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嬸子身子猛地一晃，
    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口暗紅的老血毫無征兆地噴濺而出，盡數灑在了身前的駝龍身上。
    她枯瘦的手無力地抬起，指尖顫抖著指向老帽山方向的天門洞，
    渾濁的眼裏滿是焦急與哀求，氣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斷絕，
    卻仍拚盡全力擠出斷斷續續的話語“大當家的，快……救救……她們……小日子的兵……殺到天門洞了……”
    在駝龍懷裏的秦家嬸子，
    頭終是無力地一歪，徹底沒了氣息。
    見她斷了氣，
    駝龍沒有像尋常女子那般落淚，隻是顫抖著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秦家嬸子圓睜的雙眼，
    一點點將那雙眼瞼合攏——仿佛想讓這位臨終仍記掛著她人的人，能走得安詳些。
    恍惚間，
    她腦海裏閃過與秦家嬸子短短相處的片段晃動的火車車廂裏的初見、車站裏偶然的相聚……那些細碎的畫麵，此刻卻像針一樣紮在心上。
    下一秒，
    駝龍猛地攥緊了拳，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遠處吼道
    “大胡子！帶上你的護衛，跟我走！咱們去天門洞看看！”
    話音未落，她眼疾手快地從地上日軍的屍體旁，一把拔出插在對方身前的三八大蓋。
    轉身便朝著後方天門洞的方向狂奔而去，腳步裏滿是急切……
    駝龍的棉鞋靴踩過焦土時，
    最先觸到的是一片粘稠的溫熱。
    她猛地頓住腳步，
    視線越過彌漫的硝煙，心髒驟然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視野裏鋪展開的，是隊員們再也無法起身的軀體。
    有的隊員指尖還嵌著碎石，
    指骨因用力而折斷，身下的血漬在黃土裏暈成深色的花；
    有的年輕姑娘蜷縮著，嘴角掛著血絲，手邊散落著半截斷裂的木棍，仿佛下一秒還能揮向敵人；
    更有半大的孩子，小小的拳頭仍緊緊攥著，指甲縫裏卡著敵人的衣料，那是用盡全力才留下的抗爭痕跡。
    沒有槍支的轟鳴，
    沒有刀刃的碰撞，隻有曾經鮮活的生命，用牙齒撕咬敵人的皮肉，用胸膛去擋冰冷的刺刀，
    用最原始、最慘烈的方式，和小日子纏鬥到最後一刻。每一具屍體的姿態，都是一場無聲的呐喊。
    駝龍站在這片如同阿鼻地獄的路上，風卷著血腥味撲進鼻腔。
    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嗚咽溢出喉嚨，可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身前隊員早已冰冷的手背上。
    這條路沒有回頭的可能，每一步向前，都踩著同胞的屍骨，每一寸土地的溫熱，都浸透著他們用一命換一命的決絕。
    駝龍猛地抬手，
    手掌狠狠抹過眼角，將還未幹透的淚花蹭在滿是塵土的臉頰上。
    她沒說一句話，隻攥緊了那杆滴著小日子血的三八大蓋，怒目圓睜，死死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隨即，
    她猛地轉過身，朝著天門洞的方向邁開大步，身後的隊員們見狀，也立刻攥緊武器，緊緊跟了上去，腳步聲在空曠的荒野裏踏得格外堅定。
    不一會
    駝龍帶著隊員剛奔至天門洞附近，
    腳步便驟然頓住，瞳孔猛地收縮——幾十個敵人早已架起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密密麻麻封死了洞口，火舌正不斷朝洞內吞吐。
    更讓她心頭發緊的是，另有一隊敵人已衝進洞內，正與裏麵的隊員們近身拚殺，刀光與嘶吼透過洞口的硝煙傳了出來。
    “打！”
    駝龍目眥欲裂，
    一聲怒吼震得周遭空氣都發顫。
    話音未落，她迅速扣動三八大蓋的扳機，身後的隊員們也瞬間反應過來，手榴彈接連劃出弧線砸向洞口，
    子彈如暴雨般朝著守在洞口的敵人傾瀉而去，瞬間將對方的火力壓製下去。
    洞口的敵人剛察覺身後有動靜，
    慌忙調轉槍口想要開槍，可一連串手榴彈已在身旁炸開。
    硝煙裹著碎石漫天飛濺，震得他們耳鳴目眩，原本嚴密的火力防線瞬間亂作一團。
    就在這混亂的間隙，
    駝龍如一道黑色魅影般疾衝上前。
    她雙手緊攥槍杆，
    槍身貼著肩線，借著衝勢猛地將刺刀尖，對準一名敵人的胸膛——隻聽“噗嗤”一聲，鋒利的刺刀瞬間穿透衣物，深深紮進對方體內。
    那敵人悶哼著倒在地上，駝龍順勢抽出槍身，槍托一甩砸開旁邊另一名敵人的手臂，轉手又將刺刀送進了對方的要害，動作快得隻剩一道寒光。
    身後的隊員們見駝龍衝鋒在前，
    士氣瞬間被點燃，一個個如脫韁猛虎般朝著洞口撲去。
    有人端著步槍精準點射，有人舉著武士刀劈向敵人，還有人直接撲上去與殘餘敵人扭打在一起，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的敵人，在這股猛衝猛打的攻勢下根本無力招架。
    不過幾個回合的功夫，洞口的敵人便倒在了血泊中。
    有幾個，趁著混亂狼狽逃竄進了天門洞，連掉在地上的機槍都顧不上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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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封鎖的天門洞終於重歸手中，
    駝龍哪肯放過逃竄的敵人，腳步不停，提槍就追進了洞內。
    可剛踏入洞口，
    眼前的景象就讓她渾身一震，
    眼淚瞬間湧了上來——隻見一群敵人早已放下武器，圍在火堆旁起哄，有人正用刺刀挑著隊員的帽簷取樂，
    場中那名握武士刀的敵人，身子晃悠悠地對著隊員擺出挑釁姿態，刀刃還故意在身前劃了道輕佻的弧線，嘴裏邊笑邊喊
    “喲西喲西，這一槍總算沒軟得像下麵那根！再使點吃奶的勁啊——怎麽，就這點能耐。”
    火堆周圍，十幾具隊員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鮮血染紅了地麵。
    而她派去朝鮮營的教官周誌剛，此刻正握著三八大蓋與那名敵人遊鬥。
    他的軍裝早已被血浸透，胳膊和腿上都纏著滲血的布條，每一次揮槍格擋都顯得有些吃力，動作也漸漸遲緩。
    駝龍一眼就看出，他分明是在憑著一股硬氣強撐，隨時都可能倒下。
    駝龍見狀，
    心像被火燎般急，提著三八大蓋快步飛奔過去。
    她手腕猛地發力，槍身帶著勁風斜挑而出，
    “當”的一聲脆響，
    精準挑開那武士劈下的刀。隨即她跨步上前，穩穩擋在周誌剛身前，
    側頭看向他，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退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
    和她一同衝進來的大胡子也迅速反應，帶著身後隊員呈合圍之勢，
    將那群圍在火堆旁的敵人牢牢圈在中間，手中的武器齊刷刷對準了他們，再沒給對方半分動彈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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