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鄭陳利領完工資，都會拿回來給她看一眼，然後抽幾塊錢給她下一周的買菜錢，再留個二十塊錢左右，鎖在抽屜裏，備著接下去三周的買菜錢和一些額外的開支。
    剩餘的錢，鄭陳利就會拿去存在銀行。
    一個月存二十幾塊，鄭陳利的目標是存夠了，就去買一輛自行車。
    這時候一輛永久自行車騎起來，那可是一件倍有麵子的事。
    鄭陳利早就搞到了自行車票，一輛自行車180元，他已經馬上就要存到了。
    林巧回過神來，看到小月手上的這把錢，感覺明顯比鄭陳利拿回的50元還要多。
    林巧甚至都不敢問小月，這些錢是哪裏來的。
    小月看林巧楞在那裏，就直接把錢都塞到了她的口袋裏。
    “媽媽，這裏應該還有不到九十元，原本是一百元的，上次告訴你撿了十元，這段時間被我買零食買了大概一兩塊錢吧。我想，給外婆治病肯定夠了，剩下的，你想想，怎麽當成本錢，去想辦法再賺錢吧。”
    “所以上次你說撿到十元，其實不是十元，是一百元，對嗎？”林巧臉色發白，問道。
    “嗯，是啊，我怕說一百元嚇到你，所以就告訴你十元。”小月咧嘴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林巧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跳，整個人像是飄在空中。
    她搖晃了一下，這時候她們剛好走到醫院的大門口，她踉蹌了幾步，往門口裏麵走去。
    大門裏麵是一個小院子，靠牆的地方有一張石桌和四把石凳，現在天已經黑了，這邊沒有路燈，一個人也沒有。
    林巧默默的朝著石桌走去。
    小月安靜的跟在林巧的後麵。
    林巧走到了石桌麵前，撐著桌子，坐到了石凳上，她覺得自己心慌頭暈，喘了好幾口大氣，才平穩下來。
    小月站在林巧的麵前，關心的問道：“媽媽，你沒事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林巧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奇怪。
    小月不再說話。
    林巧突然臉色變得非常嚴肅，盯著小月看了半天。
    然後緩緩的說道：“你不是我的女兒。”
    小月一怔，隨即微笑著說道：“我是小月呀，媽媽，我不是你的女兒是誰？”
    “我的女兒我太了解了，她和我一起生活了六年，我們倆相依為命，每天都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我怎麽會認不出我的女兒呢？”林巧的眼角有眼淚流下。
    “那你說我是誰？我生下來就是小月呀，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所有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不信的話，你問我幾個問題。”小月幹脆坐在了石凳上，兩隻腳夠不到地，在空中晃啊晃。
    “就是從那天開始，那天小月的頭被撞了，昏迷過去，醒來之後，就變了樣了。”林巧的眼神說不清楚是什麽。
    “媽媽，你不是說了嗎？我是因為去幼兒園了，所以膽子越來越大，而且小朋友的性格變來變去，不是很正常的嗎？”小月委屈道。
    “膽子變大很正常，但是你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管是性格，還是脾氣，還是腦袋裏裝的東西，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個人。”林巧越說越冷靜了下來。
    “媽媽，你這麽說我很傷心，奶奶說我不是小月，現在連你也說我不是小月。”小月看著林巧，不滿的說道。
    林巧楞了一下，又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我敢肯定，你不是我的女兒小月。”
    “為什麽這麽肯定？”小月問道。
    林巧聽到小月這麽說，表情有點崩潰，她問到：“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小月哪去了？我可憐的女兒哪去了？”
    小月沉默了一會，她知道這事不可能瞞下去了。
    半晌，她才輕輕的說道：“她已經死了。”
    林巧猛得伸出手，拉住了小月的手：“她死了？她是你……”
    後麵的話，林巧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本來想問，她是你殺死的嗎？
    但是這段時間的小月，和她那麽的親密，對她那麽的好，好到她都已經對原來的小月漸漸的模糊了記憶。
    第一天林巧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但是當時她沒往這方麵去想。
    她就是突然覺得，為什麽小月摔了一下，瞬間就變化那麽大呢？
    結果後麵發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離譜。
    小月的身上，除了樣子沒變，其餘的地方，絲毫都找不到原來小月的影子。
    鄭陳利沒有感覺，那是因為鄭陳利平常幾乎沒有和原來的小月說過什麽話，在他的印象中，小月就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存在。
    反而是後來的小月，才給他留下了鮮活的印象。
    所以，他以為小月就是這個樣子的，也很正常。
    但是後麵，就連婆婆都發現了。
    那天聽到四姑姑來了，林巧就什麽都明白了。
    她也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每天晚上，等小月睡去之後，林巧就會長時間的一個人坐在小月的身邊，一遍又一遍的看著小月。
    因為在那個時候，她才能看見，自己女兒的影子。
    可是，後來，小月表現越來越好。
    對她也越來越親熱。
    以前的小月，從來不主動拉她的手，不主動和她講話，母女倆說話都是死氣沉沉的，沒有絲毫活力。
    但是這個小月，她會主動拉起自己的手，會衝上來抱住她，會和她說悄悄話，會和她開心的哈哈大笑，會教她買棒冰，教她賺錢……
    她甚至有時候覺得，算了，不要問任何問題，就這麽過下去吧，這個小月很好。
    但是，她又會馬上責備起自己來，那真正的小月怎麽辦？
    於是她又在等，等著哪一天，早上睡醒，她的小月就回來了。
    她不知道那個時候，她會不會想起，這個給她很多快樂的小月。
    結果，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那個小月再也沒有回來。她無數次開口想問，但是看見小月真誠的笑臉，聽見她軟軟糯糯的叫她媽媽，她就再也問不出口。
    林巧發覺自己把小月的手握得太緊，怕她痛了，於是又鬆開了手。
    然後，掩麵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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