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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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曇漪坐在畫架前,手裏握著一支炭筆,指尖卻感覺不到炭筆粗糙的紋理。
她抬起手,翻來覆去地看。
這雙手是她自己的手,可又感覺那麽陌生。
一個多月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的靈魂發生質變。
元梓雯的善良,她的同理心,那些曾經被江曇漪視為累贅的情感,如今成了她骨血裏的一部分。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那個名字在聯係人列表裏無聲地等待著。
陳佩佩。
過去,這個名字代表著資源,可以隨便拿捏還能拿到無數好處的可憐女孩。
現在,它隻帶來一種夾雜著愧疚的複雜情緒。
她終究還是拿起了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通了。
聽筒裏傳來一陣輕微的電流聲,然後是一個帶著狂喜、幾乎要破音的女聲。
“喂?”
“是我。”
江曇漪的聲音很平靜。
“曇漪姐!”
陳佩佩的聲音猛地拔高,背景裏傳來什麽東西被打翻的脆響。
“你、你回來了?你真的換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
陳佩佩在那頭語無倫次地重複著,能聽出她聲音裏的顫抖和無法抑製的激動。
“曇漪姐,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去接你!”
“不用……”
“要的!我們去吃飯,就我們兩個,給你接風洗塵,慶祝你回來!”
江曇漪沉默了片刻。
“好。”
掛斷電話,江曇漪走到衣櫃前。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卻映照出幾分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柔和。
她最終選了一件款式簡單的米白色連衣裙。
沒有多餘的裝飾,幹淨,素雅。
這在以前是很少見的選擇。
半小時後,一輛惹眼的紅色跑車停在了工作室樓下。
陳佩佩幾乎是衝下車的。
她穿著一身粉色的短裙,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燦爛笑容。
“曇漪姐!”
她跑過來,張開雙臂就想給江曇漪一個擁抱。
江曇漪的身體下意識地側了半步。
這個動作很細微,隻是一個肩膀的輕輕轉動。
陳佩佩撲了個半空,手臂尷尬地停在空中。
但她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自然地收回手,挽住了江曇漪的胳膊。
“走啦走啦,我都訂好位置了。”
她的手臂箍得很緊,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帶著一股灼人的熱度。
江曇漪沒有掙開。
車一路疾馳,停在了一家裝潢雅致的私房菜館前。
獨立的小院,青石板路,竹影搖曳。
陳佩佩顯然是這裏的常客,侍者恭敬地將她們引到一間最安靜的包廂。
菜很快就上齊了,都是江曇漪過去喜歡的口味。
“曇漪姐,你嚐嚐這個,新出的菜式。”
陳佩佩殷勤地給她布菜,嘴裏不停地講著這一個月發生的事。
“對了,年會的事情,我已經跟爸爸說好了。”
她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前傾。
“五月十號,所有到場女嘉賓的禮服,全都交給你來設計。”
“我已經把初稿帶來了。”
江曇漪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推到桌子中間。
“這麽快!”
陳佩佩驚喜地叫了一聲,伸手去拿文件夾。
“不愧是曇漪姐,效率就是高。”
她打開文件夾,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那些設計稿線條流暢,風格獨特,每一件都帶著江曇漪鮮明的個人印記。
但陳佩佩的心思,似乎並不全在圖紙上。
她的視線不時地從紙上飄起來,落在江曇漪的臉上,脖頸上,手腕上。
“這個地方的設計,好特別。”
陳佩佩指著其中一張設計稿的腰部細節,手指順勢就要搭上江曇漪放在桌邊的手背。
指尖即將觸碰到的瞬間。
江曇漪的手觸電般地收了回去。
動作很輕,也很快,甚至沒有帶起一絲風。
但它清晰地發生了。
包廂裏的空氣,在那一刻凝固了。
陳佩佩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指著那張圖紙,姿勢顯得有些僵硬。
時間仿佛被拉長。
幾秒後,陳佩佩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收回了手。
“啊,不好意思,我就是覺得這個設計太棒了,有點激動。”
她端起手邊的果汁喝了一口,笑容甜美依舊。
“曇漪姐,你是不是……還有點不習慣?”
江曇漪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
“嗯。”
她發出一個單音節。
“可能吧。”
這個回答含糊不清,卻也算是一個解釋。
陳佩佩不再提這件事,繼續熱情地討論著那些設計稿,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從未發生。
一頓飯,在一種表麵熱絡實則疏離的古怪氛圍中吃完了。
江曇漪心裏堵得慌。
她清楚地知道,過去的自己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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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讓陳佩佩碰到自己的手,甚至會反過來,用指尖在對方的手心輕輕劃過。
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讓陳佩佩欣喜若狂,更加死心塌地。
那是她最擅長的。
可現在,她做不到了。
僅僅是想象那個畫麵,胃裏就湧起一陣生理性的不適。
利用一個人的真心,原來是這樣一件令人作嘔的事情。
“曇漪姐,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好。”
“那怎麽行!”
陳佩佩站起身,語氣又回到了那種不容拒絕的強勢。
“你才剛回來,我必須把你安全送到家。”
回去的車上,陳佩佩沒有再喋喋不休。
車廂裏很安靜,江曇漪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沉默不語。
到了工作室下麵,車穩穩停住。
“曇漪姐,早點休息。”
陳佩佩側過頭,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
“年會那天,我會派人來接你。”
“好。”
江曇漪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她沒有回頭,徑直走進了工作室大門。
紅色的跑車在原地停了很久。
車內,陳佩佩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昏暗的光線下攤開。
那隻手,剛剛差點就碰到了江曇漪。
她記得江曇漪皮膚的溫度,記得她指尖的觸感。
可今天,她躲開了。
一次是巧合,兩次呢?
是不習慣?
還是……別的什麽?
紅色的跑車在原地停了很久。
陳佩佩的胸口悶得發疼,一種被拋棄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猛地踩下油門。
引擎發出一聲咆哮,跑車竄了出去,將身後的工作室甩得無影無蹤。
車速越來越快。
窗外的霓虹和路燈被扭曲,拉扯成一條條模糊的光河,在她視野裏瘋狂地倒退。
她沒有回家。
車子在城市的高架橋上漫無目的地飛馳,風聲灌入沒有關緊的車窗,尖銳地呼嘯。
她需要這種速度,需要這種噪音,來壓下心裏那個快要哭出來的聲音。
為什麽?
曇漪姐,你為什麽要躲開我?
過去不是這樣的。
過去你從不會拒絕我。
你會讓我牽你的手,會對我笑,會用那種全世界隻看得到我一個人的表情看著我。
那些溫柔,那些親近,都是真的,不是嗎?
跑車最終在一個高級公寓的地下車庫停下。
這裏不是陳家,是陳佩佩自己的私人空間。
她走出電梯,打開家門。
公寓裏一片漆黑,隻有玄關的感應燈自動亮起,。
裝修是極簡的現代風格,黑白灰的色調,空曠而沒有人氣。
這和她平時表現出的甜美活潑截然不同。
陳佩佩踢掉高跟鞋,赤著腳走在地板上,冰涼的觸感從腳底一路蔓延到心髒。
她沒有開燈,徑直走向客廳的吧台。
從包裏,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玻璃杯。
是餐廳裏江曇漪用過的那個。
杯壁上還留著淡淡的口紅印。
她借口去洗手間,讓服務生把這個杯子打包,說是什麽限量的款式,她很喜歡。
服務生用古怪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但還是照做了。
在黑暗中,陳佩佩舉起那個杯子,湊到唇邊。
她閉上眼睛,伸出舌尖,輕輕地,虔誠地,在那枚口紅印上舔舐了一下。
什麽味道都沒有。
隻有玻璃冰冷的質感。
可她卻從中品嚐到了江曇漪的氣息,一種讓她沉迷又痛苦的味道。
她一遍又一遍地舔著那個杯沿,動作近乎病態。
過去她雖然很想把江曇漪永遠地留在自己身邊,但每次江曇漪都會給她一點念想,一點甜頭,她願意為了這個女人壓製住自己瘋狂的本性。
她不想給江曇漪留下一個精神病的印象。
可今天……
那一下躲閃,那個含糊的解釋,徹底擊潰了她一直以來用以自我麻痹的防線。
眼淚毫無預兆地滑了下來。
陳佩佩甚至都有點想哭出聲。
她真的想給江曇漪下藥。
讓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做不了,隻知道睡覺,以及和自己在一起。
每天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每天閉上眼最後感受到的也是自己。
她踉蹌著衝進臥室,拉開床頭櫃最下麵的一個抽屜。
抽屜裏沒有別的東西,隻有一個上了鎖的金屬盒子。
她用鑰匙打開,裏麵靜靜地躺著幾支注射器和幾個小小的玻璃瓶。
瓶身上沒有標簽。(備注不是變皮的)
裏麵的液體在黑暗中看不清顏色。
她的手伸向其中一支,指尖顫抖。
隻要一支。
隻要一支,曇漪姐就再也不會推開我了。
她會永遠屬於我。
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不行。
陳佩佩的呼吸變得急促。
她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力道很重,臉頰立刻泛起紅印。
冷靜下來。
陳佩佩,你瘋了嗎?
曇漪姐隻是……隻是剛回來,還不習慣。
對,她隻是不習慣。
我不能嚇到她。
絕對不能。
她“砰”地一聲關上抽屜,把盒子鎖好,鑰匙貼身藏了起來。
她需要冷靜。
她需要找回那個江曇漪喜歡的,甜美無害的陳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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