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興園飯莊雅間裏，
    快嘴李陪著馬占山馬旅長，倆人屁股都快把板凳坐出坑了。
    馬占山心裏門兒清：今兒是小兄弟的掌櫃請客，咱急個啥玩意兒？幹脆揣著倆手，擺出副“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的派頭，穩當得很。
    可一跟快嘴李嘮上嗑，馬占山那股子沉勁兒立馬就繃不住了。
    他是真稀罕這小兄弟——槍法準得能打穿蒼蠅的天靈蓋，
    身手靈得像竄房簷的狸貓，更邪乎的是那些單兵招兒，什麽三三製……聽著就新鮮，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學來的。
    先前倆人過了幾回招，馬占山每次都被拿捏得死死的，末了隻能拍著快嘴李的肩膀，扯著嗓子喊：
    “哎喲臥槽！你這小兔崽子是真有兩下子！老子服了！以後你這兄弟，我馬占山認了！”
    今兒個，
    小兄弟快嘴李又給馬占山整了個新鮮玩意兒——竟把汽油桶當“炮筒”，塞滿炸藥後，直接把炸藥包當成迫擊炮彈往裏頭塞！
    點著引信一炸，那威力比迫擊炮還的，一下就給馬占山整開眼了，這還是頭回見這麽野的打法！
    馬占山一心想學這手絕活兒，正打算邀快嘴李留旅部喝兩盅細聊，沒成想快嘴李先擺了擺手，笑著接話：
    “馬大哥，別介啊！走，今兒我帶你吃點好的——咱大掌櫃請客！不光吃，我還領你見著真章兒，認識認識那些真跟小日子過的真英雄！”
    話正說到這兒，雅間的門簾“嘩啦”一聲被掀開，張曉蘭踩著小碎步走了進來——身上換了件合身的旗袍，青緞子滾著細白邊，襯得她肩頸線條又細又順。
    快嘴李眼瞅著，手裏的茶碗都忘了端，直愣愣盯著人看：
    好家夥！這張姑娘換身衣裳咋像變了個人似的？這麽俊的模樣，先前咋就沒太留意？
    倒是張曉蘭大大方方，先衝馬占山彎了彎腰，聲音脆生生的：
    “馬大哥，咱們又見麵啦。”
    馬占山回過神，對著她穩穩點了點頭，眼底也多了幾分讚許的神色。
    就在這時，
    猛子在張老三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張老三是商會護衛營的頭，手裏的隊伍還是苗疆公主求張大帥特批的，東三省每省一個營，他管著黑龍江這撥。
    二人剛踏入屋內，
    張曉蘭已快步迎上前，笑著為猛子引薦，語氣裏滿是鄭重：
    “趙大掌櫃，這位便是東北軍的馬旅長，馬占山大哥，在咱們黑龍江省地界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猛子一聽見“馬占山”三個字，
    原本平和的神色瞬間收斂起幾分，當即邁著沉穩的步子上前。
    雙手抱拳穩穩拱在胸前，腰杆挺得筆直，語氣裏滿是真切的敬意：“
    馬旅長！久仰大名！今日能當麵拜見，真是在下的榮幸！”
    馬占山見他舉止沉穩、言語誠懇，臉上露出幾分爽朗笑意，抬手虛扶了一把，聲音帶著東北漢子特有的洪亮：
    “趙大掌櫃不必多禮！早聽李兄弟提起，啟新商會新來的趙大掌櫃是個有魄力的，往後還盼著在你帶領下，商會能蒸蒸日上。”
    一旁的快嘴李立刻笑著接話，語氣裏藏不住得意：
    “馬旅長這話可說到點子上了！咱們大掌櫃不光會做生意，先前還跟小鬼子真刀真槍地幹過，是個有血性的！”
    猛子忙欠了欠身，語氣依舊謙遜：
    “都是過去的小事，不值一提。往後旅部若是在軍需上有需要，馬旅長盡管吩咐，在下定當全力配合。”
    馬占山緩緩點頭，目光落在猛子身上，多了幾分實打實的認可，隻是話鋒稍沉：
    “好！趙大掌櫃有這份心就好！如今東北局勢本就緊張，少帥剛接掌大局，正是多事之秋。往後真要用到商會，我可就不客氣了！”
    這時候，張曉蘭也笑著轉向雅間門外，揚聲招呼道：“小二，把菜端上來吧！”
    “哎，來嘍——”
    門外小二脆生生應了一聲，緊接著便聽見托盤碰撞的輕響，伴著輕快的腳步聲，穿藍布短打的小二端著兩碟熱菜掀簾進來，胳膊上還搭著塊白抹布。
    小二麻利地將冒著熱氣的“小雞燉蘑菇”和“漬菜粉”擺上桌，又用抹布擦了擦桌邊，笑著衝屋裏眾人點頭：
    “幾位客官慢用，剩下的菜馬上就來！”
    說罷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順手將簾兒攏好。
    張曉蘭拿起筷子，先給馬占山麵前的碟子裏夾了塊燉得軟爛的雞肉，笑著道：“馬旅長，嚐嚐咱們東北的家常菜，不比旅部的大鍋菜差。”
    馬占山也不推辭，夾起雞肉嚐了一口，眉眼舒展了些：
    “味兒正！燉得夠火候，比我在旅部啃幹糧強多了。”
    說著看向猛子，又道，“趙大掌櫃也別客氣，咱們邊吃邊說——方才你提軍需的事，我倒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猛子放下剛拿起的茶杯，身子微微前傾：“馬旅長請講，在下聽著。”
    “眼下旅部的冬衣還缺些布料，城裏幾家布莊要麽斷貨，要麽抬價。”
    馬占山放下筷子，語氣沉了沉，
    “我聽說啟新商會在關內有路子，能不能幫忙調一批過來？價錢方麵，旅部雖不寬裕，但絕不會虧了商會。”
    張曉蘭在旁補充道：“趙大掌櫃，這事要是能成，不僅是幫了馬旅長，咱們商會在黑龍江的名聲也能更穩些。”
    猛子略一思忖，抬頭看向馬占山，語氣篤定：
    “馬旅長放心，關內的布商我認識幾位，明日我就發電報聯係，最多五天，第一批布料準能運到旅部。至於價錢，按成本價算就成——這會兒正是咱們東北人抱團的時候，談利潤就見外了。”
    馬占山聞言，當即拍了下桌子，眼裏滿是讚許：
    “好！趙大掌櫃果然是個痛快人！就衝你這話，往後商會在黑龍江遇到任何麻煩，隻管找我馬占山！”
    猛子聽了這話，臉上露出爽朗的笑，語氣平和又透著通透：
    “馬旅長說的哪裏話，客氣就見外了！咱們商人的本分，本就是讓東西流通起來——這會兒能讓布料流通到旅部，幫弟兄們過冬，那才是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