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為何總是對孩子發脾氣說重話，每次回想起都很後悔，可又忍不住。
    他現在是真的累，最近不知道怎麽的精力一天比一天差，不太想和孩子爭吵了。
    "我不鬧脾氣，我隻是想和你好好談談。"陳雲楊強壓著火氣，"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了解秦珂多少？她從哪裏來？之前做什麽的？家庭背景如何？"
    "你查戶口嗎？"陳父走回會議桌前收拾文件。
    “那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愛上她的？我想知道。”
    陳父皺了皺眉，似乎被這個問題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投向窗外，眼前的城市風景在他腦海中模糊成一片。
    他努力回憶起和秦珂的第一次相遇，那是在一次商業活動上，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裙，笑容溫暖而真誠。可那時的他，並沒有對她產生什麽特別的感覺。
    她除了一張好看的臉，似乎並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
    而那張臉也並不是他所喜歡的模樣。
    那天暴雨傾盆，他在公司樓下撞見渾身濕透的秦珂，對方捧著文件衝進旋轉門，發梢滴落的水珠在他定製西裝肩頭洇出深色痕跡。她慌亂道歉時，睫毛上還沾著碎雨，明明該是狼狽的模樣，可那雙眼卻亮得驚人，但他並沒有生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甚至有些厭煩，覺得這個人有些魯莽不穩重。
    他當時隻覺得和這個合作方派來的女人並不會有多的交集，可到底是為什麽會即將成為他的妻子呢？
    後來呢？陳父按緊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爸，你愛她什麽？怎麽愛上的？”
    陳雲楊的問題像根鋼針紮進陳父太陽穴，他扶著真皮座椅的扶手緩緩坐下，指節在扶手上壓出青白。落地窗外暮色漸濃，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恍惚間竟覺得那影子像是被無形絲線操縱的傀儡。
    “怎麽愛上的？”他喃喃重複，喉結上下滾動。
    這個問題是個好問題啊。
    他竟然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望著兒子棱角分明的臉，恍惚間看見十五年前自己站在產房外的模樣喜極而泣的模樣，那時掌心攥著的喜糖都沁著汗。
    "怎麽愛上的..."
    秦珂從來都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對象，自己的心裏一直有一個標準。
    陳父緊握著手中的文件，心髒傳來一抽一抽的疼。他想到了前妻，那個曾經令他傾心的人，那個他以為可以與之共度餘生的人。
    前妻的眉眼在他意識深處若隱若現。
    曾經他以為自己會帶著對她的眷戀走進墳墓，可秦珂出現後，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意竟像被橡皮擦慢慢抹去，隻留下一片混沌的空白。
    太陽穴突然炸開劇烈的疼痛，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腦髓裏攪動。
    “爸？”陳雲楊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陳父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攥住了領帶，勒得呼吸都發緊。
    喉結滾動，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冷汗。
    陳父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對秦珂的所有記憶，竟找不到任何情緒遞進的過渡。
    從陌生到依賴，中間缺失了至關重要的情感培養期。冷汗浸透襯衫，他望著兒子逐漸蒼白的臉，終於明白為什麽每當試圖深究這段感情，就會遭受如墜冰窟的窒息感。
    越是思考，越是陷入窒息的狀態，甚至連自己愛上她的理由都無法捉摸。
    “爸？你在想什麽？”
    陳父不知道怎麽了，忽然暴躁起來，猛地將文件夾摔在桌上："夠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刻薄多疑？就因為她不是你媽媽，你就這樣針對她？"
    "我不是——"
    "你就是！"陳父打斷他，聲音突然提高，“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陳雲楊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震住了。父親從來不是情緒化的人，更不會在公共場合這樣失控。他仔細觀察父親的麵容——眼白泛著不正常的血絲，太陽穴處的血管凸起，呼吸急促得不正常...
    "爸，"他放軟語氣，"你最近睡得好嗎？身體還好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陳父愣了一下："什麽？"
    “我擔心你。”
    陳父盯了他兩秒鍾，突然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道：“沒事。你先回去吧。”
    陳雲楊沉默片刻，輕聲道：“好。”
    他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
    “明日下午帶著她回家吧，我們一起吃晚餐。我不鬧，好好的吃頓飯。”
    陳父怔了怔。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陳雲楊苦笑一聲。
    “……好。”
    陳雲楊開門出去了。
    門被他帶上，陳雲楊靠在門板上，抬起頭仰望灰暗的天花板。
    他不希望是這樣的。
    曾經他從來沒想過父親母親會重新組建不同的家庭，
    後來父親真的找了另一半，這個消息打得他措手不及也沒辦法接受，甚至屢次和父親作對爭吵。
    可現在，他又在想，隻要對方是個人是個好人，是真心愛父親，那和父親在一起又如何？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是嗎？
    房間裏，糖寶蜷在毛絨地毯上，粉嫩嫩的小腳晃呀晃，抱著手機看得入神。
    這兩天聽得最多的就是後媽兩個字，她很好奇為啥那些哥哥們都說後媽很壞，後媽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小糖糖眨巴著大眼睛，小手指戳了戳屏幕：“後媽是什麽呀？”<音裏搜索了關鍵詞，想看看有沒有啥視頻。
    糖糖就是很好奇後媽到底是有多可怕。
    小肉手握著粉色兒童手機，屏幕藍光映著她皺成小包子的臉。<音推送的現在奶奶輩最喜歡的苦情劇片段，畫麵裏穿高跟鞋的女人揪著小孩耳朵往暗房拖，糖寶嚇得一抖，懷裏的小奶瓶“啪嗒”掉在地上。
    “後媽...這麽可怕的嗎？”她戳著視頻裏抹眼淚的小女孩。
    她的小臉因為專注而微微鼓起，長睫毛在燈光下像兩把小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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