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裹著霧氣悶響，林小川指尖的青銅羅盤突然震顫，發出蜂鳴。他蹲在沈家醫館的屋脊上，看著瓦縫裏滲出的血珠沿著八卦方位蜿蜒 。那形狀，與昨夜枯井裏七具女屍的擺放陣型如出一轍。潮濕的風掠過他汗濕的後頸，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曼陀羅花香。
    “大人若再強行運功窺探，任督二脈怕是要變成兩截爛繩子。” 沈青娥的聲音像蛇一樣從藥櫃陰影裏滑出來。她今日換了素白中衣，發間銀簪卻綴著顆朱砂痣般的紅珠，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林小川目光掃過她搗藥的手腕，昨日看到的針孔上方，一道新鮮劃傷橫貫而過，血珠正順著腕骨緩緩滴落。
    “叮 ——” 年瑤珈的軟劍突然刺破窗紙，劍尖挑著張灑金帖。林小川嗅到龍涎香混著硝石的氣息，這是軍機處加急文書特有的味道。
    年瑤珈闖進來時鬢角還掛著雨珠，鵝黃馬麵裙沾滿泥點，她猛地扯下腰間軟劍，劍鋒直指沈青娥：“張廷玉那個老狐狸！他竟說滴血梅花案是年家所為，皇上已經準了我和他兒子的婚事！”
    她劈手奪過沈青娥手中的藥杵，白玉杵身上映出她通紅的眼眶，“你這庸醫可知，趙大人死前喝的安神湯，用的就是你藥鋪的方子？”
    沈青娥不慌不忙地將林小川的手按在研藥台上。當他掌心觸到那些未幹的藥渣時，星脈訣突然自行運轉，三百種藥材成分在腦中炸開斑斕的星雲圖。最亮的七顆星竟連成白蓮教祭祀用的七燈陣 。 這分明是引導內力自爆的邪門陣法！
    “小心！” 林小川猛地將沈青娥撲倒在地。十二枚梅花鏢穿透瓦片呼嘯而下，每枚鏢尾都係著湘西特產的屍蠶絲。他抱著沈青娥滾向藥櫃時，感受到她身體的柔軟與顫抖，同時瞥見她後頸的河圖洛書紋正在滲血。而年瑤珈斬斷的蠶絲裏飄出張黃符，上麵用血畫著既濟卦第六爻，那詭異的筆跡，與雍正書房密折上的批注如出一轍。
    沈青娥的銀簪狠狠紮進林小川曲池穴時，他正吐出一口鮮血，血珠在青磚上凝成北鬥形狀。窗外電閃雷鳴，照亮她拆開繃帶後的後背 。布滿用朱砂刺出的九朵蓮花，每朵花心都釘著枚青銅釘。血腥味混著她身上的藥香，縈繞在林小川鼻尖。
    “星脈訣不是這麽用的。” 她指尖劃過林小川肋間暴漲的青筋，九蓮印隨之泛起妖異的紅光，“《黃帝內經》講‘上工治未病’，您倒好，把自己練成走火入魔的活卦象。”
    她突然將發間紅珠按在他眉心，林小川眼前頓時浮現無數平行時空：有的自己正在乾清宮頂與呂四娘對決，有的卻跪在年羹堯帳前接過丹藥匣子，還有的...... 竟被沈青娥親手刺穿胸口。
    “這蠶絲...... 是苗疆屍蠶！” 年瑤珈的驚呼從院中斷續傳來。
    林小川掙紮著起身，看見她踢開的藥簍裏滾出幾十個陶罐，每個都泡著具嬰兒大小的幹屍。最駭人的是罐身標簽，竟用滿漢雙語寫著 “金丹藥引，雍正五年製”。年瑤珈顫抖著轉身，軟劍 “當啷” 落地：“小川......這些... 這些都是給皇上煉丹用的？”
    林小川突然抓住沈青娥正在施針的手：“九蓮印要配合墨玉扳指才能起效，對嗎？” 他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的青紫掌印 —— 那形狀，正與雍正昨日咳嗽時扶在他肩上的手印吻合。沈青娥的銀簪當啷落地，簪頭紅珠裂開，露出裏麵微型羅盤上刻的滿文：年貴妃寢殿的方位坐標。
    雨幕中，粘杆處的探子跌跌撞撞衝進來，他捧著的鎏金匣中，靜靜躺著半塊與林小川懷中紋路相配的青銅羅盤。匣底血書潦草地寫著：“子時三刻，丹爐炸，九蓮枯。” 沈青娥臉色驟變，她猛地抓住林小川的手腕：“快走！乾清宮的丹爐......”
    年貴妃的金護甲刮過青銅丹爐的聲音，像極了沈青娥挑斷屍蠶絲時的動靜。林小川藏在殿外銀杏樹上，看著這位 “容色傾國” 的妃子將一包藥粉倒進爐中 。那分明是沈家醫館特製的三七止血散。丹爐中騰起陣陣白煙，混著刺鼻的硫磺味，嗆得他喉嚨發緊。
    “娘娘可知九蓮印的解法？” 呂四娘的聲音從藻井上飄下來時，她手裏的短劍已抵住年貴妃後心。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劍柄鑲嵌的墨玉竟與雍正的扳指質地完全相同。
    年貴妃卻突然嬌笑起來，護甲劃過呂四娘的臉頰：“妹妹的血，可比止血散管用多了...”
    林小川的星脈訣在此刻突破至第二重。他看見無數可能性坍縮成現實：呂四娘的劍會刺偏三分，年貴妃的護甲裏藏著梅花鏢，而沈青娥正從禦藥房方向狂奔而來，她背後的九蓮印正在滲血 ， 每滴血落地都化作一隻青銅羅盤上的卦象。
    “住手！” 年瑤珈的軟劍纏住呂四娘手腕時，軍機處的火炮聲震碎了琉璃瓦。
    林小川撲向丹爐的瞬間，看見爐底刻著完整的金丹配方：辰砂、白鉛、屍蠶粉...... 以及一行小字 “需未破身的九蓮印女子為引”。他猛地轉頭看向沈青娥，卻發現她正對著自己露出一個淒然的微笑。
    沈青娥撞進殿中的刹那，後背的九蓮印完全爆開，三百六十根青銅釘激射而出，每根釘尾都係著寫滿卦辭的血蠶絲。她撕開人皮麵具，露出的臉竟與二十年前被處決的白蓮教聖女一模一樣！
    年貴妃發出一聲尖叫，護甲裏的梅花鏢射向沈青娥，卻被林小川揮劍擋下。
    雍正帝的咳嗽聲從屏風後傳來時，林小川接住了墜落的沈青娥。她將半塊羅盤塞進他衣襟，冰涼的手指劃過他腰間玉佩：“星脈訣第三式...... 在年大將軍的......”
    她全身經脈突然浮現出與青銅羅盤完全一致的紋路，隨後在眾人眼前化作一灘腥臭的血水。
    年瑤珈撲過來抓住林小川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小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遠處，呂四娘的笑聲混著丹爐的爆炸聲，回蕩在紫禁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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