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泠和李若蘅的大平層，李若蘅的房間裏隻開了一盞床頭燈。
    “嘶……”李若蘅的指甲在自己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紅痕。沒用，那種癢是在皮下，密密麻麻的。
    “別抓了！再抓就破皮了！”元泠抓住她的手，又氣又心疼。她跪坐在床上，把李若蘅的胳膊拉到自己腿上，用指腹代替指甲，不輕不重地按壓著，試圖用這種方式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我忍不住……”
    “忍著！很快就好了，聽話。”元泠的語氣很凶，手上的動作卻放得更輕了。
    就在這時，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屏幕上亮起“姐姐”兩個字。
    李若蘅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元泠也停下了動作，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緊張。
    “快……快接啊。”
    李若蘅做了個深呼吸，用還在發顫的手指劃開接聽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姐？”
    “若蘅，是我。”電話那頭，李若萱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
    “嗯……姐，這麽晚了，有事嗎？”李若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的瘙癢似乎都被這股緊張壓了下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這幾秒鍾對李若蘅來說，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你那個女朋友，我想見見她。”
    李若蘅的腦子徹底空白了。
    “……什麽？”
    “我說找個時間帶她一起吃個飯。讓我見見。你別多想，你姐還沒同意，我就是覺得我連人什麽樣都不知道就在這自己糾結，對你們不公平。”
    “姐……”李若蘅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你……你是說真的？”
    “真的。你找個你們都方便的時間告訴我。”
    “好……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李若蘅還維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元泠在一旁大氣不敢出，見她這副模樣，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怎麽了？你姐……說什麽了？”
    李若蘅猛地轉過頭，一把抱住元泠，聲音裏是壓抑不住的狂喜：“我姐！我姐她……她想見你！”
    元泠愣住了。
    “見我？為什麽？”
    “她說想見見我的對象。”李若蘅說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看著元泠說：“她沒有反對我們倆在一起！”
    元泠卻在聽到“見對象”這三個字後，石化了。
    前一秒還在心疼地給戀人按摩、咋咋呼呼地幫忙出主意的社交牛逼症患者，這一刻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一秒，兩秒。
    “見……見家長？！”
    “也……也不算家長吧，就是我姐。”李若蘅被她過激的反應弄得一愣。
    “你姐不就是你家長嗎！”元泠在房間裏焦躁地來回踱步，平時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見的慌亂，
    “什麽時候見？約在哪兒？你姐喜歡什麽？討厭吃什麽？我……我這短頭發是不是看著特不正經？要不要去買頂假發？不行不行，假發太假了……那我穿什麽？穿裙子？太奇怪了。穿褲子？會不會太隨便了？
    我操！我該說什麽啊？！”
    看著眼前這個就差把自己原地打包送走的元泠，李若蘅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撐著坐起來，朝元泠伸出手。
    “泠姐姐。”
    元泠停下腳步，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看向她。
    李若蘅拉著她的手，讓她在床邊坐下。身體的癢意還在，但她此刻心裏無比安定。她認真地說：
    “你什麽都不用準備。”
    “啊？”元泠傻了。
    “你就做你自己，我姐想見的是我的女朋友，是那個我喜歡的、活生生的元泠。不是一個為了討好她而偽裝出來的陌生人。”
    她抬手，輕輕碰了碰元泠利落的短發。
    “我喜歡你吃燒烤不吃茄子的樣子，喜歡你留短發的樣子。我喜歡你所有的樣子，喜歡你熱情洋溢的樣子我姐她……她會明白的。”
    元泠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卻隻是反手握住李若蘅的手，悶悶地“嗯”了一聲，臉頰有點發燙。
    李若蘅笑了，她靠在元泠的肩膀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現在，能繼續幫我按按了嗎？真的……好癢啊……”
    “哦哦哦！好！”元泠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繼續剛才的工作，隻是這一次，她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
    4月7日，0402。
    做完毛娘活的李若萱靠在椅背上，今天要見若蘅的女朋友，過會就該睡了，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溫水劃過喉嚨，帶來一絲慰藉。
    她忽然想唱歌了。
    不是為了練習，也不是為了給誰聽，就是單純地想唱。
    她清了清嗓子，試著哼唱起一首許嵩和何曼婷的老歌。
    “……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還會有感覺，當年素麵朝天，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
    高音部分有些吃力，但好在旋律簡單，而且高音不算特別高，還算平穩地唱了下來。唱完，她自己都笑了。還行，沒破音。
    這小小的成功她心裏漾開一圈漣漪。她來了興致，點開另一首歌，是她過去最喜歡的，銀臨和aki阿傑的《牽絲戲》。
    前奏響起，那熟悉的旋律讓她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她還能站在舞台上的時候。
    “嘲笑誰恃美揚威，沒了心如何相配……”
    她跟著輕聲唱著，聲音放得很低，小心翼翼地控製著氣息。主歌部分平穩地過去了，她的心跳開始加速，手心滲出細汗。
    要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提著嗓子，試圖模仿記憶中那空靈婉轉的唱腔。
    “蘭花指撚紅塵似水，三尺紅台萬事入歌吹……”
    才唱到第二句，那股力不從心的感覺就扼住了她的喉嚨。她強行往上頂，聲線卻在頂點驟然撕裂，一個刺耳又難聽的破音從她嘴裏衝了出來。
    “咳……咳咳……”
    喉嚨裏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刺痛，她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都嗆了出來。
    失敗了。
    又一次。
    音樂還在繼續，那優美的歌聲從手機裏流出，襯得她剛才的聲音愈發像個笑話。她顫抖著手按下了暫停鍵。
    屋子裏重新歸於死寂。
    李若萱直起身，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她抬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喉嚨，那裏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她想起了下午和錢晨曦的對話。
    “你想恢複你的嗓子嗎？”
    想啊。
    她真的，太想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