錯愕。這反應……毫不奇怪，也太陳沐沐了。
    元梓雯的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久遠的畫麵。還是大一的時候，她們三個當室友，有次約好了一起去學校後麵的小吃街，陳沐沐隻是回宿舍拿個充電寶，前後分開不過十分鍾。結果再見麵時，她也是這樣，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冷冰冰的“下午好”。
    當時元梓雯和薑原雅還笑話了她半天。後來才知道，這家夥根本不是高冷，純粹是社交機能存在嚴重缺陷，一到需要主動開口的場合，語言係統就直接死機。
    元梓雯甚至還因此發散思維，覺得很多文學作品裏那些所謂的高冷人設是不是作者給社交障礙找的一個體麵借口。
    可眼前的“陳沐沐”，如果真的是敵人偽裝的，怎麽會連這種細節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難道“皮”讀取記憶的功能已經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一瞬間的動搖，讓元梓雯心底的警報拉得更響。
    “沐……沐沐，快坐。”元梓雯結結巴巴地打破了僵局，將菜單推了過去，“看……看看吃什麽。”
    陳沐沐拉開椅子坐下，視線在菜單上停留，卻沒有伸手去接。她抬起眼，看著薑原雅，問道：“你們點了嗎？”
    “剛點完。老樣子，一份精品肥牛，一份牛舌，還有一份調味牛排。你看看還要加什麽。”
    她報出的這幾樣，都是她和元梓雯的最愛。她們倆都不太喜歡五花肉那種油脂過重的口感，所以每次吃烤肉基本都以牛肉為主。
    陳沐沐聽完，點了點頭，似乎沒什麽異樣。她拿起菜單，修長的手指在上麵劃過，最後停在一處，對門外路過的服務員說：“加一份羊排。”
    說完，她便放下了菜單，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嗯，沒問題
    羊排那是陳沐沐以前吃烤肉必點的東西。
    第一次試探，雙方都稍稍鬆了口氣，但都不敢大意。
    元梓雯知道“皮”的原理，隻要穿得夠久，就能逐漸讀取宿主的記憶和習慣。
    而另一邊的陳沐沐，雖然不清楚具體細節，但從她自己穿上陳安那張皮能迅速適應男性生活的經驗來看，她也猜到這種皮絕對有類似的功能。
    所以，點菜的默契什麽都證明不了。
    “叮”的一聲，烤爐裏的炭火被點燃，選這家的原因也是這一點，畢竟現在炭火烤肉確實少很多了，基本都是電烤肉，其實嚴格來說炭火烤肉和電烤肉沒什麽差距，但烤肉嘛，幾人還是喜歡炭火烤肉，不久後服務員端著一盤盤鮮紅的肉走了進來，幾人還是開始幹飯，該吃飯還是要吃的。
    滋啦——
    薑原雅用夾子夾起一片肥牛，放上滾燙的烤盤。肉片接觸到高溫的瞬間，立刻蜷曲起來，油脂被逼出，發出誘人的聲響，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包廂。
    街對麵的咖啡館裏。
    李若蘅端起那杯冰美式，又喝了一口。江曇漪的身體似乎很喜歡這種味道，皮真的好強大，連味覺都能改變，她目光透過玻璃窗，死死鎖定著烤肉店的二樓。那個包廂的窗戶正好對著她這個方向。
    而在她斜後方，林天成緊張地攥著手裏的時尚雜誌，書頁都被他捏出了褶皺。他不敢一直盯著窗外，隻能用眼角的餘光去瞟。
    他看到那個穿著白襯衫的職場女性又端起了咖啡杯，動作優雅，氣場強大。他下意識地挺直了後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一些。
    烤肉包廂內。
    第一片肉已經烤好了，薑原雅將它夾到元梓雯的碗裏。
    “梓雯，先吃。”
    “嗯……”元梓雯應了一聲，卻沒有動筷子。她的手垂在身側，口袋裏那幾支冰冷的試劑管，就是她全部的底氣。
    陳沐沐也拿起了夾子，她的動作很專注，視線卻像探照燈一樣在對麵兩人身上來回掃描。麵前的“元梓雯”手一直放在桌下，沒有拿出來過。
    這個姿勢很不自然。
    吃飯的時候，誰會一直把一隻手藏在腿上？除非那隻手裏攥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陳沐沐的大腦飛速運轉。是什麽？武器嗎？
    她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科幻片的場麵。是不是一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槍，按一下就能把人分解成分子狀態？或者是一個看起來像手機的儀器，上麵有個鮮紅的app圖標，寫著“一鍵變皮”？
    壞了，她越想越離譜。這個“皮”的存在本身就已經夠玄乎了，由不得她不去猜想對方掌握著何等詭異的高科技。陳安的皮是怎麽來的？是他們殺了陳安再剝下來的，還是用什麽技術直接複製的？
    陳沐沐明白現在的情況是敵暗我明，對方既然敢主動邀約，必然是設好了圈套篤定自己會鑽進來。
    她又瞥了一眼薑原雅。這個“薑原雅”表現得滴水不漏，鎮定地烤著肉，適時地給“元梓雯”夾菜，像個真正的、體貼的朋友。好嗎，一個負責穩住局麵，一個負責伺機動手。配合得天衣無縫。
    必須在她們動手前，逼她們露出破綻。
    陳沐沐心裏有了計較。她夾起一塊剛烤好的羊排，準備放到自己碗裏。就在手腕即將越過烤盤上空時，她的手“不經意”地抖了一下。
    “啊。”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伴隨著“啪嗒”一聲，連夾子和肉都掉在了地上，正好滾到了元梓雯的腳邊。油脂濺開，在地板上留下一個汙點。
    夾子沒拿穩其實挺常見的，烤肉店有時候不會清幹淨夾子的油脂，隻不過陳沐沐把手稍微的偏了偏，故意讓夾子掉在地上而不是桌子上，如此的話……
    “抱歉，手滑了。”陳沐沐麵無表情地道歉，同時彎下腰，準備把掉的肉扔進垃圾桶然後把架子撿起來，但此時她的視線卻死死鎖在元梓雯的桌下。
    這是最好的機會。一個突發的小意外，足以打亂對方的節奏。正常人的反應，要麽是幫忙，要麽是下意識地挪動身體避開。無論哪種，都可能讓她藏在桌下的手暴露出來。
    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藏了什麽。
    包廂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烤肉的滋滋聲和炭火偶爾爆開的輕響。薑原雅的動作停住了，元梓雯的身體也明顯僵了一下。
    陳沐沐維持著彎腰的姿勢，心髒在胸腔裏一下下地重重撞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