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會河畔的血腥氣裹著硝煙在秋風中盤旋，林小川抹去眉骨滲出的血珠，五指扣住崖邊凸起的玄武岩。三十丈下的雅克薩城在暮色中宛如受傷的巨獸，羅刹鬼的火槍聲仍如爆豆般在耳畔炸響。
    "林大人！抓緊！"參將嶽鍾琪的喊聲撕破霧氣。三條套馬索同時甩來，卻在觸及指尖的刹那被流彈擊斷。林小川看著掌心飄落的麻繩碎屑，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欽天監觀星時，那顆劃過紫微垣的赤色彗星。
    墜落時獵獵作響的箭袖拂過麵頰，他本能地運起星脈訣。周身七百二十處穴位突然明滅如星鬥，波函數坍縮的玄妙感應自丹田騰起——這是三日前在昆侖山腹參悟的第八重境界。崖壁間千年不化的冰棱突然折射出詭異藍光，仿佛整片山崖都化作流動的銀河。
    "砰！"
    後背撞入鬆軟雪堆的刹那，林小川聽見鎖骨斷裂的脆響。睜開眼時，半張焦黑的《尼布楚條約》副本正飄落在鼻尖，墨跡間還殘留著彭春將軍昨夜醮著馬奶酒寫就的批注。他苦笑著撐起身子，忽見五丈外雪地裏插著柄鑲金嵌玉的蒙兀兒彎刀。
    "漢人將軍也配碰金刀？"清冷女聲自樺樹林傳來。緋色鬥篷掠過雪地的瞬間，林小川看清來人眉眼——竟是準噶爾汗廷的薩滿聖女塔娜。她耳垂懸著的九眼天珠在暮色中泛著幽光，正是三年前科爾沁草原夜襲時從他箭下溜走的那個身影。
    塔娜的鹿皮靴碾過條約文書，繡著曼陀羅的裙裾拂起細雪："都說林大人是康熙的夜梟，怎的今日折了翅膀？"她指尖忽現三枚淬毒銀針，"當年你射落我額吉的發簪，可想到有今日？"
    林小川按住腰間軟劍，肩頭傷口滲出的血珠在雪地綻開紅梅。正要開口，卻見塔娜神色驟變。東北方天際突然亮起三道紫色焰火——這是他與十三阿哥約定的緊急信號。
    "你的小情人來救駕了？"塔娜冷笑轉身，鬥篷揚起時撒落漫天磷粉。林小川屏息後撤，卻見雪地中鑽出數十條赤鏈蛇，蛇群遊走的軌跡竟暗合六十四卦方位。他猛然想起上月截獲的密報：噶爾丹餘孽已與苗疆五毒教結盟。
    星脈訣氣勁透體而出的刹那，林小川突然瞳孔收縮。三丈外的岩縫裏，半截帶著翡翠扳指的手指正被禿鷲啄食——那是他安插在八爺黨中的暗樁劉鐵手的信物。
    "塔娜格格好算計。"林小川劍尖挑起雪塊擊散蛇陣，"用火器營調虎離山，真正的殺招怕是已經進了木蘭圍場。"他故意露出破綻，果然瞥見對方袖中柔絲索微微顫動。
    女薩滿的銀牙咬破下唇，殷紅血珠墜在彎刀吞口處的紅寶石上："你以為十四阿哥當上撫遠大將軍就能高枕無憂？可知昨夜京城飛鴿傳書..."她突然收聲，林中傳來戰馬嘶鳴。
    林小川正待追問，耳畔突然響起熟悉的玉簫聲。抬頭望去，十三阿哥胤祥的玄甲精騎已列陣山脊，為首者馬鞍旁掛著個滴血的布袋——看紋飾正是太子黨的信物。
    塔娜翻身上馬時回頭深深望他一眼："星脈訣第九重的秘密，在喀爾喀神殿......"話音未落，西北方突然地動山搖。林小川看著雪崩中若隱若現的青銅門樓，終於明白為何噶爾丹殘部死守此穀。
    朔風卷著冰碴子抽打在青銅門樓上，林小川的指尖剛觸及門環上的饕餮紋，整座山崖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塔娜的紅鬥篷在雪霧中忽隱忽現，她反手甩出柔絲索纏住林小川腰間："漢人將軍要當祭品麽？這玄冥門需用薩滿血咒......"
    話音未落，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來。林小川攬住塔娜旋身避讓，軟劍在雪地上劃出北鬥七星陣。毒箭釘入門縫的刹那，青銅巨門轟然洞開，撲麵而來的暖風裹挾著曼陀羅花香，竟與昆侖山巔的寒冽形成陰陽兩儀之勢。
    "放開！"塔娜掙開懷抱時耳墜勾住他箭袖金線，九眼天珠在幽光中映出她緋紅的麵頰。林小川忽覺氣海翻湧，星脈訣真氣竟與天珠共鳴震顫——三日前在欽天監密室參悟的《黃帝內經》殘章突然浮現腦海："天有八紀，地有五裏，故曰天忌不可不知也......"
    暗處傳來窸窣響動，十八具腐屍從冰層中破繭而出。塔娜彎刀劈開最近那具腐屍的胸腔，卻見其心髒處插著刻有"漕幫"字樣的柳葉鏢。"是連珠腐屍毒！"她疾退三步，"這些是三個月前失蹤的運糧民夫！"
    林小川劍尖挑起腐屍腰間玉牌，借著門內熒光看清"八貝勒府"的滿文烙印。正要開口，忽見塔娜身後冰柱上倒映出鬼魅身影——那人十指戴著淬毒銅指甲，分明是傳聞中已死在雅克薩的沙俄妖僧格裏高利！
    "小心！"林小川攬住塔娜腰肢滾入石門。柔絲索纏住門環的瞬間，整扇青銅門轟然閉合，將腐屍毒霧隔絕在外。塔娜的銀牙咬在他肩頭："登徒子！"反手就要甩出銀針，卻被石壁上突然亮起的星圖攝住心神。
    但見穹頂鑲嵌的夜明珠按二十八宿排列，地麵水銀河道蜿蜒成奇經八脈走勢。林小川的星脈訣真氣不受控地遊走全身，足下"湧泉穴"突然迸發藍光，竟與壁上天樞星遙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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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逍遙派的周天星鬥陣！"塔娜突然捂住心口，她懷中的《噶爾丹秘錄》自動翻到末頁，羊皮紙上浮現出小無相功的運功圖譜。林小川瞥見圖中標注的"手太陰肺經"走向，猛然想起兩年前在科爾沁草原，那個蒙麵女子替他逼出金蠶蠱毒的手法。
    石室深處傳來玉磬清響，九重鮫綃帳無風自動。帳中冰棺裏躺著位白衣女子，眉心朱砂痣與塔娜如出一轍。林小川的軟劍突然脫手飛出，在冰棺上刻下《洛神賦》殘句——正是他昨夜在康熙禦書房見過的筆跡！
    "娘親......"塔娜踉蹌跪倒，腕間銀鐲與冰棺碰撞出淒清回響。林小川扶住她時，星脈訣真氣突然倒灌入其體內。穹頂星圖驟然大亮，波函數坍縮的玄妙感應中，他看見十年前的畫麵：孝莊太皇太後將繈褓中的女嬰交給噶爾丹，冰棺女子在月下舞動天山折梅手......
    "原來你是喀爾喀王族遺孤。"林小川指尖撫過冰棺上的鳳凰紋，"當年噶爾丹血洗喀爾喀草原，竟是為搶奪逍遙派武庫。"他話音未落，塔娜突然反手扣住他脈門，北冥神功的吸力洶湧而來。
    "林大人知道的太多了。"塔娜眼中噙淚，耳墜天珠卻泛著妖異紫光，"當年康熙老兒借噶爾丹之手滅我部族，今日便用星脈訣祭奠......"她突然悶哼鬆手，懷中跌出半枚和田玉玨——與林小川貼身佩戴的另半枚嚴絲合縫。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冰棺中升起逍遙派掌門指環。林小川的星脈訣突破第九重，周身七百二十處穴位化作璀璨星雲。塔娜望著兩人掌心同時浮現的生死符印記，忽然淒然一笑："原來師父說的宿命之人......"
    轟隆巨響中，玄冥門再度開啟。十三阿哥的怒吼自外傳來："小川！太子反了！"林小川握緊玉玨回頭，卻見塔娜已消失在暗門之後，唯有雪地上用銀針釘著的血書：喀爾喀神殿有傳國玉璽。
    狂風卷著雪粒子砸在鎏金車轅上，林小川掀開車簾時，正看見十三阿哥胤祥的玄甲氅衣滲著血珠。八匹汗血寶馬的韁繩深深勒進他虎口，車轅木紋裏嵌著三枚透骨釘，釘尾的蠍子印記在月光下泛著青光。
    "慈寧宮走水了！"胤祥甩鞭指向東南方衝天火光，喉頭滾動著鐵鏽味，"兩個時辰前，索額圖帶著粘杆處的人圍了暢春園......"話音未落，林小川突然按住他肩頭，星脈訣真氣透體而入，震出三枚紮在督脈穴的牛毛細針。
    車簾外傳來銀鈴般的嬌笑："林大人好俊的內功。"二十四個紅衣喇嘛抬著鑲金步輦踏雪而來，輦上女子輕搖孔雀翎羽扇，眉眼與三年前溺斃在太液池的鄭貴妃竟有七分相似。
    林小川的劍鞘在雪地劃出北鬥陣，看著陣中突然融化的冰晶，瞳孔驟縮："連珠腐屍毒？太子殿下連苗疆五毒教都收買了？"
    "放肆！"步輦四周的經幡無風自動，女子袖中射出九道柔絲索，"本宮乃皇上新封的烏蘭珠皇貴妃......"話到一半突然噎住，她驚恐地看著林小川劍尖挑著的翡翠耳墜——正是昨夜侍寢時康熙親手給她戴上的。
    胤祥的腰刀突然出鞘，刀背拍碎漫天毒針："烏蘭珠？去年科爾沁進貢的舞姬？怪不得太子能往乾清宮塞人！"他話音未落，林小川已鬼魅般閃至步輦前，劍鋒抵住女子咽喉時忽覺觸感有異。
    "小心人皮麵具！"塔娜的彎刀自斜刺裏劈來，刀刃精準挑開烏蘭珠耳後暗扣。假麵脫落瞬間，露出張布滿蜈蚣疤痕的臉——竟是康熙二十八年因巫蠱案被淩遲的惠妃貼身宮女春鶯！
    春鶯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淬毒尖刺直取林小川雙目："狗皇帝殺我全家時，可想過有今日？"腥風撲麵之際，林小川星脈訣第九重驟然發動，周身七百二十處穴位綻放幽藍星光，竟將毒液凝滯在半空。
    "當年惠妃用魘鎮之術害我母後，父皇留你全屍已是開恩！"胤祥的刀鋒劈開經幡，卻見二十四名喇嘛突然撕開僧袍——他們胸前竟都嵌著西洋燧發火槍！
    塔娜的柔絲索纏住林小川腰身疾退："小心雷火！"話音未落，槍聲震落鬆枝積雪。林小川旋身將塔娜護在懷中，星脈訣真氣在身前凝成波函數屏障，鉛彈觸及藍光的刹那竟詭異地折射回去。
    慘叫聲中，春鶯的左肩綻開血花。她怨毒地盯著林小川懷中的蒙古女子："好個忠君愛國的林大人，可知你護著的這位......"突然一支金鏢貫穿她咽喉，鏢尾係著的明黃流蘇在雪地裏格外刺眼。
    "慈寧宮......蘇麻喇姑......"老太監吳良輔踉蹌著從密林鑽出，懷中抱著個鎏金銅匣，"太皇太後臨終前......要交給四阿哥......"他忽然瞪大眼睛，心口透出半截劍尖——出手的竟是平日唯唯諾諾的禦前侍衛統領納蘭成德！
    林小川的軟劍絞碎納蘭成德的佩刀時，瞥見他腕間紋著的八瓣蓮花："八爺黨的死士？"話音未落，納蘭成德突然咬碎毒囊，黑血噴在銅匣上滋滋作響："九門提督已換防，你們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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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開！"塔娜突然搶過銅匣，北冥神功震碎表層鎏金。匣中滾出半幅血跡斑斑的明黃綢緞，林小川接住的刹那如遭雷擊——這分明是二十年前孝莊太皇太後壽辰時，他隨父親進宮獻禮見過的雲錦！
    胤祥的刀尖挑開血詔，突然渾身劇震："這......這是傳位給十四弟的詔書？！"綢緞右下角的"體元主人"朱印赫然在目，正是康熙私章。林小川卻盯著詔書邊緣的針腳——當年蘇麻喇姑教他辨過，孝莊太後每幅繡品都會在第七針回挑金線。
    "詔書是假的。"林小川突然揮劍割開綢緞夾層，抖落出半塊和田玉玨，"這才是太皇太後真正的遺物。"玉玨紋路與塔娜所持嚴絲合合，拚接瞬間，昆侖山地宮中見過的星圖突然浮現在雪地上。
    塔娜突然悶哼跪地，懷中《噶爾丹秘錄》無風自動，書頁間飄出張泛黃藥方："原來師父讓我找的龜息功解藥，竟在......"她突然望向慈寧宮方向，美眸圓睜，"不好！蘇麻喇姑中的是三笑逍遙散！"
    林小川抓起玉玨縱身而起，星脈訣真氣在雪地上踏出七星步。衝進慈寧宮偏殿時，蘇麻喇姑正對著銅鏡梳頭，鏡中映出的容顏竟如四十許人。聽到腳步聲，她將象牙梳子輕輕放下："小川啊，康熙三十年的桂花蜜，還剩最後一壇......"
    話音戛然而止。林小川看著老人突然綻放的笑靨，耳邊傳來三聲銀鈴般的輕笑。蘇麻喇姑的手無力垂下時，袖中滑落個羊脂玉瓶，瓶身刻著"般若"二字——正是當年順治皇帝出家前隨身之物。
    窗外突然傳來九聲喪鍾，養心殿方向升起狼煙。塔娜的彎刀挑開瓦片躍下房梁："四阿哥帶著西山銳健營圍了神武門！"她突然頓住，看著林小川手中展開的染血中衣——竟是康熙貼身衣物，內裏用金線繡著八旗布防圖！
    "原來皇上早知今日之變......"胤祥的刀尖挑起燈燭，火光中浮現衣物上隱形藥水寫的密詔："朕若遭不測，著雍親王胤禛持此衣調遣三軍。"落款處的指紋還沾著朱砂，正是三日前林小川護駕時見過的傷口血跡。
    宮牆外突然響起震天喊殺聲，太子黨的鑲黃旗與八爺黨的正藍旗已戰作一團。林小川握緊玉玨望向太和殿方向，星脈訣真氣突然不受控地湧向懷中銅匣——匣底夾層裏，傳國玉璽的螭虎紐正在月光下泛著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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